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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嗅了嗅,就闭上了眼,很快,半躺在床上就不知不觉捏着信纸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仪兰在挑灯花,对傅念君捏着信纸睡着的行为感到有些心疼,说着:“娘子,我知道你也想殿下,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要先顾着肚子里的小世子呀。”
傅念君摸了摸越发浑圆的肚子,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芳竹匆匆忙忙地闯进来了,满脸的喜气,说江埕要见傅念君。
都这个时辰了,江埕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仪兰忙问:“这是怎么了?是殿下的消息?”
能让芳竹激动成这样。
傅念君很快就知道情况了,原来竟然是边关打了胜仗,此时捷报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静静听甚至能够听到外头鼎沸的人声,都是自发走上街头庆祝的百姓。
其实前两天京城里已经风向变了,尤其是几个当朝大员,似乎脸上都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喜色,甚至傅家也来人多少透了个底。
但是傅念君一颗心还是揪着,仗打得如何是一说,周毓白的情况呢,她只想要他的消息。
江埕却对傅念君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殿下的消息,但是想来就这几天了,周毓白留在那里最多还有一些善后工作。
傅念君只能逼迫自己再耐心等几天。
东京城的捷报终于传来,渭州大捷后大宋军队乘胜追击,将李元宗彻底打回了老家,甚至还将先前的延州都给收复了。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意外之喜了。
东京城里已经沉闷了几个月的气氛因为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彻底一扫而空,百姓们重新开始喝酒耍乐,听戏唱曲的,一下子整个京城又重新陷入了之前的繁荣。
皇帝比谁都高兴,他也与欢欣鼓舞的百姓感同身受,因此太后国丧期间的规矩也对民间放松了,由着百姓们先庆贺一下。
好消息和春风一起吹进京城,具体的情形渐渐在人们面前浮现。
西夏人的几十万军队如今多数已被俘虏剿灭,剩余的残兵败将也早就注定难成大事。
而大宋的御史和西夏的使节开始正式的战后谈判,御史是傅琨挑的,难得的硬脾气硬骨头,谁的话都不听,连王永澄都拿他没法子,这样的人倒是谈判时的好人选,西夏使臣原本还想借着大宋一贯的“好脾气”,想再多捞点好处,谁知这次却碰上了头铁的,再多的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但是傅琨也是有头脑的,知道对西夏不能斩尽杀绝,西夏人因为过了一个难熬的冬天国内已经饿殍遍地了,东京城如今迎来了春日,可西北依旧是风雪交加,食物难以为继,将他们逼上绝路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殊死抵抗,不如给人留条活路。于是傅琨便决心效仿澶渊之盟的方式,与西夏人做起了“生意”,提供给他们一些能缓过危机的粮食,却签订了极大的有利于宋朝的买马契约,西夏人也知道一旦宋朝发展起骑兵无疑是对他们最大的伤害,饮鸩止渴的方法不可取,但是对面就是白花花的粮食,朝中官员皇族挺得住,可国内百姓挺不住,最后在再三讨价还价之后只得同意契约。
战事终于要结束了,而且这一次的结束,大概少说能保宋夏边境几十年的和平。
西夏人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卷土重来了,何况傅念君知道,财帛是最能麻痹人心的东西,如今的西夏人是没有尝到甜头,等到他们知道与宋朝的马匹生意能给他们带去什么样的生活后,恐怕他们将是最不愿意打仗的人。
第679章 雪谷
如今京城的形势一片大好,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傅念君依旧没有听到关于周毓白的确切的消息。
她挺着肚子进宫了两次,舒皇后总劝她如今就不要再挪动了,傅念君也知道,但就是放心不下。旁人也都说,既然都已经打了胜仗,自然淮王殿下就会顺利归来,但是傅念君就是觉得心里不安,似乎总有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这种预感自她要离开鄜州时就有,一直到现在,到达了顶峰,甚至还有两天她在睡梦中无端地惊醒了,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她只能摸摸他,同时安慰自己和他,告诉他父亲很快就能回来了。
傅念君被请到舒皇后宫里的时候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了。
舒皇后这样的脸色,傅念君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念君,这件事,我希望你听到了以后不要惊惶,因为还没有确定……”
舒皇后说这句话的时候,傅念君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听她说完后依然控制不住自己。
周毓白失踪了……
在被截断后路和不知前路的雪谷里,生死未卜,但是前方唯一的线报是——凶多吉少。
傅念君只觉得突然眼前一阵晕眩,眼一闭,就只听见周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无力回应,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
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傅念君还是在舒皇后的移清殿里。
身边围绕着几个人都在喋喋不休地说这话,但是傅念君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都在勾画着周毓白深陷雪谷的情形。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难道、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妻儿在等他吗!这孩子!”
外头传来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躁。
相反舒皇后却在一边劝他:
“官家不要太担心了,现在的情形还不知道呢,我们再等等看……”
两个人的反应倒是像倒了个个儿。
有宫人服侍傅念君喝药,傅念君无知无觉地任由人摆布着,心里想的却是,周毓白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他不是将军,不是都统,他是皇子,何必要身先士卒?
但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了,一定是因为周绍雍。
周绍雍用自己做饵,周毓白就不得不应战。
所以……
难道到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吗?
傅念君感觉到腹中的胎儿一阵阵地动,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
“孩子,你也相信爹爹是不是?相信他一定能赢的……”
舒皇后送走了皇帝,才转身进来,到了傅念君床边,婆媳两人视线相对,傅念君才总算看清了舒皇后一贯以来沉着的外表下隐藏的沉痛。
“念君,你今天先歇在这里吧,别怕……”
傅念君点点头,回握住了舒皇后的手。
在移清殿歇的这一夜傅念君当然没有休息好,但是舒皇后的样子她也看在眼里,原本最近的事便让她忙得不胜其烦,可想而知接到这个消息后她心理上承受的压力,傅念君不想因为自己再给婆母增添麻烦,何况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是淮王府的女主人,无论何时,她都不能忘记她的责任和义务。
傅念君整理好心情出宫,在路上正好遇到了进宫的齐王周毓琛。
周毓琛显然也是知道了消息,对上傅念君的神色有些尴尬,反而是傅念君,虽然面色苍白,但还是先朝周毓琛打了招呼。
这些天周毓琛一心都扑在三司胄案和军备营里,突火枪的研制已经远在傅念君的想象之上,周毓琛本来能力就不弱,如今又无人掣肘,做起事来自然方便,甚至他已经打算让工部建立新的火药作坊,东京城里原本就有大量烟火爆竹铺,材料丰富,火药作坊筹备也能因此得心应手。当然突火枪的事现在仍是保密的,而皇帝知情,甚至因此大为夸奖周毓琛,这些消息,傅琨也多少透露给傅念君听过。
这是让她有心理准备的意思,周毓白如果再不回来,储君之位便马上要落在周毓琛身上了。
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周毓白确实是回不来了,那这位齐王殿下不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有疾的滕王和崇王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了。
周毓琛也是怕傅念君多心,因此面上才有点尴尬。
“弟妹,七弟的事,你先放宽心,你现在还是应该为孩子多考虑。”
傅念君微笑:“六哥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何况,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自然。”
周毓琛点点头,看着她这样的神情,突然有点动容。
傅念君回到府里,没想到周毓琛却还是让裴四娘过来探视了,带了很多东西,裴四娘如今倒是对傅念君没什么怨恨了,何况傅念君遭遇了这样的事,她如果还幸灾乐祸就太没有人性了。
那是淮王周毓白啊……
她恍惚间也会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寿春郡王,闻名遐迩的寿春郡王,他站在花园里,她当时就想,天下竟有那样美好的少年郎君,让人连近一步都觉得是亵渎。
可是这样的少年郎君,也许就这么葬身雪谷了。
周绍懿是唯一一个大哭的,她攀在傅念君的膝头上,一遍遍地问她:“七婶,七叔真的死了吗?他们为什么都说七叔死了?为什么,他明明答应我要回来的,明明才几个月……”
傅念君攥紧了拳头,逼自己不能流泪,流泪代表什么?代表她也觉得他死了,怎么可能,她的丈夫这么聪明,他能够洞察每一个人的心思,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落入了周绍雍的圈套。
她没有流眼泪,因为她知道他还活着。
裴四娘劝不住周绍懿,直到他哭得睡着,才将他带回了齐王府。淮王府现在根本住不了人,所有人都像是一夜之间失声了,像一具具行尸走肉般。
傅念君逼迫自己喝保胎药,按时吃饭,哪怕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她却表现出了远胜于所有人的镇定,甚至晚上挑灯看账本,连下人们的月例钱都没晚发一天,这让江埕都惊住了。
淮王妃的坚强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第680章 追击
但是好消息并不会因为傅念君的冷静和坚持就造访淮王府。
相反,京城里依旧洋溢着打了胜仗的喜悦,皇帝也大大加封了这次有功的功臣们,甚至傅家也受了封赏,或许是为了照顾淮王府的情绪,皇帝并没有多加赏赐,淮王府内外更是在这段时间安静地诡异。
这天,郭达回来了,带着疲惫不堪的张九承。
一进门,郭达就泪流满面地跪倒在了傅念君面前。
“王妃,对不起……”
他的声音就像破铜锣一样,沙哑地刺耳,不知已经赶了几天路了。
傅念君深呼吸,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然后让芳竹给郭达递了一大壶温茶,让仪兰给他递了热帕子净面。
她在这个时候还是有条不紊的,郭达看过很多武将家里的媳妇,知道丈夫有可能回不来,哪个不是疯了似地大哭,只有傅念君,这么平静。
郭达不敢和半昏厥的张九承一起去休息,他顶着通红的眼睛、操着破锣嗓子将前因后果基本都复述了一遍。
与西夏人的大战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之前西夏人倾巢而出打算围困渭州,甚至不惜动用潜藏了很久的棋子制造出渭州内乱,想来个里应外合,却没料到周毓白火速在渭州控制住了局面,而枢密使王永澄等人还都不在城内。
偷袭渭州不成,西夏人就想抓住淮王妃做人质,顺便将鄜州吃下作为后方再与渭州成对峙之势,谁知又被傅念君带人死守住了,后来等渭州平定,周毓白反而和王永澄、狄鸣等人里应外合,来了个黄雀在后,让西夏人死在自己的圈套里,几万能够山地行军的精兵几乎全军覆没,剩余军队在鄜州周围也损失不少,傅念君走后,周毓白等人回到渭州重整了军队,与西夏人进行了最后一场战役,西夏人此时已经军心溃散,加上军中又长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