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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的题目是‘月’……”
这时天已经黑了,鼓楼内外都插着火把,倒是不显黑,主事说出这个题目后,众人才惊觉,竟然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今天是个晴天,又刚好是十五,恰是一轮明月当空,这样的景致下能听到两边以月为题的词曲,所有人都极为期待。
一缕琴音悠然而起,糅在似水的月光当中,让人心中生出无限的期待和向往。
这时,谢宏却猛然一惊,因为他看见抱琴为杨叛儿撩开了面纱一角,难道……
果然,这最后一场,是杨叛儿亲自出手了,而她唱的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杨叛儿的歌声如凤鸣九天,直入云霄,恍惚间似有一个身影飘飘而起,奔月而去。
众人都是如痴如醉,可谢宏却是长叹一声,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他本是很高兴的,因为后世也有一首歌,曲调很优美,唱的词也很适合明朝,于是他就选定了。撞车可能性他也想到了,因为千古之下,咏月之词,似乎没有超过这首水调歌头的。
只是他还报了一丝侥幸心理,觉得有可能不会这么巧,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啊。谢宏转头看了一眼灵儿,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担忧。怎么办?让女孩子担心可不是好男人,刚刚是晴儿帮忙,现在呢?是啊,我得打起精神来。
“灵儿,不用担心,咱们词虽然跟她一样,可是曲子不一样啊,只要你投入进去,一定行的。”谢宏鼓舞着同伴,一着急都忘记称呼的事情了。
灵儿也没计较,或者说是没注意到,“就是换了曲子我才担忧,这能行吗?”
“相信我,相信自己,没问题的。”其实谢宏心里也没底,关键不是曲词,而是这杨叛儿的歌喉实在太动听了,就算把后世唱《明月几时有》那位巨星搬过来,她也不是对手啊,只好拼了,谢宏的光棍脾气又上来了。
这次他在这边嘀咕了老半天,也没人来催他,等谢宏终于让灵儿鼓起了勇气,抬头看时,却发现包括那些评判在内,连同那个主事,都在陶醉之中了,至于楼下的观众,谢宏连扭头看的力气都不想花了,需要么?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就算她的歌喉确实很棒,嗯,琴弹的也很好,好吧,搭配的更好……可你们也不用这样吧?是想让哥自己认输还是怎地?哼,哥偏偏就不认输。
“下面是候德坊……”好半天之后,那主事才有气无力的宣布轮到候德坊了,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一个劲的往杨叛儿脸上看,好像是要看透那层面纱似的。
下面的听众也有些意兴索然了,刚才的那一曲太棒了,词,是千古第一词;曲,是原配这词的曲,水调歌头可不就是曲牌么?人,更是不用说了,候德坊怎么可能有更好的。唉,胜负已分,以后宣府就没有候德坊这么有趣的地方了。
“咚,咚,咚……”钢琴声响起,谢宏突然也愣了一下,难道钢琴在月光下有加成的?不然自己怎么突然觉得这曲子这么动听?看看其他人,刚才那股索然之色也不见了,都在疑惑。
果然是应景的最好么?谢宏心里不由闪过一个念头,这时他再次感觉到了那道目光,这次他转头得快,对方似乎也没想着躲闪,两人的目光一下撞在一起,谢宏分明看见那双美眸中流露出的,是欣赏之色,竟是今天最大的对手,杨叛儿。
欣赏之色渐去,惊异之色渐起,等前奏结束,灵儿婉约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杨叛儿再顾不得谢宏,猛然起身,美眸瞬也不瞬的盯着灵儿,或是盯着那架钢琴。
竟然是同一首词!竟然还可以这样唱么?这钢琴到底还有多少妙处?
不单是杨叛儿,同样的疑问在每个人的心中盘旋,而悦耳的旋律,配上熟悉曲词,竟然带给人完全不同的美感。
曲终人静。
继而,一片赞叹声在楼上楼下响成一片,众人都大呼过瘾。当然了,同词不同曲,用了两种乐器,竟然带来了两种享受,真是让人心满意足啊。
可是,一群评判开始头疼了,若单说唱功、琴艺,自然是杨叛儿胜出,可候德坊这边的钢琴和新曲也是不得了,怎么办?
沈巡按暗自庆幸,好在激走那个屠滽,不然就有麻烦了,现在从场面上双方平分秋色,那么就要看评判这边了。去了屠滽,算上张巡抚和两位名士,自己这边已经占了优势,曾尚书官位再高,也不能一个顶两个吧?而那位钱同知一直都没表态,就算他支持候德坊……
嘿嘿,那也是四对三,他得意的捻须微笑。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只见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杨叛儿忽然走向了候德坊一边,不但楼上的众人发现了,就连楼下的围观众也看得清楚。
这是什么情况?
“敢问马姐姐,这曲子可是你作的?”杨叛儿走到近前,一双美眸紧盯着灵儿问道。
“今天的三首曲子都是谢公子作的。”灵儿很诚实。
眸光流转,再次盯在了谢宏脸上,让谢宏很有压力。
“敢问谢公子,这钢琴,和曲子都从何而来?”
这是商业机密,恕不外传。谢宏很想这样跟她说,可他还是没说出口,眼前的这个女孩如空谷幽兰一般,让他觉得欺骗这样一个女孩会很有罪恶感。
“钢琴是我在古籍中看到,然后自行制作的,嗯,曲子也是。”这事儿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反正今天输了后,自己也要转回制作工艺品往宫里送的老路。
“谢公子,叛儿有句话要对你说……”杨叛儿突然欺身近前,靠的极近,用很小的声音在谢宏耳边说了些什么,以灵儿的耳力,也离得不远,竟然也没有听清。
其他人更是只看见双方似乎说了什么,然后杨叛儿就靠在了谢宏怀里,忽而两人又分开了,然后……
只听杨叛儿高声道:“我认输。”
什么?认输!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就是平分秋色之局,或者说杨叛儿这边还是占了上风的。候德坊的唱词听时很美,可是唱功、嗓音和回味都要略逊一筹,怎么就认输了呢?难不成……
各种猜测纷纷每个人的心头,并且很快就开始统一起来,联想起刚才的情景,众人都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候德坊的谢公子果然魅力十足,非同凡响啊。
不单是楼下围观的,就连楼上谢宏的同伴,以及天香楼还有一众名士官员,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那一双双带着疑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谢宏,似乎想看出来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竟然只是一面,就能摘下了天上的明月。
要知道,杨叛儿可相来是以心高气傲著称的,平时想听她弹首曲子,都得千求万恳的,可是偏偏的,却主动向谢宏**,然后还送了个人情,自己认输了。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幽幽的香气萦绕在鼻端,谢宏却很迷茫,这到底是怎么了?哥什么也没干啊,这到底又是什么东西侧漏了,哥糊涂哇。
正文 第103章 余波未尽
“死丫头,老子没说话,谁让你认输的?你知不知道巡按大人……”
张大名快疯了,大好的局面就这么完蛋了,成为宣府的笑柄都不算什么,可是巡按大人可是愤怒得很啊!一个教司坊出身的婊子,平时耍耍清高,还算是情趣,今天这算是怎么回事?他撕下了平日里戴着的面具,恶狠狠的怒骂着。
“音律上的事情本来也做不得假,他们能另出机枢,而叛儿却是因袭前人,自然是输了,输了又为什么不能认?”杨叛儿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你个贱人还敢给老子谈什么音律,哼,坏了老子的大事,你别以为能就这么算了!等老子问过巡按大人,再决定怎么收拾你。”张大名怒气冲冲的去了,杨叛儿是巡按大人预定要送进宫的,他这时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小姐,你这又何必呢?咱们都是苦命人,命运都捏在别人手里,你惹恼了张老板,他可不是什么善人,若是……”小丫鬟抱琴忧心忡忡的。
“命既如此,夫复何言?叛儿清清白白的来到世上,自然也要清清白白的走,否则,就算违心过了这道坎,还有下次,又何必呢。”举头对着明月,杨叛儿语气幽然。
“小姐……”抱琴觉得小姐的语气极有不祥之气,相劝又无从劝起,心中也不由疑惑:难道小姐动了真情?所以才不惜一死也要帮助那位谢公子,可这又何必呢,那位谢公子又怎么会知道小姐的真心呢……
……
“谢兄弟,杨叛儿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运气真是好啊,那杨叛儿琴歌双绝,据说舞蹈更是动人,啧啧……你这福气还真是不浅,其实若论外表、言谈,哥哥我是要胜你那么一点点的,怎么她就看上了你呢,须知……”
谢宏头很大,马昂已经缠了他一路了,到了家还不消停,这会儿,连看家的马文涛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也凑上来问东问西的。可是,哥也很茫然啊。
“晴儿,你是相信我的吧?”好吧,这个时候还是小姑娘最可靠了,谢宏把求助的眼光投向晴儿。
“嗯,宏哥哥最棒了,那位杨姐姐也跟晴儿一样,喜欢宏哥哥呢。”小姑娘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谢宏的支持。
晕,盲目崇拜有些过头了吧?好吧,哥找个实诚点的问,“二牛……”
“嘿嘿,俺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小宏哥你只管放心便是。”好吧,二牛果然很诚实。谢宏看看话痨和好奇宝宝,肯定不能指望了,不过还有灵儿啊,冰山美人今天很高兴,因为谢宏宣布赢的那张琴归她了,有这样的人情在,应该会得到支持吧?
“灵儿……”比试的时候,谢宏一着急就改了口,之后见灵儿没反对,也就这么叫着了。叫灵儿比叫马小姐可顺口多了,哥又不是上门推销的,干嘛一口一个马小姐的?谢宏很坦然。
“你到底对叛儿姐姐说了什么?不会是威胁她了吧?”灵儿一脸狐疑。
“月儿知道,月儿知道,宏哥哥肯定是用美男计了。”月儿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一开口就吓了大伙儿一跳。美男计?哥哥我有那魅力么,这小丫头的思想还真是超前哇。谢宏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迷糊着呢,因为杨叛儿说的话……”
“说什么了?”所有人的精神头都上来了,这可是宣府第一八卦啊,外面多少人都好奇着呢。
“她说……”
……
“你个混账东西还有脸来见老夫?”看见张大名,沈巡按气得浑身乱抖。
“大人,不是小人不努力,实在是那个小贱人不听话啊。”
“难道那个小贱人果然动了私情?”
“以小人之见,应是如此,夜长梦多,不然……还是先把人送进宫里去吧。”
“你懂个屁!”沈巡按怒斥道:“皇上还没大婚,你让老夫单独送一个教司坊出身的女人入宫?朝里的言官的弹劾还不跟雪片一样飞过来?所以,必须要得到那钢琴!这样才能……什么事?”说到一半,外面突然有人轻轻敲门。
“大人,外面有人拜访,说是姓刘,从京城来的。”
“京城,姓刘?莫非是……快快有请!”
见了来人,沈巡按知道自己想的不差,果然是刘公公的义子,小刘公公来了。
“小刘公公,好久不见啊,在京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