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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赵一刻也不敢停,扶着我飞快地朝防空洞方向跑去。但因为我脚伤还未痊愈,一拐一拐的怎么也跑不快,不知不觉的就落后了许多。
突然空中传来沉闷的炸弹呼啸声,我心中不由一惊,没少挨过敌人飞机炸弹的我,听着声音我就能判断出这炸弹离我们不远。若是在平时,我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撒腿就跑,可是现在……
正在我想着要把小赵给推开的时候,却不料身旁一个大力传来,只听小赵大叫一声:“小心”就把我压倒在地上。
“轰……”的一声巨响,一枚炸弹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爆炸,身旁的一间木屋在响声爆起的瞬间,整间房都升高了几米,接着在熊熊的火光中分裂成大大小小的数十块,重重地砸回到地上。木块夹杂着弹片,带着啸声到处乱飞。特别是那些被炸得裂开的木片,就像是一根根利箭一样飞射到我的脑袋旁,深深地插入坚硬的泥土里。
“小赵小赵……”反应过来后,我当即从小赵身下爬了出来。但已经太迟了,小赵的背部早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有弹片也有尖锐的木片,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插了十几根,从头到脚都有……
“参谋长……快,防空洞”这是小赵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由沉默了,战友牺牲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的生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别的部队别的时代会不会这样我不知道,但这在志愿军的部队里却是常有的事,以至于我都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开始时还会有些惭愧、有些自责,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甚至还以为这也是应该的。
战场是现实的不是?越能在部队里发挥大作用的人,就越是应该受到保护的对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个个首长都要配上几个警卫员呢?但现在却不一样,这不是在战场,他也不是我的警卫员。他……只是一名卫护人员,一名非战斗人员。拿起枪来担任保护职责的,应该是我才对
“快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正在我对着小赵的尸体发愣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金秋莲冲到了我旁边,拉着我就要往防空洞的方向跑。我一把挣脱了她,在她疑惑的眼神下,吃力地弯下腰去,默默地背起了小赵的尸体,一瘸一拐的朝防空洞走去。
金秋莲愣了一会儿,一跺脚就在后面帮着我把尸体抬了起来……
防空洞内很黑、很暗,或许是担心被美国佬的飞机发现,所以不敢点灯。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和一些伤者的呻呤声、叫喊声,掺杂在其中的小孩哭泣声,就更是让人有些烦躁不安。
过了一会儿,等适应了防空洞里的光线后,我就和金秋莲找了个位置把小赵的尸体放下。做为护士的金秋莲,抱着一丝希望给小赵检查伤势,但结果早就像我所预料的一样,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金秋莲默默地坐回到我的身边,不知道是因为防空洞过于拥挤还是朝鲜的女孩比较大胆,又或者是防空洞中的黑暗让她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她坐下后就紧紧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没有回避,因为这时候我满脑子都想着小赵为我牺牲的那一幕。等到感觉身旁有些不一样的时候,金秋莲竟然已经偎着我睡着了。
这丫头,见此我不由一阵苦笑。美国佬的飞机在外面狂轰滥炸,防空洞里的伤员、百姓个个都胆战心惊,她竟然能这么快就睡着了。
随后我很快就想起了大学时一位自称情圣的舍友说过的一句话,一个女孩如果能在你身边睡着,这代表你已经得到了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代表你能给她安全感,能让她放心……
想到这里,一种自豪感不由在我心里油然而生。能让金秋莲这样的巾帼英雄在我身边也有安全感,这该是怎样的一种享受啊但随后一想,那自称情圣的家伙还让女友给甩了躲被窝里哭得稀里哗拉的,鬼知道他说的那一套会不会对
半个多小时后,美军飞机的轰炸终于停了下来,飞机带着呼啸声远去。伤员和百姓这才纷纷站起身来朝洞外走,这时金秋莲才醒了过来。黑暗中的她望了望我,微笑一下后,理了理头发就若无其事的站起来走进了人流。走了几步发现我没有跟上,又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有些气急败坏的折回头拉上我就往外走……
防空洞外,到处是一片狼籍,弹坑、尸体、崩塌的房屋,还有熊熊大火,让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就是我印像之中的村庄。救火的,救伤员的,哭喊的,乱哄哄的忙成了一团……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站在身旁的金秋莲告诉我:“这段时间美帝国主义好像专门在针对医院进行轰炸,我们才刚刚在上个月搬到这里,就遭到敌人飞机三次轰炸”
“没有怀疑过有特务吗?”我随口问了声。
“怎么没有?”金秋莲回答道:“但伪军特务无孔不入,想防也防不住他们只要藏在百姓中我们就没办法了”
“问题是他们不是藏在百姓当中”
“你是说……”金秋莲有些震惊地说看着我:“你的意思是我们医院中有特务?”
“我也只是怀疑”我回答道:“要知道医院的位置很简单,随便什么特务都可以做到。大批大批的伤员都往这里送,还有你们挂在外面晒的绷带、床单等等,就算是过路的人一眼也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有个野战医院。但问题是……”
“是什么?”金秋莲好奇地看着我。
“问题是美国佬的飞机是怎么在黑夜里精确地找到医院的位置”我回答道:“你注意到美国佬飞机打下的照明弹了吗?如果他们不知道我们的精确位置,就会一路打着照明搜索。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几颗照明弹一打就在我们头顶上了”
“也许是灯光”金秋莲解释道:“医护人员虽然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百姓就不一定了”
“也许”我笑着点了点头:“但灯光不会只跟着医院”
“我要去忙了这会儿想必又有很多伤员在等着我。”金秋莲一边说着一边戴上口罩对我摇了摇手:“你回房去慢慢分析吧,在外面危险最好能把那个特务抓出来,为我们的同志报仇”
说着一溜烟的就跑个没影了。
看着金秋莲的背影,我不由感叹,看她现在肩上挂着红十字脸上脸上戴着口罩的样子,实在有些无法想像当年她是怎么拿着步枪在战场上跟敌人打仗的
不知不觉的,就回到了我的那间屋子。这时我才发觉医护人员对我的特殊照顾,因为这间屋子相对比较独立,很难引起美军飞行员的注意,而且其它房子的火势还不会波及到这里。这不?其它病房多多少少都有受到点威胁,可就是我这间病房什么事也没有当然,除了已牺牲的卫生员小赵外。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不闻不问
看着面前这间安然无恙的病房,又想起了刚刚为我牺牲的小赵,我抬起的脚怎么也没有办法往病房迈去。
想了想,掉头就朝北面靠着大树的那间民房走去。
那里是院长张德水的办事处,在西阳里住了这么久,我多少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张院长也来看过我几次,所以我知道他的住所。只是大多时候,在志愿军部队里不太适合搞特殊化,对于我这个参谋长来说,张院长也尽力把我当作普通病人来对待,所以才一直没有去过他的办事处。这也是我一直迟疑着没有去过问特务事情的原因。
“张院长在吗?”来到了门前,我径自问着门口的哨兵。
守在门口的这些哨兵,是部队安排下来保护医院不受伪军特务破坏的志愿军战士,是31师的一个警卫连,连长叫李国辉。他们这些人当然知道医院里我这号人物,平时少不了跟着伤病员一块缠着我,要我介绍什么战斗经验,早就打成了一片。
这会儿哨兵早就认出了我,当即一个挺身说道:“报告参谋长,张院长到村口救治伤员去了”
“那么李连长呢?”我又问了声。
负责医疗队安全的还是李连长,找他似乎更合适。
“李连长带着战士们救火去了”哨兵抬起头在对面正忙碌的人群中找了一会儿,就指着一个人说道:“在那……要不要我去把他叫过来?”
“不用我自己去”
一瘸一拐的朝火场走去,隔了老远就听到李连长在大声呼喝着:“动作快点,水……后面的跟上”
“李连长”我朝李国辉招了招手。
李国辉回过头来一看,认出是我,赶忙把手中的水桶递给身旁的战士,跑到我的身旁说道:“参谋长,你怎么出来外面不安全,还是回屋里去吧”
“李连长,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参谋长”李国辉打断我的话道:“虽然你的官比我大,但你在这的身份就是一个病人,是这的病人我就得保护好你的安全。不管什么事,先回屋里再说”
“我是来跟你商量敌人特务的事的”我回答道。
李连长不由一愣,点了点头,当即扶着我朝办事处走去,同时小声说了声:“我们屋里谈”
进了院子,在中间的正房中坐下,李连长热情地给我倒了杯水说道:“参谋长,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们也怀疑内部人员有敌人的特务潜伏但是敌人十分狡猾,我们怎么也抓不住他们的尾巴”
“巡逻队都没有发现问题吗?”我问道:“比如说在敌机要来轰炸之前,有没有人用灯光暴露了目标?”
“没有”李连长很肯定地回答道:“一个月被美国佬轰炸了三次,我这个连长也难辞其咎,所以这几天晚上都是亲自带队巡逻,绝没有发现什么异动清点人数的时候都在,也没有看到任何足以暴露目标的灯光”
“那就奇怪了”听着李连长的话,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哦,原来是参谋长……”这时戴张院长回来了,他进屋后朝我点了点头,就若有所思的在旁边的脸盆着清洗着手上的血迹。
“又是二十一条生命啊”张院长叹道:“美帝国主义又在他们的累累罪行上添上了一笔”
“参谋长就是为这事来的”李连长回答道:“参谋长的想法跟我们不谋而合,怀疑我们部队中潜伏着敌人的特务”
“敌人的目的,是想打击我们前线部队的士气”把手在毛巾上擦干,张院长就坐到了桌前沉重地说道:“我们的医疗设备、人员和药物本来就紧缺,现在再接二连三的遭到敌人飞机的轰炸,就更是捉襟见拙了。前线送下来的伤员得不到很好的治疗,甚至无药可医,这会在部队中造成很坏的影响会在很大程度上打击我军部队的士气,帝国主义的用心还真是险恶”
张院长的话我是认同的,志愿军作战是英勇,但有句话叫“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志愿军部队就是一个大林子,一个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人的大林子。在这个林子里不可避免的会有各种程度的人。有勇敢的也有懦弱的,同时也有处于勇敢和懦弱之间的。而且处于勇敢和懦弱之间的人还占了相当大的一部份。
这就使我们需要士气、需要鼓舞。事实上古往今来的任何一支部队都需要这些。只不过素质差的部队通常不会有多高的士气,怎鼓舞也起不了作用罢了。
医疗条件对部队士气的打击是勿庸置疑的。在我手下就有过这样的兵,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徐良,原本是个英勇善战的好兵,但看到其它战士受伤因为无药医治而自杀,就开了小差要做逃兵……
“内部人员都排查过了吗?”随后我问道。
“排查过了”李连长点了点头:“包括每一个进来的病人……”
说到这里李连长不由有些尴尬,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连我也查了。照说像我这样一个人是完全没有必要再查的,不过这也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