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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深河在一边摇头:“本来这种保存实力、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只是明军所为,怎么现在新军也这样了?”
“新军难道不是明军么?”许平倒没有感到太多意外:“若明军不如此的话,我们又怎么能够纵横中原。”
……
第二天一早,
“牛尾庄南发现大都督府直卫旗号,是直卫主力……紧随其后的是新军的长青和山岚两营……沿途所有哨探都在用烽火狼烟报警,不再注意隐蔽,末将认为十三营新军已倾巢而出……暂时还没有发现救火营,想必是在中军的位置……还有两岭关送来的急报,守军一直是晋军旗号没有变化。”最后周洞天对许平说出他的判断:“是了,这就是决战,也该见分晓了。”。
“知道了,”许平对着他的参谋长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等在身旁的余深河道:“召集各营指挥、军官,我要和他们说话。”
“遵命,”近卫营营官一跃而起。
“各营的军官皆奉命前来,几百人昂首挺胸望着他们的统帅,每个人都把心中的紧张包裹在他们的漆黑斗篷之下而不显露在外。这并不是许平第一次在众人前发表演说,他们曾面临过无数次的艰难险阻,每一次他们的统帅都领着他们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只是这一次台上许平的表现和以往完全不同,台下的顺军将领无人不注意到他们的统帅双手反常地拢在身前,交叉在一起的十指还在不安地搓动。等待良久后,许平开口后的腔调也非常的低沉,脸上还带着忧郁之色:
“三十一年前,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怀着保境安民的壮志,带着百来个忠诚的部下前往辽海上的一个荒岛。他们斩木为兵、竖竿为旗,对抗北虏的铁蹄。他们的志向和勇气得到了天命的眷顾,他们称自己为长生军,他们把自己的第一个营起名为救火营……”
台下鸦雀无声,人人都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统帅陈述着他们早已知道的历史,听着他重复着长生军还有救火营走过的辉煌历程。许平向着面前的兄弟挥挥手,微微提高些音量:
“我军的建制、军规、条例和今天站在我们对面的敌人如出一辙,我军和敌军就像同父同母的兄弟那般相似,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根藤上两个葫芦,一个荚里的两颗豆,我们都来源自于三十年前的长生军。只是救火营已经渐渐忘记他们最初的救民之志,忘记了他们为什么能得到天命的眷顾,他们的军纪虽然依然良好,他们的战力虽然依旧强大,但是他们已经成为昏君奸臣手中的屠刀,因此他们再也不能得到上天的恩宠,天命已经转移到我们的头上。”
许平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起来,一如往日的激昂:“我们不是扰乱天下的乱臣贼子,这天下已经被昏君奸臣所扰乱,我们只是在拨乱反正;我们不是犯上作乱的逆贼,大顺是天命所归,我们所行的是汤武革命的伟业!今天,我们对面的救火营,它是昏君手里的最后一把刀,也是贪官污吏淫蟹虐万民的最后依靠。今日以后,救火营曾有的荣誉将为我们所有,救火营曾经有过的传奇将成为我们的传奇的映衬。昏君不能继续稳坐在朝堂上荼毒天下,忠厚的人不会被逼为盗、敬天的人不会家破人亡、善良的人不会妻离子散、年长的老人会得到赡养,年幼的孩童不会被贩卖为奴,而亡者……也会有供他们安息的葬身之地。”
统帅的话停顿下来,所有的军官都等着他最后的那句“诸君努力”的大喊,但当许平再次开口时,他并没有发出激烈的呐喊,而是再次变得和演说刚开始时那般淡然:
“前进吧,我的朋友们、我的弟兄们,前面就是我们的时代,太平的时代。”
第二十七节 对垒
得知新军已经出动后,姜镶的幕僚团又一次爆发争吵,为到底该不该如约前去助战而争论不休。
“可如果贺帅连许将军都打不过,那又怎么办?”之前许平的檄文自称身为先锋提兵五十万,李自成自将百万在后,这个当然大家都不信,但是包括姜镶和他的幕僚在内,都觉得顺军几十万还是有的。先锋许平手里有十万人、甚至十几万也是可能的:“若是能帮许大将军取胜,岂不是大人给顺王的最好见面礼?”
“无论如何,我军都要做好参战准备,”姜镶意识到无论顺军还是明军获胜,他如果想在胜利者身边立足就必须要有功劳,姜镶为今天的行动定下调子:“一会儿,我军待在离战场十五、或十里外,紧密监视新军和顺军的胜败。”
“若是新军赢,我们就助贺帅,也不用对许将军穷追猛打,只要杀伤些顺军的溃兵,取得些首级能够向朝廷证明我们的忠勇就可以了,毕竟一日顺王和贺帅没有决出胜负,这天命到底是属于大顺还是大明就很难说。”作为一军的统帅,姜镶必须要比他手下所有的幕僚都考虑得更周全,不能孤注一掷地在战事明朗前投靠大顺或死心塌地为明廷效力,姜镶认为自己本质上不是一个赌徒:“但如果贺帅连许大将军就赢不了的话,那大明真就是气数已尽了。到时候看吧,若是顺军赢,我们就全力助大将军,不放新军一兵一卒逃离山西。”
……
其他几营已经向战场开进,作为预备队的救火营的士兵也已经出营列队,随时准备出发。
营官王启年召集所有的队官做最后的训话完毕,金满苍也在其中。
王启年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队官们,突然伸手一指:“把他给我拿下。”
卫士们一拥而上把金满苍擒住,金满苍大惊失色:“义父,小人何罪?”
只听王启年喝到:“你这厮的狼子野心,当我不知道么?”
说完就一挥手,让卫士们把金满苍拉出营外斩首。
把大骂不已的金满苍拖出去后,王启年对其余的心腹们解释起来,他对金满苍和救火营的怨恨了如指掌,之前只是隐忍不发。
片刻后卫士把金满苍的首级呈送进军营。
“这就是三心二意,想陷害全营兄弟的叛徒的下场!”王启年抓着死不瞑目的金满苍的头发,把血淋淋的人头举到办半空:“生逢乱世,我们救火营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在这乱世图存。”
不少人都被这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几个参与山东屠杀的队官,想到如果不是王启年洞察这一切,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启年把金满苍的头颅抛在地上,大声喝道:“今天谁和我同生共死,明天谁就是我王启年的亲兄弟!”
这里的队官不少都是王启年的后生晚辈,剩下的也都是他的老部下,听到王启年这话后纷纷拜服在地:“大人言重了。”
……
许平把自己的将旗放在附近最高的一个山头上,近卫营藏在背后的山坡上,刘宗敏的骑兵则更远一些。左面就是牛尾庄营地,前卫营负责防守,而右翼地形最险恶,只留下了神射营。而在将旗前的,则是装甲营,另外一个后卫营则部署在装甲营和牛尾庄之间,保证战线的连续。
“真是雄伟的大军啊,”看着对面层层叠叠的新军,许平忍不住发出了感叹声,由于是顺军选择的战场,所以战线并不是很宽,许平很满意地看到虽然新军人多势众,但不能完全展开兵力:“我们的炮兵都藏好了吧?”
“藏好了,大人。”虽然一路缴获众多,但顺军的炮兵仍然远远不能和新军相比,为了尽可能地抵消新军的炮兵优势,装甲营和神射营都只在山脊线上部署一部分步兵组成防御线,剩下的半数士兵则躲在反斜面,前卫营则藏身于牛尾庄的营地里。至于炮兵,现在都躲在山坡背后或是牛尾庄的营内,等待着新军的步兵出动。周洞天向许平汇报道:“三西营昨天遇到大雪,李将军估计他不可能在中午以前抵达。”
“要下午才能到啊?”许平看着远处泰山营和细柳营的旗号,如果三西营抵达,那么顺军在兵力上就已经和新军持平,顺军现在已经能靠质量优势抵消新军的数量优势:“也好,让新军先进攻吧,要是三西营早到了,就得我们主动进攻了。”
“李将军走的是北路,”新军从南面绕过来攻击牛尾庄,周洞天猜测对方这是为了切断许平和太原的联系:“三西营抵达后,我们两军还是会正面顶牛。”
“大概贺将军担心我们在太原还留下了一部分兵力吧,”无论新军从这个方向进攻还是从北面进攻,对许平来说唯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三西营进入战场的位置,反正太原他没有任何部队,新军切断不切断自己和太原的联系无关紧要:“顶牛就顶牛吧,也不坏,新军还得防备他们的背后突然杀出一支我军来。”
“大人真是通达,”听许平说的如此轻松,周洞天大笑道:“怎么都好,怎么都不坏。”
“我统领的三万大军,都是久经沙场的豪杰之士,士气又这么高昂,”许平笑道,便是周洞天再说些其他的坏消息,也不能影响许平对胜利的信心:“手里就这么一副好牌,还担心什么呢?”
“大人说得好,”余深河也大声说道,他有些羡慕地看着部署在近卫营前方的装甲营,李来亨正在忙个不停,巡视部队鼓舞士气、检查各队的准备工作。而与李来亨相比,余深河则显得无所事事,他的手下都静静地呆着山后,现在没有任何工作需要他们去做:“希望今天装甲营不要把风头全抢了,也留些朱明的贼寇给我杀。”
“放心吧,会有的,会有的。”许平安慰道,又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对面明军的动向。
……
在战场的另一面,贺宝刀正在调整阵型,进攻顺军左翼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好处,他打算针锋相对地只留下一个营与神射营对峙,另外的兵马都集中在许平的将旗前和右翼。
“或许还是全线进攻比较好,”王启年建议道:“大帅只留下一个营,那许平也能把他右翼的兵力继续抽调出来。而且我们不清楚他在山后的部署,万一他还留有一支劲旅,突然从侧面杀出,也是麻烦对不对?”
“许平只有三万人,他还能反击么?”贺宝刀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对面顺军的阵容,他大概数出了一万多士兵,牛尾庄许平大营里的兵力不知道有多少,不过贺宝刀估计怎么也要部署几千,他一指山脊:“许平的战线上不可能只部署这么薄薄一层,后面大概还会有一万,加上我们已经看到的,许平为了组成战线就已经动用了大约两万两千以上的步兵,他的近卫营和骑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肯定藏在他的将旗后面。”
“可是许平的三西营还不知去向,”王启年担忧这支部队已经到达或者很快就会抵达:“要是突然有两万闯贼从我们的右翼杀出来,一个营是肯定顶不住的。”
贺宝刀想了想,决定在神射营对面多留一个营:“两个营总够了吧,救火营随时可以增援他们。”
烈焰营被贺宝刀放在拖后位置,以防备太原方向:“许平一贯狡诈,或许闯贼的三西营就藏在太原城,想袭击我们的背后。”
王启年也有类似的担忧,直卫已经集结准备参战,明军的情报遮蔽网一下子缩小很多,预警时间大概只有一个时辰左右。
看了身边的贺宝刀一眼,王启年知道自己未来的前途取决于今天这一仗:“朝廷已经失去了武人的控制,无论是在新军还是其他明军中,朝廷已经威信扫地,闯贼此番进入山西,地方的边军将领根本不听文官的指挥,望风而降。而朝廷再也没有一支军队能威慑各省军队了。”
王启年不知道贺宝刀为什么仍然对朝廷毕恭毕敬,不过他很清楚贺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