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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津何处-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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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季白也拿出些散碎银两,交予青钧,教他去买些馒头包子等物,分给灾民。
  马车未在城门口停留,而是一路驶到了西城外随乐原。
  岑季白与宋晓熹刚下了车,正要换马,对面忽然冲上来不少难民,将他们团团围住了殴打。
  如青钧行影,虽是武艺出色些,然而人一旦饿疯了,便顾不得许多,拼着伤痛也疯涌上来。随乐园本该有不少游人,然而天色还早,游人不多,再加上他们唯恐惹祸上身,此时都是纷纷避让,没有人上前相帮。
  他们苦苦抵御,岑季白护着宋晓熹,左冲右突的,无奈难民人数众多,他们冲不出人群里去。
  这些人围上来就要抢东西,伸了手上来连衣裳都想要扯下。
  只青钧行影有些防备之力,但宋晓熹、时习同岑季白不过是三个小孩,自然经不住众人团团围殴。不过一两息间,连佩剑都被人抢了去。几下里刀光剑影,岑季白身上已经带了伤,总算在青钧两个护持下翻身上马,带着宋晓熹便要往陵阳城跑去。
  既是抢东西的难民,眼见他们快马离去,马车却留在原地,自然不会去追他们,只死命地围住两名随从,要抢马车上的东西。
  紫电载了两人,风驰电掣般,片刻后已离出老远。
  岑季白今生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伤,对于孩子的身体而言,这久违的疼痛似乎愈加煎熬,他右臂受了伤,却仍是握着缰绳,空出左臂来揽住宋晓熹,防他摔下马去。宋晓熹初时还有些惊吓到,此时却很镇定了,只盼着快些到城门去。
  既是太学休假,林浔也拉了林津要到京郊赏些春景。两人也只带着各自近侍,骑马走在官道上,本是悠游自在,不想迎面却看到岑季白胳膊染血,同宋晓熹一骑里飞奔向他们。
  “三殿下!”林浔林津一齐迎向了岑季白。
  看见他们,岑季白也未缓下马速来,只是快速说了一句“回城”,仍旧往陵阳城去了。
  回到陵阳的时候,大街上不好纵马,岑季白虽急于回宫,无奈伤口出血很多,便听从林津意见,到了就近的医馆,只让林浔去宫里报讯。
  岑季白身上一共两处伤口,胳膊上一处,背上一处,虽然伤得不重,伤口深长,看着却很吓人。此后一两个月里,岑季白倒可以吊着胳膊休假逃学了,只是夜里睡觉要麻烦些。
  宋晓熹本来不再慌乱,见到伤口那样深长却又哭了起来,泣道:“初何哥哥,都是星沉不好,如果星沉功夫好些,初何哥哥就不用替星沉挡伤了……”
  林津站在一旁看医师包扎,听了这话,有些气恼地看了宋晓熹一眼,问那医师,“他伤势如何?”
  老医师年过半百,人是很慈和的,一边上药,一边道:“小公子莫要担心,虽是出血多些,性命是无碍的。”
  岑季白不敢看林津,便同老医师说话,“胳膊呢?”又同宋晓熹笑道:“胳膊坏了也没关系,以后你帮我写字了。”
  宋晓熹一听就更伤心了, “哇哇”地哭了起来。医师看得不忍,赶紧对宋晓熹道,“胳膊也无碍。”
  林津听罢,便出去等林浔了,出门前回头看了宋晓熹一眼,道:“你哭什么,你那初何哥哥左胳膊不是好好的?”特意往“哥哥”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宋晓熹听不懂他的话,擦了擦眼泪,抽噎道:“初何哥哥……呜呜……你快点好起来,我不要……呜……不要帮你写字。”
  岑季白扯出一点笑容来,僵了僵,有些维持不住。他带着宋晓熹出宫往随乐原游赏,却连林浔都不曾告知,林浔不会多想,但林津或许要以为是他刻意避过林浔了。
  小时候的事岑季白记得不多,但林浔是他的伴读,记忆里那几次出宫,总是会叫上林浔的。远近亲疏,人有不同,如果林津多想一想,恐怕要为林浔不平了。何况,林津还当他是一直嫌弃他的容貌呢……


第17章 族学
  听说宋晓熹遇险,宋之遥虽是“静养”中,也急急到了大夏殿,询知详情。
  夏王大怒道,“寡人的天下,寡人的陵阳城,这些该死的混帐!”即刻就要命人捉拿难民,一一处死。
  前世这些难民在陵阳城外流落太久,无人照管,后来一部分人聚集在一起,强行突破城防,往城中哄抢食物,混乱中光是踩踏便去了好些人命。
  这些人又涌至宫城门口,叫喊着夏王无德,要反了夏王。后来禁军平乱,夏王命他们抓捕了城里城外一应流民、乞丐,无论是否参与此次混战,总计数万人,尽皆坑杀于陵阳城外荒林中。
  闻听此事,齐州一带灾民当下揭竿而起。平乱之战倒没打上几个月,毕竟是流离的灾民,打不过官军。只是经此一乱,又是死伤无数。
  岑季白先将流民的事情引到夏王跟前,自然是不想再有坑杀之事。
  若是这些人能有口饭吃,大约是不会冒死起义。
  岑季白见过太多惨痛之事,重活一世,复仇之外,他并不想夏国百姓有太多伤亡。
  而他这一次,虽然受伤,但并不严重,事情闹得不大,宋相并太尉周慕邦好赖劝住了,虽说受伤的是王子,但京郊上万流民,岂能个个都杀,还是撵出陵阳城罢了。
  岑季白同宋晓熹也站在大殿上,宋晓熹听说要杀人,有些不忍,便拉着宋之遥袖摆,小声道:“他们也很可怜啊,没有吃的……”
  宋小公子没饿过肚子,但自觉想吃饭的时候若是吃不上饭,应该是很难受的。“还有那么小那么小的小孩……”
  宋之遥摸了摸他的发顶,心中暗叹。朝堂之事,如今的宋之遥是不好开口的。他只能等着做丞相的父亲宋巍提出方案来。
  宋相未及说话,周太尉倒是先出了个主意,这些难民里头,若有青壮些的,可以送去军中出力,老弱些的,就撵了回去吧。自觉能收留一部分人口,已经颇仁义了。
  岑季白对于他的荒谬,前世已是领教过,他此时只是一个小孩子,也说不得什么。便也将目光投到了宋相身上。
  宋相捻着胡子,道:“原是齐州一带地动,地方无力纾难,王都理应振灾的。”此言一出,朝堂上尽都寂静下来。
  谁都知道陵阳城外来了不少难民,但谁都知道夏王拿不出钱粮来振灾,无论少府还是内史的府库,俱是空空。这一代夏王旁的能力没有,花起银子来,却是前代十个夏王也及不上他。
  因此,若要振灾,只能是各世家出力,献银献粮。可哪家的钱粮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施些粥水给难民也就罢了,真要送到地方上去救灾,那地方官员还要一层一层盘剥。他们献的东西,却进了别人腰包,无论如何是不乐意的。
  于是谁也不提到这件事,便是如宋相之人提到几句,朝堂上的呼声,总是说等他们呆不住了,自然就走了。
  彼时夏王深以为然,他不知道京郊的流民到底是个什么数目,即便上万上千,就跟银两似的,大手一挥,不就没了么。
  直到岑季白同宋晓熹出事,夏王这才有些在意起来。宋之遥不依不饶,要他给个方案,不然以后他的小侄子想出个宫门都不行?
  朝堂纷争,天下兴亡,不如美人一怒。
  放任不能,撵人不能,那就只好救灾了。
  周夫人虞夫人倒还作了贤良模样,派人来禀报夏王,说是甘愿减半三年份例。
  夏王缴了方家那一次,还剩下些余资,分了一半出来。
  朝堂上诸人也松了口,各自出些,太少了面子上毕竟过不去。
  如此,京里头倒施起了粥汤。
  夏王派人往齐州一带安置灾民,因灾后多瘟疫,也带了不少医师过去,连太医院都抽了一部分人手。因是各世家出了钱粮,都盯得死死的,负责此事的官员反倒不好贪墨,到了地方也尽心尽力地督促着地方官办事。
  自然,夏王的怒火要有人承担,齐州州牧并一众府君、县丞,拉了不少出来砍头。安排新人时,宋之遥也让宋相安排了几个得他看好的人选。
  岑季白出事那日,城门守卫带了一队人马去随乐园,两名随从已被乱刀砍杀。
  岑季白同宋晓熹身上的钱袋子早被人扒了下来,连锦缎做的马车帘子都被人扯下来带走,倒是乌墨受惊后疯跑,后来自己入了陵阳城,到了宫门口等着。
  有眼尖的认得是宋小公子坐骑,赶忙报了微澜殿。
  宋晓熹搂着失而复得的乌墨,欢喜得哭了好一场,以后任是什么银霜白雪,也都不及他的乌墨了。
  转眼便是五月,五月榴花照愈明。
  林家的族学虽是办在林府中,其实另开了门出入。
  老资历的世家,族学中不只有自家人,嫡支分支众多暂且不论,还有依附于他们的新贵,家中无有出色的先生,也将孩子送到大世家的族学中。如此,为方便出入,便单独僻出院落来,另开了大门。
  其实像林家这样的族学,也是朝中官员结党交附的一环,很为历代夏王头疼。
  最初的太学并非王族私用,朝中官员子嗣,经些选拔,便可入读。此外还有官学,私学。
  只是太学容纳不了太多子弟,官学又打压私学。最后私学取缔,官学独大。
  然而,由官员负责的官学闹出太多贪墨之事,朝官与先生间也有诸多矛盾,加上夏国时不时有战祸天灾,财政官员天天喊穷,官学便撑不下去。最后,官学解散,各家子弟求学,就由各家自己负责。
  世家根基深厚,他们开办的族学自然比普通官员所设更为完善,夏王也不能阻止这些人让自己的子弟接受更好的教养,毕竟也是给夏国的未来培养臣工了。
  林津从学堂里被人叫出来,就看到岑季白一身绣着大团花鸟缠枝纹的月白衣裳,站在石榴树下,抬眼看花。
  陵阳城中各家的孩子都是玉雪团团的,格外出色些,如宋晓熹、林浔这般,无非也都是白皙稚嫩的脸,明亮的清澈的眼眸,高兴的时候悦目,不高兴的时候也觉得可爱。只有岑季白身上带着点叫人难以接近的疏离。
  宫里宫外,都说三殿下最是好脾气,但林津自小觉着,岑季白笑也是笑着,却是远远的缥缈的,不真切的。
  至于眼前这个,连笑容都还没扮上的岑季白,就更是疏离些。
  有风扬起,淅淅的红色花瓣落下,将岑季白罩住了,就像是火星子要将他燃起来。
  岑季白也想到了火,大火。
  他伸出手,接住一朵坠落的石榴花,艳灼灼的,像是朵小小焰火。岑季白觉得烫手,便赶紧甩开了。
  这样惊慌的神色,倒叫林津看得心紧了一下。
  “三哥,”岑季白看到林津,出声喊道。反正是改不过来,就一直叫三哥罢。等林津听习惯了,也便无谓的。只是喊出这一声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林津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他原以为林津近日应该是高兴的。
  “三殿下这是?”林津不解。他不知道岑季白为何会来找他,自那日随乐原出事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这与岑季白原料想的有些不一样,他以为林津也像林浔似的,近日里高兴,那么,即便见到他,也能开开心心的。
  沈朗以游方医师的身份,到林府中扣门,因林府二公子积病,常年悬赏着。
  岑季白原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沈朗倒说林渡若得他调养几年,是可以尽好的。
  林家上下,全都是欣喜一片了。因为这个缘故,岑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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