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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陆映泉高高在上,却困于华丽的宫廷,看花开花落;而云瑶自由自在,行走于苍茫的天地,望云卷云舒。
云瑶踏上了寻找顾清铭的旅途。
沿着她和顾清铭昔日走过的路北上,过宵城,入赤城,从北城门出,再往北去。
赤城如今已经安定,再没有北狄外患来犯,百姓安居乐业,而这一切,是顾清铭和数万将士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在赤城中,有不少人认识云瑶,尤其是军中的人,昔日被她救过的那些士兵,知道她是来寻找顾清铭的,便自发地跟着她的脚步,走遍了北境的每一个角落。
上雪山,下深谷,只要能去的地方,云瑶都不会放过。
北境的冬日极长,漫山的冰雪直到四月底才融化的差不多了,云瑶又把先前走过的路重走了一遍,那些因为雪太深而无法触及的位置,又重新被搜寻了一番。
可仍然……一无所获。
来到顾清铭遗落长剑的断崖前,云瑶循着为数不多的线索,继续寻找。
而在这个时候,顾炎的伤势彻底痊愈,从京城快马加鞭赶到北境,与云瑶和顾琛汇合。
按照顾炎的推断,当时顾清铭必定身受重伤,难以移动,即便是走也走不了多远。如今他们找遍了整个北境,却没发现顾清铭一丝一毫的踪迹,除了之前掉落的那把剑,更无任何证明顾清铭存在的东西。
如此种种,只有一个可能——顾清铭还活着,他当初虽然身受重伤,但被人所救,如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养伤而已。
怀揣着这个信念,云瑶不再绝望,她想,哪怕走遍大宁的山山水水,她也一定会找到他。若是大宁找不到,她就去西越,去南夷,去更远的地方,总有一天能把他找回来。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春花几度灿烂,夏夜几度明朗,秋叶几度枯黄,冬雪几度飘零。
时间对云瑶来说,像是成了一种永远用不完的廉价品,她什么都没有,唯一拥有的就只有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寻找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从北到南,从东到西,越过名山大川,穿过深山老林。她去过繁荣昌盛的城池,在那里感受过百姓平静而安稳的生活;她去过荒无人烟的山林,在那里体会过远离尘世的超然。
云瑶不再是宫女,不再是少使,不再是女官,也不再是长公主。
她重新做回了医者,带着顾琛和顾炎,一路行医救人,救完了人也不要诊金,只请求那被救的人在家里供奉一个长明灯,为一个叫顾清铭的男子祈愿。
顾清铭,这个昔日在大宁百姓心中不可磨灭的战神,也终于在时间的流逝中,成为众人的久远的记忆,并且会继续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远去。
“夫人,这已经是最后一片地方了,五年来我们寻遍了整个大宁,若是再找不到将军,怕是要往更远的地方去了。”顾炎站在一个略有些破败的小镇街道上,如此说着。
五年的时间倏忽而过,顾炎和顾琛仍然不离不弃地陪着,寻找着。五年能改变很多事,比如他们的样貌在五年风霜雨雪的侵蚀中越发硬朗,可唯一不变的,是他们执着的心。
“无妨,若是这里找不到,我们就去南夷。”云瑶轻笑,五年的磨砺,已然让她的心性更加平和沉稳。
顾炎点点头,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被一阵吵闹的声音打断——
“王二蛋,你站住,把我的剑还给我!这是先生给我做的!你若是想要,自己去求先生!”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手中抱着一把楠木做的剑,挥舞着匆匆跑过来,正好从云瑶的身边经过。或许是因为步子跑的太大,一个趔趄,向前栽倒。
顾琛眼疾手快地抓住孩子的后衣领,将他提起来,然后站稳。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后面的“追兵”已经到了——约莫五六个小孩子,看起来都只有七八岁大,经过长时间的追逐,脸上弄的灰扑扑的。
“就不还!凭什么先生做的剑要先给你?明明我才是最先拜先生为师的!”被称作王二蛋的男孩,也就是恰好被顾琛救下的那个,冲着后面的孩子吐了吐舌头,然后钻到云瑶的身后躲着。
“先生说我天赋最高,适合学剑,自然要把剑给我!王二蛋,你别仗着你年纪大就欺负人,你不还给我,我去告诉先生!看先生还肯不肯收你这种人做徒弟!”讨剑的小孩气鼓鼓地说着,然后还偷偷拿眼睛打量着来镇上的陌生人,似乎很怕这些人是王二蛋请来的帮手。
“小虎,你打算告诉我什么事情?”清隽而低沉的声音从云瑶的背后传来,带着一股摄人心魂的力量。
“先生!王二蛋抢了你给我做的剑!”小虎看见来人,冲过去就要告状。
云瑶的目光跟随着小虎的身影移动,然后转身,看着站在三步远开外的男子,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衣袍,已经看不出颜色,可穿在他的身上,却依然掩盖不住他身上的贵胄天成之气。
刹那间,天地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小镇、孩子,都变成了虚无,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只看得见彼此。
“这位姑娘,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
只一句话,云瑶伪装了多年的坚强顷刻间分崩离析,她哭着跑到男子的面前,一把将他抱住,也顾不得矜持,便哇哇大哭起来。
眼泪从眼眶滑落,滴在顾清铭的脖子上,顺着他的的脖子渗透进衣服里,他不由自主地便拥抱着眼前的女子,那么娇弱,却那么坚强。
“阿……瑶,别哭,我在。”
闻言,云瑶哭的更凶,可心中却是抑制不住地欢喜——山河踏遍,回忆遥远,任凭风雨穿梭,她终究还是找到了。
耳边不由得响起两年前在西北山中听到的战歌:夜深千帐灯光,幸得一命未亡,来年若烽火歇尽,共住雪乡。
千帆过后,铅华洗尽,她依然是那个颜妍灵动的清颜女子,将与他执手偕老,清浅从容地走过这婆娑红尘。
————————
承安十年二月,恰逢大宁国大皇子沈珏的十岁生辰。
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蟒袍,头上戴着五珠冠,站在铜镜前,端的是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样。
谁也不曾想到,小时候那个白乎乎圆滚滚的小胖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清风明月般俊逸的小男子汉,而沈澈也决定在沈珏十岁生辰这天,册封他为皇太子。
自沈澈登基以来的十年间,后宫依然只有皇后陆映泉一个人,自云瑶走后,陆映泉先后为沈澈生下了三公主、四皇子和五皇子。
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十岁,三公主七岁,四皇子五岁,五皇子还只有两岁。偌大的后宫被一群小萝卜头占领,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姜太后自那日被陆映泉气着以后,便歇了心思,闭门不出,安心礼佛,只偶尔召见二皇子作陪。也不知道她每日对二皇子说了什么,长大以后的二皇子沈瑾,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陆映泉,也不如小时候那样亲近沈珏了。
然而陆映泉并不在意,她和姜太后之间的隔阂永远无法消弭,两个人为后宫要不要选妃,立谁为太子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在沈珏十岁生辰的时候总算有了结果。
作为根正苗红的嫡长子,沈珏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子,而从他这些年的表现来看,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也不为过。老师教的功课,沈珏都能事半功倍地完成,并且能举一反三,甚至在御书房跟几个御史辩论,让几个年龄加起来几百岁的御史败在了他这个黄口小儿的手中。
大宁宫中一片喜庆,陆映泉带着皇子公主们离开合欢殿,来到风来水榭,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完毕,朝臣们也已经到齐,就等沈澈和太后过来了。
不一会儿,沈澈穿着龙袍进来,说是太后身体不适,不参加朝宴了,但陆映泉心中明白,太后必定是见不得她儿子当太子的,所以才借口不来。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沈澈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这些年他当皇帝,越发的沉稳和内敛,但那张脸却仍然俊美,可见沈珏就是遗传了沈澈的好模样。
宫宴开始到一半的时候,元宝手中捧着个盒子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呈递到沈澈和陆映泉面前,说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朝阳门的门口有人送来了这个盒子,一起被送来的还有这块令牌。”
陆映泉朝着令牌看去,整个人顿时激动起来——属于靖安长公主的令牌。
也怪不得朝阳门的人不敢耽搁,将盒子直接上报到元宝这里。毕竟靖安长公主离开已经有许多年了,今日突然出现,实在让人诧异。
“送来盒子的人呢?”陆映泉忙问道。
“守门的侍卫说没见着人,盒子是直接隔空传物到他手上的,所以……”元宝有些为难地回答着。
陆映泉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柄上好的古剑,还有一条绣了蟒的腰带,都是送给沈珏的生辰礼物。
而这世界上能隔空传物将盒子送到侍卫手上的人,必定是个高手无疑。
这是云瑶在告诉陆映泉,她找到顾清铭了,如今生活的很好,也希望陆映泉能活的更加自在。
虽然不曾相见,但是她们彼此都知道,各自都会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安安稳稳的活着,与自己相爱的人,相伴到老。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