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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萧景姒自言自语了句,紫湘细听一番。
“快入冬了,他咳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个他,自然说的是常山世子。
秋雨连着下了几日,立秋之后好些日子,天才开始放晴,安生了几日,凉都城里便开始生出事端,市井流传,只道是苏家事变。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初七,帝令举国行丧礼,葬奕王于皇陵,帝念明嫔丧子之痛,特令封妃。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十一,明嫔册封为妃。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十四,十七皇子诞于冷宫,其母妃乃东宫奉茶女官,曾承过帝君一夜雨露,于半年前以不知尊卑为由,被皇后打入冷宫,时隔半年,冷宫弃妃却诞下皇子,帝知后,大怒,斥皇后善妒失责之罪,收其凤印,后宫事宜,暂由淑妃代管。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十九,国舅府嫡次子苏云青落马重伤。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二十一,鸣冤鼓响,乡野之民状告工部侍郎贪赃枉法,枉顾人命,帝令洪左相彻查此事。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二十五,工部侍郎认罪,供其同谋,乃国舅府苏家。
是夜酉时,顺帝宣苏国舅觐见。
戌时,工部侍郎于大理寺监牢,畏罪自杀。
次日,顺帝的圣旨便送去了国舅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舅苏成朗为臣不礼,于民不义,欺下罔上,罪令罄竹,朕念国舅府护国之忠,免其重责,剥其六部之责,不予参政。”
这告御状的乡野村夫也好,这供认不讳的工部侍郎也好,于苏国舅而言,无疑是飞来横祸防不胜防,如此一来,国舅爷便被架空了权,苏家自此一落千丈。
洪宝德背着手,站在观星台上,睥睨黄昏下的皇城,笑着看身侧的女子:“苏氏一族,近来频频遭祸,莫不是苍天开眼?”
萧景姒轻笑:“兴许。”
苍天开眼?若指着苍天有眼,这世间冤案还不罄竹难书?洪宝德耸耸肩,挑了挑眉:“我怎么得知这工部侍郎畏罪自杀的前夜,大理寺卿见了一个人。”
萧景姒但笑不语。
洪宝德哼了一声:“是常山世子,楚彧。”
至于这贪赃枉法、枉顾人命有没有苏国舅的份,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供认的工部侍郎归天了,这污水苏国舅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苍天开眼?”洪宝德自个笑了,托着下巴直摇头,“老天无眼啊,是只手遮天才对。”
楚彧这手啊,真真是翻云覆雨。
萧景姒不否认:“是韩大人告知你的?”
洪宝德惊讶:“看来你也知道!”
“那鸣冤鼓便是我替那告御状之人敲的。”萧景姒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寻常。
洪宝德瞠目结舌:吾擦!这两人什么时候搞一起去了,还一起‘陷害忠良’!
“景姒,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洪宝德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瞧萧景姒,“苏家碍着你的眼我知道,他楚彧为什么要帮你对付?”
萧景姒笑而不语。
“啧啧啧!”洪宝德频频点头,有猫腻!有奸情。
关于这个问题,凤朝九也问过楚彧,他是这么回答的:“省得脏了我家阿娆的手。”
夕阳西落,斜晖微凉,观星台下,是蜿蜒小径,曲径通幽处,连接拱桥,拱桥外,是皇宫的御花园,这时节,花开半落,显得有几分清幽荒芜。
假山后,溪水潺潺,越往里,往来人烟甚少,隐隐约约,有模糊不清的声音。
是两个男儿嗓音。
“国舅府事发,皇上顺势削权,任由国师大人暗中动手,皇上此番只怕是对苏家动了罢黜的念头。”男人又道,“只是,倒是没有废太子之心。”
嗓音有些苍老,却不浑厚。
男子闻言轻笑:“太子静观其变,丝毫不插手苏府事变,怕是早便洞察了父皇废黜苏家的心思,明哲保身呢。”
话里,三分笑意,七分玩味,邪肆得很。
男人附和说是,又道:“连日来,皇上宣了几次太医,汤药膳食除了太医院的心腹,从不假手他人之手,且皇上时常呕血昏厥,王爷,”顿了一下,继续道,“圣上大限,应是不远了。”
“莫要随意揣测,你盯紧些便是,尤其是东宫,怎会静观其变。”
“老奴遵旨。”
言罢,那男人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行礼告退,转身出了假山莲池。
火红的夕阳,照着那人微微佝偻的背脊,正是顺帝身边的贴身侍奉,方公公。
须臾,有女子清灵的嗓音传过来,微微急促,却十分悦耳。
“杏花。”
“杏花。”
唤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女子声音微微提了提:“杏花。”
“杏花是谁?。”
萧景姒转眸,只见晋王凤玉卿从假山后走出来,摇着一把山水画面的羽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莲池对面的萧景姒。
她随意回道:“我的猫。”
并无意多做逗留,萧景姒转身欲离开,凤玉卿却揶揄打趣:“皇宫重地,你可要看好你的爱宠,莫叫人当成猎物逮了去。”
萧景姒神色淡然:“彼此。”
何来彼此?
凤玉卿脸色微微一变,莫非叫她听了去?隔着这十几米的距离,即便是内功高手,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耳力,又不是妖!
凤玉卿不作多想:“萧景姒——”
她打断:“晋王殿下不妨唤我一声国师大人。”
她倒担得起这天家王爷的一声大人,只是,凤玉卿偏偏不称她的意:“卿本佳人,奈何要孤身站上星月台,尝那遗世独立的滋味,这国师当得有何乐趣,成日里勾心斗角,倒不如,”他似认真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瞧着萧景姒,自顾点头,“嗯,倒不如远离这尔虞我诈,寻个如意郎君,描眉作画,恩爱不相离。”
描眉作画,恩爱不相离,分明这般浪荡不羁之意,倒叫他凤玉卿道出了一股风流韵味。
萧景姒凝眸:“王爷在说笑?”
凤玉卿一本正经:“本王的话很可笑?”
轻转美眸,萧景姒抬眼望去,离着几步距离,眼底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叫人难以捉摸。
这个女子,当真深不可测,叫人深陷其中。
她笑道:“谁人不知晋王府上美人环绕,若是王爷府里的那几十房美人都如是想,恐怕王爷再无心朝政了,便是光描眉,也能描酸了王爷的手。”
凤玉卿愣了一下,随随即爽朗地大笑出声。
这女子,可真是嘴上不饶人。
凤玉卿也不恼,连连点头:“国师大人真知灼见啊,本王断不能让府里女眷动了让本王描眉的心思,以免本王双拳难敌美人眉。”
萧景姒也不故作客气,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谢过晋王殿下赞誉。”说完,转身便走,继续寻她的猫儿。
“杏花。”
“杏花。”
“……”
凤玉卿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女子,不禁失笑。
大凉宫里,御花园是依山而见,前后跨步千米,中间以玉屏桥一分为二,南侧,是平日大臣与天家王爷们常聚之地,北侧供帝君宫妃观赏品玩。
这秋日已落,风凉气爽,正是赏花的好时辰,十几个宫人侍女伴驾,东宫苏皇后走在前头,红色宫装曳地,妆容精致,本是风华,独独脸色不善,眼覆阴翳。
忽而,前头花丛里,传来几声猫叫声。
苏皇后脸色一沉:“哪里来的猫儿?”
苏家事变,国舅爷失势,又加上皇后前几日病了,日日疼痛难忍,是以,这脾性越发暴戾乖张,对身边的宫人动辄不是打就是杀,前头领路的小太监脸都吓白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让这猫儿藏进了御花园,扫了娘娘赏花的兴致,奴才这便让人把这小畜生扔出去。”
说着,领路的小太监便上前去捉那落在紫兰枝丫上的白色猫儿,那猫儿,周身通白,一双眸子微微蓝色,乍一看,极是好看。
“慢。”苏皇后宫中的掌事嬷嬷上前,“娘娘,这猫儿,似是星月殿里那位养的。”
苏皇后冷着脸端详了一番,语气极是不屑,带着一股狠意:“哼,与它那主子一样,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话才刚落,不知那猫儿怎么就突然死死盯住皇后,叫唤了一声,随即挥舞着爪子朝皇后扑去。
只闻苏皇后一声惊叫:“啊!”
那猫儿,一爪子便挠花了皇后的脸,随即稳稳落在了紫兰枝干上,便那样蹲坐着,冷冷地睥睨俯视。
这模样,怎地趾高气扬,苏皇后捂着脸,暴怒:“快把这畜生给本宫捉住!”她咬牙,眼底阴沉至极,“本宫要剥了它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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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与杏花的夜游日常(首订)
这模样,怎地趾高气扬,苏皇后捂着脸,暴怒:“快把这畜生给本宫捉住!”她咬牙,眼底阴沉至极,“本宫要剥了它的皮!”
宫人侍女听闻,立马一窝蜂地涌向紫兰枝丫上的猫儿,只见它纹丝不动,冷眼相视。
突然,女子话道:“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动本国师的猫。”
一语落,众人皆是一愣,随后噤若寒蝉,只听闻苏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行礼道:“国师大人。”
一众人,这才跟着行礼。
苏皇后的脸色,怎叫一个黑,宫人心惊胆战,这皇后不能惹,国师大人也开罪不起啊。
“这以下犯上的小畜生是你的?”苏皇后先发制人。
杏花抬眸,蓝色的瞳孔,冷冷一睃,苏皇后下意识捂住脸,怒骂:“不知死活的东西!”
却见萧景姒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置若罔闻般,未瞧苏皇后一眼,微微俯身,细语轻言十分温柔:“杏花过来。”
那方才还桀骜不驯的猫儿,瞬间乖顺了,扑进女子怀里,撒娇讨好。
一干宫人目瞪口呆,这猫儿,真真通人性。
萧景姒拂了拂杏花的毛,抱起它瞧瞧它身子是否无恙,拧着眉头问:“与我说说,哪个欺负你了?”
苏皇后先发制人,这国师大人也是偏袒护短得紧!
杏花耷拉耳朵,水汪汪的眸子麋鹿一般无辜:“喵~喵~”
小东西软软的嗓音,奶生生地叫唤,眼里蓄了一汪清澈,好不可怜的样子。
这还是方才那趾高气扬张牙舞爪的小家伙?!
苏皇后气得脸上那道猫挠的红痕越发充血了,凶神恶煞好不狰狞:“萧景姒,你还敢恶人先告状,这皇宫重地,怎是这小畜生可以随意乱闯的,它还竟胆敢伤了本宫,这般不懂礼数的畜生,今日,本宫便替你教训教训它,看它还敢不敢再放肆!”
这一口一个小畜生,真真是刺耳。
萧景姒皱了皱眉,依旧不瘟不火,淡淡而语:“不劳皇后娘娘挂心。”她揉了揉杏花的头,动作十分轻柔,“本国师这便带我的小畜生回去好好教训。”
这般态度,想必国师大人是要护短到底。
苏皇后眉眼一扬,又凌厉阴鸷了几分:“本宫准许你带走它了吗?”
萧景姒抬眼望去:“你不准又如何?”
侍从宫人环绕,全是东宫的人,她一人为营,却不惧半分,一袭白衣,抱着精致的猫儿,淡淡睥睨众人,如此张扬而肆意。
这大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