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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清脆枪声陡然从耳边响起,安芝莉遽然一震,转身回望。月光下,只见一位穿着鲜红色长裙的短发女子,正高举着手枪,站在自己身后。微风轻拂,将海滩上的腥气连那短发女子的幽幽香气同时送入女模特鼻端。她“咦”地轻声低呼,忽然抬起衣袖用力嗅了嗅,眉宇之间,尽是疑惑与不信。
“安芝莉小姐,同样作为女人,我很了解妳此刻的心情。可是无论如何,以自杀的方式来逃避那痛苦,都实在是太愚蠢了。事实上,死亡并没有妳想象中的美好。除了恶魔,地狱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归宿。别轻言放弃生命,相信我,能够活着,便比什么都强。”
骤然从陌生人口中再度听见似曾相识的句子,令安芝莉再度陷入愕然。她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道:“请问,妳的名字是?”
“司马影姿,叫我司马就可以了。要是需要倾诉对象的话,相信我,我会是个非常出色的听众。”女警官笑笑,用诱导的口气试探道:“我们这么说话,实在很不方便呢,要不,妳先走回来好么?”
安芝莉呆呆出神,仿佛并未听见司马影姿说话。好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道:“放心,我不会自杀的。司马小姐,妳是住在中区的警视厅宿舍楼,十三层A座,对么?”
“咦?妳怎么知道的?有什么不对么?”司马影姿诧异地反问。
“没什么,没什么……”黝黑肌肤的女模特苦笑着摇摇头,漫步向司马影姿走去,轻声道:“司马小姐,我可以仔细地看看妳么?”
“……可以啊。”尽管这要求有些古怪,早见识过无数希奇古怪案例的女警官,仍一口答应了下来。她撩起裙子,把手枪收回藏在大腿外侧的枪套上,随即主动向旁里移动几步,仰起头来,任由月亮皎洁银辉均匀而轻柔地洒落脸庞。本就白皙的肌肤与那光芒相互交映,霎时间,司马影姿竟就似由月宫降落凡尘的女神般,焕发出充满了神秘的出尘脱俗之美。
安芝莉走过来,轻轻捧起她的脸庞,贪婪地痴痴细看。那热切而饱含爱恋的目光,如火焰般灼烧着女警官的灵魂。那感觉……便似是……沙?
司马影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在这时候想起沙文添,她只知道,心中诧异陡然尽数转化为万般柔情,眼前高佻迷人的女性,好似突然就变成了哪个总是沉默寡言,却又总是能在最关键时刻给自己带来哪怕天塌下来也不必害怕的安全感的……沙文添。
情不自禁地,她踮起脚跟,带着迷醉,向安芝莉的脸庞靠过去。四瓣红唇轻轻交触,那冰凉又火烫的感觉,霎时便如电击般走遍全身。两人都是遽然一震,如梦初醒。安芝莉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似浑身力气都突然消失了般,在沙滩上颓然坐倒。
“对不起……”几秒过去,两名女孩忽然相互约好了般,同时说出同一句话。诧异和愕然让她们摆脱了刚才的尴尬,相互凝视片刻,然后,又同时泛起了微笑。因陌生而带来的隔阂感,已经完全消失。
司马影姿拉起安芝莉的手,在她身边坐下,问道:“这身衣服好象也是我的。我想,大概妳是见过沙文添了吧?”
“是,而且,我还曾经努力地试图让他爱上我,也试图让自己爱上他。当然,我失败了。”黝黑肌肤的女模特毫不掩饰地点下了头,顿了顿,又道:“这世界上好男人并不多,而要找到一个爱自己的好男人就更难。所以,要好好珍惜啊。”
“我会努力的。”司马影姿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连忙含糊地把话题带开,道:“那么,妳就这么放弃了么?虽然我认识阿冯索先生时间不长,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妳的。”
“既然已经作出选择,在意又有什么用?虽然我有自信能比那位子爵夫人更爱威廉,可是却没有办法让威廉爱我胜过爱她呢。”豹子似的女人意气消沉,她屈膝抱起双腿,然后把脸庞深深地埋入双腿之间,远远看去,就似一头受伤蜷缩的小兽。
司马影姿也叹了口气,无话可说。过了好半晌,她强颜笑道:“换个角度想想,其实这样也不错啊。长痛不如短痛,早讲清楚早分手,总比他结了婚后还继续哄着妳一脚踏两船的好,不是么?而且,分开后就能大胆自由地飞,你还有无边辽阔的世界,要找好男人,肯定还有许多的呀。”
黝黑肌肤的女模特摇了摇头,郁郁道:“妳不明白的,没有人能代替得了威廉,而且……”她咬住嘴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心里默然道:“我宁愿他继续哄我,骗我,甚至打我,骂我。也不在乎他有多少别的女人。只要能永远陪在他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司马影姿呆了呆,忽然站起来,面向银色的大海伸了个懒腰,回头道:“安芝莉,告诉妳个秘密好么?小时侯我常常为了点小事就很不开心,整天都自寻烦恼地嘟着嘴巴,好象全世界都亏欠了我几千万元不还一样。于是祖母就教了我个法子。她说,有了烦恼的时候,就像这样……”
女警官俯身从海滩上捡了块光滑鹅卵石抛了抛,笑道“把石头握在手心里,然后把自己的烦恼说出来,烦恼就会转移到石头上了。然后……”司马影姿猛地用扔手榴弹似的姿势,抡起胳膊用力向外甩出。石子穿越长空,划出一道漂亮弧线,“咕咚”地堕落大海。
“这样,烦恼就和石头一起被扔掉了。”司马影姿拍拍双手,开心道:“怎么样,妳也试试看?”
“真的……可以把烦恼扔掉?”安芝莉也童心突起,学着司马影姿的样子捡起块小石子,闭目默祷几句,甩手扔出。石子入水的一刻,竟陡然觉得郁结于心的死结,好似真的被消解了不少。
司马影姿笑嘻嘻地望着安芝莉因奇怪和迷惘而将舒未舒的柳叶双眉,拉起她向前走了几步,面向大海放开嗓子,尽情大喊道:“沙文添,你个装傻的死木头,我喜欢你啊~~~”声音乘着海风四下飘散,登时惊起了一小群夜宿的海鸥,扑棱棱地煽动翅膀,纷纷呱呱吵嚷着呼叫相和。
从未接触过这类玩耍的安芝莉,看着司马影姿抛开仪态,兴致勃勃的样子,新奇之余,更忍不住跃跃欲试。学着司马影姿把双手放在嘴巴前卷成喇叭状,竭尽全力喊道:“威廉,你个可恶的混蛋,放弃我是你这辈子最白痴的决定啊啊~~~”
“对啊,阿冯索!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要是让我逮到你敢乱来的话,爱与正义的美少女司马影姿,要替天行道,代表月亮消——”
喊叫声陡然像被剪刀从中剪断,再无下文。灵魂中属于野兽的部分猛然咆哮,向黝黑肌肤的女模特发出警示。豹子似的女人霍然回头,只见司马影姿眉宇间尤带笑容,整个人却已僵立当地,恍若木偶。不详预感顿即涌现心头,她迟疑地伸手出去,在女警官手臂肌肤上摸了摸。触手但觉一片冰凉,无论心跳、呼吸、还是脉搏,竟都全然静止了。
月亮不知何时开始,已悄悄躲入了云层,光芒从银白色沙滩上褪去,适才还温柔动听的潮汐声,忽然间便好似充斥了诅咒与怨恨,听上去只教人越加烦躁不安。就连杂乱无章的海鸟叫声,也仿佛载满了嘲弄的冷笑,直让人从心底开始发寒。放眼四望,沙滩上的礁石于朦胧中咋看而下,恰似一头头怪兽正匍匐在黑暗里蓄势待发,要择人而噬。
她吃了一惊,本能地向后退开几步,却又随即宁定下来。碧绿双眸内放出幽幽光芒,冷冷道:“是谁在搞鬼?出来。”
佝偻人影伴随着微弱,却又令人心悸的咳嗽声,从不远外的某块礁石后悠然踱步而出,赫然是位衣冠楚楚,神情安详的老绅士。他左手柱着根闪亮手杖,右手则平端在胸前,拇指与食指之间,赫然还握着一团晶莹剔透,流转不定的温润红光,却是一根呈火焰形状的——翎羽?
然而,安芝莉已无暇去追究那根怪异翎羽究竟是什么东西。老绅士的出现,非但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更勾起了她对死亡的恐怖记忆。
奇尔拿泰罗斯神甫,〖末日审判会〗最强大的黑暗猎人,代表了万军之耶和华,毫不留情地对这地上一切异形恶魔作出制裁宣言的——〖审判者〗!
黑豹恋歌 第八幕:Arigatou(二)
“我们又见面了,女人。咳咳~~”除了那几下咳嗽外,神甫的声音,仍一如以往地沉稳而有力。看起来,前天晚上激战下所受的伤,几乎已经痊愈。
“又是你?”冷静下来的女模特竭力控制着自己别要颤抖,冷道:“你在我朋友身上干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忽然变成石头一样?她与我们之间的事无关,放她走。”
“别担心,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神甫嘿嘿干笑,将手中翎羽向上托起到齐眼位置,轻轻捻弄转动着,道:“我只是借用这根〖不死鸟之羽〗的力量,暂时将她的时间封闭起来罢了。”
“〖不死鸟之羽〗?”
“不死鸟是能够操纵火焰,自由控制时间与空间的神秘存在。”神甫顿了顿,边咳嗽边摇头道:“咳咳……但是妳不需要关心它。回答我的问题,只要得到满意答案,我……咳咳,自然会放妳的朋友安全离开。否则她将保持这中装台,直至永远。”
“你要的答案,我马上就可以给你。安德烈冯艾先巴哈不是我杀的,我甚至从来不认识他,以我的灵魂,以及我的生命发誓!”
“我相信妳。因为妳没有说谎的必要,更骄傲得不屑说谎。”神甫咳声道:“可是今天晚上,我要问的并不止一个问题。”
“除了刚才哪个答案之外,我并没有回答你任何的义务。”
“妳没有,可是妳会愿意回答的。告诉我吧。威廉歌美斯德阿冯索身上,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秘密?他的真正身份是谁?他和地狱有什么关系?他的力量到达什么地步?他的目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冥者之冠〗现在究竟在哪里?”
“什么?”安芝莉咬着嘴唇,言不由衷地摇头道:“〖亵神之器〗?这名词我根本从未听说过。威廉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身上没有任何秘密。”
“没有秘密的普通人么?哈哈,哈……咳咳~~”急促的笑声中途转化成咳嗽,神甫勉力沉声道:“天生的纯血统德鲁伊,而且,更是德鲁伊中力量最强大的战斗天才〖变形复仇者〗,原来居然也会被普通人任意驱使的么?女人,妳说谎的本事太差劲了。更何况……”
神甫目光宛若两道冷电,在安芝莉脸庞上来回扫视,一字一顿地缓缓道:“愚蠢的女人,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向我当面说谎。”
“我……”安芝莉欲言又止。只要是为了威廉,她情愿去死;可是司马影姿……
虽然和司马影姿并没有什么深交,然而她却是沙文添最爱的女人。安芝莉塞隆又怎能忍心让那曾拯救自己性命的男人,那与自己发生了那么亲密关系的男人,那在威廉以外的芸芸众生里首次让自己心动的男人,痛失挚爱?
刹那,豹子似的女人心中就似有杆天平,正不停地左摇右摆。威廉和沙文添这两个砝码,究竟是孰轻?孰重?
豹子似的女人,竟无法作出决断。
她的犹豫不决,全然半点不落地被神甫看在眼内。可是全程目睹过会展中心那场订婚礼插曲之后的奇尔拿泰罗斯神甫并不急,更没有出言催促。
因为他有信心,更有经验。绝没有人会愿意付出生命作代价,去保护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人——至少,这些生活在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