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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把书本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然后手脚并用的从床上滚下来,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肯定是男人喝酒回来了,他屏住呼吸,细细听着,只要自己不发出声响的话,男人是不会找他的,那样就避免了一顿臭骂。
只是顾即刚找了位置躲好,外头的男人却猛然暴躁的与人说话,“找谁?”
他心里一咯噔,出乎意料的的竟听见了林景衡礼貌而疏离的声音,“请问顾即在家吗?”
顾即顿时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林景衡怎么会来找他。
男人感觉是喝了不少酒,说话都是含糊的,“你就是,那个,什么,林,林什么来着?”
“林景衡。”
“对,对,”男人打着嗝,他现在一定是满脸通红的样子,“我听说,你和我儿子,走得很近?”
林景衡还是礼貌性的回应着,“我和他是朋友。”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朋友。。。。。。”
顾即一颗心猛往下沉,再也顾不了害怕,一咬牙起身冲出了房间。
虽然两年来林景衡和男人打过几次照面,但这似乎是两个人第一次交谈。
顾即无法想象林景衡看见男人会是什么想法,可是他更害怕男人说出什么恶俗的话来,顾即不允许男人把对待自己的粗暴用在林景衡身上。
他几乎是奔向大门口,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又马上跑上去,张大了嘴巴,一个爸字在看见林景衡那刻骤然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压堆积在心底的自尊心突然如同海绵吸水一般迅速膨胀开来,从心口蔓延到四肢,令他全身燥热,甚至不敢去看林景衡的目光。
男人听见声响,晃晃悠悠回过头来看,看清楚了,断断续续大骂道,“你死了,在家,在家不吭声。”
顾即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他走到男人和林景衡中间,那么小小的一个人,站在林景衡前面,抬头无所畏惧般看向男人,像是要把林景衡保护起来,其实他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但还是做出个近乎哀求的表情,费力说,“我刚睡着了,没听见,这,这是我同学,我先和他出去,中午我会回来给你做饭。”
男人喝红了眼,此时根本就不想听他说话,软软的一挥手,粗声粗气,“走,别妨碍,老子睡觉。”
顾即如得大赦,急忙想要逃离这里,男人却又一声吼住了他,“等一下。”
他不安的回过头瞄了林景衡一眼,只能看见林景衡线条分明的下巴。
只见男人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摸着什么,摸了好一会,丢出了一团东西,“别,别给老子丢脸。”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顾即盯着地面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看了一会,换在平时,男人肯大发慈悲给他钱,他应该是满心欢喜的,但他现在身后站了一个林景衡。
他甚至都感受到自己背后灼热的光芒,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无地自容。
顾即艰难的咽了下喉咙,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还没有转过身呢,林景衡已经先他一步上前,弯腰替他把地上的纸币捡起来。
他倍感难堪,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在林景衡面前被羞辱,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林景衡看着面色惨白,全身僵直的顾即,突然也束手无策。
不到必要,他极少来顾即家,但是今天他为了想要给顾即一个惊喜,亲自过来找他想告知夏令营的好消息,却没想到会遇上顾平。
两年前的林景衡亲眼所见顾平的暴虐,对其害怕不以,随着年纪的长大,惧怕更多变成了厌恶,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从未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只是很惋惜顾即会有这样一个爸爸。
林景衡抿着唇,抓住顾即的手,发觉顾即的五指都收拢在了一起,他轻轻捏了一下顾即的手腕,放平语调,“没关系的,我们先下楼。”
顾即这才抬眼看着林景衡,幸好他没有在林景衡脸上看见鄙夷的神情,不然他可能会当场哭出来,于是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慢慢把紧握住的五指摊开,任由林景衡把纸币放在他掌心。
纸币如同烫手山芋,他几乎要握不住,但他很清楚这些钱能让他做很多事情——至少能满足他接下来几天的温饱。
自尊心再重要,当饿着肚子蜷缩在床上的时候,一切重要的东西也随之变得轻飘飘起来。
林景衡走在前头先下楼,顾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纸币收好,然后跟着林景衡的脚步。
两人习惯性的走到老槐树,在长长的石凳子隔了一小段距离坐下。
燥热的清风吹过,树影斑驳落在顾即的鞋子上,将他裂开的拖鞋照得清晰,他下意识的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
林景衡目光放在远方的楼区,他沉默一会,决定当做忘记刚才的事情,口气轻松道,“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吗?”
顾即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愣了几秒,啊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他想,为什么男人偏偏选择那段时间回家,如果林景衡没有见到男人就好了。
林景衡察觉顾即情绪的低落,用手肘碰了碰顾即的手臂,看着他说,“昨晚我和你说的夏令营,还记得吗?”
夏令营?顾即一颗心像被什么捏住一样,他不敢去看林景衡的眼睛。
林景衡已经把准备好的说辞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爸说这次活动必须两个人一起参加,我找不到人,要不你就和我去吧,你不用担心,费用是活动方出的。
他自认为这个理由滴水不漏,正欲开口,顾即却垂着头闷闷的说了声,“对不起。”
林景衡懵了下。
“我不能和你去夏令营了。”顾即把头垂得更低,整个人像是要埋进土里。
林景衡眼神变了又变,问,“为什么?”
不是说了想去,怎么临时变卦。
顾即怎么好意思说出自己没有钱和他一起出去玩,再加之刚才的事情,他只觉得在林景衡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只能支支吾吾的,“我,这个暑假有事情。”
林景衡郁闷至极,脱口而出,“你能有什么事情?”
话一出口,顾即明明没有动,却让他感觉整个人都缩了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直至消失不见。
“对不起。。。。。。”依旧是无力的一句。
林景衡看着身旁的顾即,一口闷气直上心头,这是他第一次真诚邀请别人,却骤然遭受了拒绝,面子里子都过不去。
一向受欢迎不知被拒绝为何滋味的林景衡,头一回在顾即这个朋友面前感受到了尴尬难当。
饶是再懂事的林景衡,孩子脾气一下子也就上来了。
他声音骤然冷下来,“昨晚是你说想去的,你言而无信。”
顾即猛的抬起头,结巴解释,“我不是,我。。。。。。”
却在接触林景衡气愤的一双眼再无法辩解——是他撒谎,是他骗了林景衡,林景衡生气也是应该的。
可是他真的无法承担这次夏令营的费用,他做不到的事情,又该怎么去答应。
他还想努力解释,林景衡已经气得不想再听,站起身来气恼的看着他,半晌,哒哒哒的迈开两条腿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顾即紧忙站起来,双腿却跟被粘在原地一样动不了,他看着林景衡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冷漠,酸涩渐渐涌上眼眶。
他们很少闹矛盾,这一次林景衡怕是很生气了,要不然怎么会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明天就是成绩出来,顾即突然很害怕,无论两个人是不是上同一所初中,他都要失去林景衡这个朋友了。
天气是闷热的,顾即却觉得有点寒意,他颓然的坐会回凳子,许久,眼眶湿润带着哭腔问一直陪着他的老伙伴,“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老槐树才不能给他一个答案,他只能摇摆着自己的枝叶,为这个孩子挡去炙热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扭的林小朋友哎
第24章 chapter24
顾即颓然的在老槐树下坐了很久,他想了很多——想怎么去和林景衡道歉,想以后该怎样和林景衡相处,甚至还产生动用存款的念头。
但无论是什么想法,到最后都一一被自己给否决掉了,和林景衡相处两年多下来,顾即还是无法将自己摆在和林景衡一样的位置上面,他哪里来的资格在骗了林景衡后又要人家原谅他呢。
真是糟糕透了。
顾即深深吸一口气,接近中午,空气都是燥热的,吸进鼻腔里并没有觉得轻松,反倒是更加闷热。
他甩了甩坐麻了的两条腿,迎着日头,慢慢踱步回自己的家,那个阴暗如鼠窝的地方,压得他喘不过气。
回到家,战战兢兢给还在打鼾的男人做好了饭,自己则躲进了房间,祈祷着男人快些醒过来,快些出门去。
可男人一醒,顾即就避无可避的要和他打照面,夜都黑了,男人一把推开顾即的门,表情是大醉之后的痛楚。
顾即抱着腿坐在床上,与男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对视着,终于顶不住男人要吃人一般的眼光怯怯的喊了一声,“爸。。。。。。”
他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总要用那双可怖的眼睛盯着自己,一定要执着要听他喊一声爸,可是他们哪里有半分正常父子该有的样子?
顾即一直以来都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宁愿自己是个孤儿,也不愿意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可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他只能咬着牙撑下去,直到自己能够逃离出去的那一天。
男人喝多了酒,咳嗽的时候喉咙里能听出厚厚的痰,他用力咳的一声,走到窗边,然后将痰吐到楼下,这才用他凶狠的眼睛再次看向顾即。
顾即不可控制的发抖。
男人终于开口,恶声恶气道,“你和林家那小子,怎么回事?”
顾即没想到男人会提及林景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吓道,“我们,我们只是因为同班,才。。。。。。”
男人粗鲁的打断他的话,“老子不管你这些有的没的,我听人说他家挺有钱?”
顾即脑袋轰的一声,急急辩道,“没有,林叔叔是老师,阿姨是个文员,别人,别人都是乱说的。”
可是顾即去过林家,他知道林家在这附近一片,绝对算得上是富贵人家,可是,可是——他害怕得抖起来,不知道男人想要做什么。
“蠢货,”男人耻嗤笑着顾即的愚昧,表情都变得有些闪烁,“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玩意?”
男人兀自说着,顾即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往常熟悉的暴虐,他不可控制的发起抖来,抱着自己抱得更紧,迎接接下来的一场暴行。
可是这一次,男人只是目露凶光瞪着他,似要将他瞪出一个洞来,突然吐了口口水,“贱人生得贱玩意儿。”
顾即的心脏像被什么敲打一样,他想冲上去和男人理论,可是他害怕,半大的孩子,日积月累以来的惧怕不是突如其来的冲动就能克服的。
他只是张望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连焦距都没有。
男人骂骂咧咧的,骂得很杂,连小杂种这样的话都毫不犹豫的往顾即身上扔,顾即默默忍受着,比起素日的拳打脚踢,男人的言语污秽已经算不了什么。
他终于骂得痛快的,一角踢向房间里摇摇晃晃的椅子,椅子往地上砸去,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四分五裂。
越是轻贱的东西就越是受得起摧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的原因,顾即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了很早就不在了的妈妈——他越长大,越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