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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澜见明月不说话，也暗暗开始打量起明月来。明月双眸深邃，鼻梁高挺，长得很有西域的特色。顾澜忽然心里一个灵光闪现，立刻开口：“你是不是认识我娘？”
明月眸子闪了闪，话语间略有些欣喜：“你还记得你娘么？”
其实，顾澜早就不记得她娘了。她四岁穿越过来时，她娘已经跟着顾府一大家子妇人一块儿，在乌坝自尽了。她只知道，自己娘亲是个楼兰人，毕竟她这张脸上，还带了些西方美人儿的特点。
而面前的人，就是个楼兰人。既然她说了些“像某人”的话，那么她肯定就是认识她娘了。
“我娘死得早，那时候我还小，只是脑子里隐约有些印象。”顾澜说着，又上下打量了明月一眼：“你瞧着该比我还小，怎么会认识我娘？”
明月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顾澜有些不耐烦了，她咳嗽了两声，声音里有点儿不客气：“你若是果真不想说，将才也不会莫名其妙对着我冒出那么一句话来。你知道我没睡着的，对吧？别绕弯子，有话就直说。”
明月又定定看了眼顾澜，终于开口道：“你娘是我一位故人的亲生姐姐，我确实没有见过她，但是她的画像，一直在我家里挂着。”
顾澜一听，这个人果然是知道她娘亲的。于是，顾澜也来了兴趣，她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身来，将枕头放在背后面靠着，指了指房里的凳子，示意明月坐下：“那你说说你所知道的呗，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月朝顾澜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凳子上，她神情飘远，渐渐陷入回忆之中。
“其实，我并不知晓你娘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是……你娘与我那位故人长得很像，自打我那位故人失踪之后，我便只能看着你娘的画像，去怀念故人的模样。”
明月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娘是我们楼兰五大家族，赤家那一辈中的长女，名为赤凝。赤姓是楼兰最古老的姓氏之一，传说是药神后人，世代为皇族效忠，身上流淌着的是楼兰自上古时传下来的最最古朴最最纯正的血脉之一。二十四年前，凝姐姐被父皇指婚，许给了你们大周的一位将军做侧室。后来……听闻凝姐姐死在了乌坝。那位大将军，就是你的父亲，我也是听说此事，才想着来见你一眼。”
顾澜眨了眨眼，本等着明月再说出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来，结果等了半天，就得了这么一点儿她自己也知道的事情，于是便皱了皱眉：“就这些？”
明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新奇的……”顾澜嘟嚷了几句，颇有些意兴阑珊地继续躺了下去，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
“……凝姐姐出嫁之后，赤家遭了大难。赤家连带旁支一共三百多口，除去已经在入京途中的凝姐姐之外，全部死光了。有人说是赤家得罪了月神，得了天谴；也有人说赤家的仇人上门复仇……总之，赤家已经在你娘死在乌坝的那一年，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顾澜听得一愣，扭头去看明月。她能清楚地看见明月眼睛里的哀伤，便知她并没有在说谎。
“你又说我娘是你故人的亲姐姐，又说赤家已经没人了……你那故人究竟是人是鬼？”顾澜皱着眉问道。
明月脸上露出了一点笑：“他是人，他没死。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他。”
☆、第312章 赤月往事
顾澜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打断明月的话。她看着明月忽然温柔下来的表情，心里明白，那个人一定是对她来说特别重要的存在。
“我的那位故人，名为赤月。他比我大三岁，而我遇到他的那一年，我刚刚七岁……”
明月说话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时间好似随着她的回忆，回到了十一年之前，那一个相遇时的艳阳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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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自古便与大周交好，孔雀城与罗城相邻，两国百姓私下交往甚多，两国君主也并未觉着此事有何不妥。楼兰确实是个小国，它小得几乎只够得上大周一个郡而已，且楼兰国内大半都是沙漠，所以除了依附于大周，与大周等他国通商之外，楼兰百姓再无更好的活路。
那一年，鄢善明月七岁，她的父王——楼兰君主鄢善烨娶了他的第八个妻子，并在同一年，给孔雀宫又添了一个小公主。
原本最小的公主明月，觉着自己父王的宠爱，已经被那个丑兮兮肉乎乎的小团子夺走了，她心里难过，可这一腔愁苦却又因为生母早已去世而无人诉说。
她渐渐不开心，终于在某日决定带着自己的婢女，偷偷溜出宫去，越过孔雀河，到传说中繁华无比，遍地黄金的大周看看。
虽说两国交好，可毕竟要从楼兰踏入大周进入罗城，也是必须要有通城的官文的。明月带着小婢女一路兴致勃勃来到了罗城之外，却发现她根本没办法进城。
罗城进不去，回家她又不甘心。于是小小的明月公主，便赌气一般，在罗城郊外的杨树林子里发着呆。
就是那个时候，她遇到了赤月。
“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猜猜看是什么？”明月坐在凳子上，对着顾澜仿佛聊家常一般说道。
顾澜摇了摇头。
“他跟我说——你是楼兰的女孩子吧？你长得真漂亮！”明月说到这里，笑容中，带上了一丝甜蜜。
小小的男孩子，一身洗得发白的，看起来不太合身的粗布长衫，他腰间扎着一根布带，脸蛋因着常年日晒风吹，而显得略有些粗糙发红，他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明月时，仿佛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
“你怎么知道我是楼兰人？”明月眨了眨眼，问向小男孩。
小男孩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我爹跟我说的。他说，楼兰的女子，都有你这样，像夜里的天空一般蓝得发黑的眼睛。”
明月听得也笑了起来，她露出两个深深地酒窝，指着小男孩说道：“你的眼睛明明跟我是一个颜色的呀。”
小男孩听了，居然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因为我也是楼兰的孩子呀。”
两个孩子差不多大，明月又被夸赞好看，于是便很快聊到了一起。到天黑的时候，两个孩子约定，下个月十五的时候，再在这里相见。
或许是因为有了小伙伴，明月渐渐地心情开朗了许多。平时在孔雀宫里，若是有什么不太高兴的事情了，她便会将这些郁闷攒在心里，等到下一次与那个小男孩相见时，说给他听。
半年之后，明月决定对小男孩说出她的身份。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必须要用你的一个秘密来交换，”明月头上戴着花环，坐在山坡上，抬头看着正举着竹竿粘知了的小男孩说道：“你要不要听？”
小男孩将竹竿放下来，朝明月点点头：“你说吧。只要你的秘密够厉害，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厉害的秘密。”
明月心里想着，我的秘密肯定是最大的。她扬起了骄傲的小脑袋，对着小男孩说道：“我是楼兰的公主，我姓鄢善！”
明月本以为，小男孩会惊讶，会害怕，或许还会向他问东问西。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小男孩的反应，居然是怔忡的。
“你真的是楼兰的公主？”
“当然啦，你要是不信，今天就跟我回孔雀宫去看看。”
“……那好吧，我相信你。”
“你的秘密呢？说好交换的！”
小男孩咬了咬下唇，看着明月的眼神里有一点复杂和挣扎：“……我把秘密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当然啦，是秘密嘛，我肯定会帮你保密的。”
“我爹……不是我亲爹。”小男孩仿佛下了一个决定，咬了咬牙，小声说道：“他是我家原来的奴仆，在我家遭难的时候，他偷偷把我抱出来，救了我一命。我叫赤月，我们赤家一家子都死掉了，就剩我一个了。”
顾澜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赤家并没有完全灭亡，只是因为在二十年前，有个奴仆将赤家的一个男孩子给偷偷抱出来了？你要找的人，就是他？”
明月的思绪被打断，但是她没有恼怒，看着顾澜点了点头。
“后来，赤月就把他从他爹那里听说来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我。我看得出来，他一个孩子，独自背负着这样一个秘密，是有多么的辛苦。将他救出来的那个奴仆，每日都在他耳边不停不停地告诉他，一定不能忘记赤家，一定不能忘记复仇……”
顾澜皱了皱眉：“那个奴仆，知道赤家的仇人是谁？”
“应该是知道的，但是赤月并没有告诉我这些。”明月垂了垂眼眸：“不过，赤家的仇人在大周，这点是我从他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的信息。”
明月与赤月，就这么半个月见一次面，渐渐地，时间过去了六年。明月眼睁睁看着赤月，从一个活泼爱笑的男孩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这不能怪他，任何一个人，在长年累月的仇恨洗脑之中，都不会再活泼得起来。
那一年，赤月十六岁。
“我要去乌坝。”沉默地少年低着头，在月下的树林里，对着懵懂地少女如是说道。
明月原本见到他很高兴的，她想要告诉他，自己学会了一种新的舞步，连父王都夸赞她跳得极好；她还想告诉她，自己快要到十三岁了，就要是大姑娘了。父王还要给她举办一个盛大的庆生宴，允许她请自己想请的人……可是，可是赤月刚才说了什么？
☆、第313章 偷偷离别
“乌坝？乌坝是哪里？”明月看着月光下的赤月，心里涌上了一丝不安：“离楼兰远吗？比罗城还远吗？”
少年苦笑着点了点头：“远，很远。”
明月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赤月的袖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能赶得上我的生辰吗？”
赤月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明月，伸手摸了摸她扎着麻花辫的脑袋：“大约……赶不上了。”
“你为什么要去乌坝？罗城不好吗？你要是觉着罗城待腻了，来我们楼兰好了啊！你不是本来就是楼兰人么？”
“我打听到，当年我的姐姐出嫁的那个人，似乎就在乌坝打仗。好像听说书人说，他们家的人在乌坝死光了，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说不定我姐姐就像我一样，还活着呢。”
明月想要劝他别走，可是她心里明白，面前的少年只要一碰到关于他们赤家的事，便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是一定会走的。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明月说完，便沉默了一阵子：“我四处打听赤家的事情，找到了他口中的那个姐姐的画像……他们长得很像，有着一样的眼睛和上唇。我本想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把那幅画像送给他当礼物的……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
“五年了，他离开五年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要去乌坝找他。”明月说完，抬头目光炯然看着顾澜。
顾澜心里微微动容，她渐渐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一定要死皮赖脸缠上顾渊。顾澜自己就是个被逼婚逼到离家出走数次的姑娘，而面前的这个明月，作为一个公主，她的命运自然是无法自己掌控的。
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离开楼兰的机会，她不可能放过。
“你对我说这些，岂不是把那个赤月的秘密告诉我了？你不是答应过他，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的么？”顾澜轻笑一声，对明月说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