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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念君走近他,脆生生地问道:“你是谁?你也喜欢很这棵树吗?”
竟也有人同她一样呢。
那人回过头来。
她觉得有些面熟。
原来已经不年轻了啊……
傅念君看到了他鬓边的银丝。
可是尽管如此,这依然是个很漂亮的人。
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都是俊朗而极有轮廓的,尤其一双眼睛,她觉得是再美也没有的了。
即使皱纹爬上了他的嘴角和眼角,让他的脸上有着浓浓的风霜之色,可依然是个很漂亮的人。
“是啊,我也种了一棵,却没这棵好看。”
他的眼眸深幽幽的。
傅念君童言无忌,没答他的话,反而眨着大眼睛,对这个陌生人笑了笑:
“你真漂亮。”
她觉得比她父亲还要好看上许多。
那人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就像刚才望着那棵青檀树。
他缓缓地勾了勾唇角,问她道:
“你叫什么名字?”
傅念君虽然记得母亲告诉过她,女孩子不能随便透露自己的闺名,可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却让她很亲切。
“我叫傅念君。”
“傅……念君。”
那人重复这三个字的时候话音有些颤抖,他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你怎么了?”傅念君好奇道:“你认识我吗?”
“不。你的名字很好听,很好听……”
那人喃喃地说着。
“是么?”傅念君歪头想了想,“你也这么觉得?”
“是啊。”他说着,似乎想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
傅念君吓得退了半步,他就收回了手。
她好像有点后悔了,因为他眼睛里光芒的陡然暗淡。
“当然是好听的,这是我帮你取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
“咦?”傅念君忍不住又凑近了他,笑眯眯地说:“你是我爹爹的好朋友吗?你是我伯父吗?”
“伯父……”他笑了一下,只低头说:“就当是吧。”
他看起来很不开心,让她想替他捋直眉间的刻痕。
当然这是孩童天真的想法。
她知道皱纹这种东西,是岁月的写照,永远也无法抹平的。
傅念君轻轻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衣袖,用乖巧的声音道:“伯父,你来和我踢球玩吧。家里没有人和我玩。”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带了些兴奋。
可那人却犹疑地摇了摇头,指指自己的腿,“我站不起来的。”
傅念君有些可惜地望向了他的双腿。
“原来你是……”
瘫子啊。
她把这几个字憋回去,她年纪虽小,却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他望着自己笑了笑,眼中有波光滑过。
他笑起来真好看啊。
她不由想着。
青檀树瑟瑟投下树影,落在底下两人的身上。
一坐一站,一大一小。
安静细腻得让人不舍得打破。
可不识相的人总是那么多,突然有几个人脚步重重地沿着游廊走了过来,傅念君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几个配着武器面目冷肃的高大护卫。
他们气势逼人,直接不客气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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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梦境,所以念君也不能很清醒地控制自己的意识,泥萌懂的。
第213章 再见
“王爷,您又乱跑了,请和我们回去吧。”
为首一人拱了拱手,态度却不见丝毫谦卑。
傅念君仰头,看见那位伯父转回头依然对她微微笑着,那双漂亮的、眼尾微扬的眼睛中带着深深的遗憾。
她不由想着,同样是这样的眼睛,为什么她觉得长在陈娘子脸上那么丑恶,在这位伯父脸上就这么漂亮呢?
“我要走了。”
他说着。
傅念君点点头,“再见。”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下次再一起玩,等你腿好了。”
她笑了笑。
他也笑了笑,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欢欣。
是傅念君看不懂的哀伤。
“你要……好好长大啊,念君,平安地……”
他的声音随着风飘散开去,他坐着的椅子被那为首那个高大的护卫推走了。
他们团团围着他,像一座座冷硬残酷的高山,阻隔她的视线。
让傅念君觉得他一定很难受。
“再见啊!”
她扬起小手臂大力地挥手。
没有人回答她。
他听到了她在身后清脆的声音,却只能低着头,被人推着,越来越远地离开……
再也不会见面了。
因为扬手挥舞,傅念君手里宝贝了一路的鞠球就这么滚落了,可她却没有注意。
好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这么舍不得。
小小的傅念君想不明白。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小丫头过来阻拦她:
“娘子,不能揉,奴婢先带你去洗手吧……”
傅念君睁开眼睛的时候,游廊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他是谁呢?”
傅念君问那小丫头。
小丫头也才是十来岁年纪,哪里又会懂,只能对傅念君遗憾地摇摇头。
傅念君神情郁郁地被小丫头领回房去午休。
忘了掉在地上的鞠球,也忘了那棵青檀树,被詹婆婆抱在怀里无限温柔地哄着睡了一觉。
醒来后她才觉得心里的不愉快逐渐消散了几分。
詹婆婆搂着她,心疼每日都要用点心的小念君没有胃口,傅念君却一直只记得那位伯父漂亮而哀伤的眼睛。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呢?”
“或许明天吧。”
詹婆婆说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傅念君说的是谁。
傅念君点点头,才总算有心思吃东西了。
当然,她也不会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人再提起他,他也没有再出现,随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这小时候与陌生人的片刻相遇会迅速地被淡忘,如同这个她讨厌了好几年,最后却还要努力想一想才能记起来的陈娘子一样,最终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等到她长大的时候,听闻人家说起淮王时,只是会讶异一句,“便是那个残了腿,从来也不出门的古怪王爷么?”
再笑着说:“当真是个孤僻性子啊,难怪有周绍敏那样的儿子……”
……
悠悠地睁开眼,傅念君发现天色已经暗了,房里点了灯,柔和的暖光透过自己身前半透明的帐幔落下来,罩下一片朦胧,让人恍惚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傅念君眨眨眼,觉得眼睛无比干涩。
终究是回不去的,梦境只是梦境啊。
她扶着额头,心中却滑过一丝隐隐的痛楚。
梦中人自然不知是梦境,就算她有意识地提醒自己那是梦境,最后也会陷入身不由己。
可是醒来后,那青檀树下的人影却又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她小时候,竟然是见过周毓白的吗?
就在她的家中?
还和他这样地说过话……
是因为太久太远,所以她都忘了吗?
他不过是自己年幼时与自己见了偶然一面的“伯父”而已。
可是他的那句话此刻却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回放。
“你的名字,是我起的……”
傅念君深深地蹙着眉,右手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胸口。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深深地蹙着眉,她为什么会觉得那么难受。
好像小时候那种排山倒海而来的悲伤感觉又一次侵袭了她的全身,看着他被人围拥着推走,连再见都没有和自己说……
四肢百骸,都像浸泡在冰冷的湖水里一样。
很痛,也很不舍。
她闭着眼睛,发白的指节将胸口的衣服都捏皱了。
“娘子醒了!哎呀这帮偷懒的小蹄子,也不注意着点……”
芳竹见到傅念君已经坐起身,忙要来打开帐幔伺候傅念君起来用饭。
“娘子你怎么了!”
她惊叫了一声,谁料一看之下竟见到娘子这副模样。
她忙探手摸了摸傅念君的额头,只摸到一手的冷汗。
“娘子可是做了噩梦?别怕别怕,快快,去准备安神茶来。”
芳竹连忙仰头朝外喊道。
傅念君这副痛苦的表情,是芳竹第一次见到的,这梦得多厉害啊,叫她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娘子吓成这样。
她握住了傅念君的左手,甚至还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隐隐的颤抖。
“为什么……”
傅念君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失常的状态?
明明是一个梦而已。
可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吗?
她幼年时与淮王周毓白相见的场景,原本在她的记忆中被抹地干干净净的片段,却以这种形势清晰直观地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自己还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
“娘子,别怕,噩梦而已,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芳竹还是一个劲儿地安慰着傅念君,仪兰听到动静也匆匆地跑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
仪兰看着傅念君这副骇人的神情,立刻倒了杯温茶过来服侍她喝。
“安神茶已经在煮了,娘子先喝口水。”
两人又急着去绞干净的帕子给傅念君擦脸。
傅念君白着脸,在两个丫头一阵摆弄之下总算回复了些心神,蜷曲的身体渐渐放松,而她被子上一对适才绷紧的玉白小脚,也因放松下来竟开始抽筋起来,芳竹替她轻轻地揉着。
可是好在醒来时那种几乎将她吞没的窒息感觉也淡淡地散去了。
她闭眼呼着气靠在床头,由丫头们在房里点燃清新的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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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本来想把这篇算作番外来着的哈哈,泥萌喜欢这种记忆穿插的片段咩,虐不虐!
第214章 决心
芳竹仪兰和柳姑姑在门外偷偷商量。
仪兰担忧道:“这样还是不行的,如中邪一样,姑姑,您拿个主意,要不要请个仙姑来看看?”
芳竹也提议:“或者去庙里求个符烧个香压压惊。”
毕竟请道姑,那个什么李道姑,在她们看来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
柳姑姑也咬了咬牙,见过了傅念君刚刚的情况她也觉得不妙,“我去请示相公,抽个空确实得去拜拜,别人家府里都是夫人们张罗,咱们府里这,哎……”
两个丫头都不言语了,姚氏怎么可能为傅念君去祈祷求福呢?
“你们两个进去吧,今晚守夜当心点,别让娘子又睡得不安稳了。”
柳姑姑叹息着说了一句,自己下去准备晚膳了。
做了这么一场噩梦,傅念君也没有什么胃口,用了点清粥小菜,她就打发芳竹去寻郭达来。
就是那个郭巡的弟弟。
芳竹为难:“此时内院要锁门了,娘子有事不如明天再说?”
她顿了顿,“何况他是……唉,不是您说,要当心些不能叫人看出破绽么?”
傅念君淡淡一笑,“那就明天吧,也并不急在这一刻半刻。”
确实是她没想周全。
好在这天晚上傅念君总算没做梦,芳竹打了地铺睡在傅念君床边,主仆两人一夜安睡。
傅念君再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脑清醒了很多。
是啊,怎么可能次次做梦?还是那么古怪的梦……
可不知为何,她却又有些隐隐的失落。
梦里那个坐在青檀树下微微仰头的身影,让她无法忘记。
郭达收拾干净了和另一个管马房的老廖一起来回话。
经过傅念君一番安排,如今郭达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