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韩风缓缓说道:“我听过一句话,有法有天的时候,老百姓以法自卫;无法无天的时候,老百姓替天行道。不错,我一直很认同这句话。或许你们并不理解我说的法是什么?这个法并非放诸四海皆准。而是在一个国度之内,建立在每一位子民的利益之上。如果是为了保护达官贵人而设立的法律,那么不要也罢!真正的法,应该是保护每个人。在他们受到欺凌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拿起菜刀去讨还公道,而是去寻求官府的处置。在他们的心中,官府能够给予他们一个公平合理的处置。如果官员做不到,他们可以有别的途径,连这位官员一起弹劾下去!”
“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才是真正的法。不错,我杀了李玄、杀了李四维……我可以找出许多理由为自己辩解。但是归根到底,诸位学子请扪心自问。如果我不杀,他们会死吗?答案,就在你们每个人的心中。所以,现在的法远远还不是最公平的法,就连我这样的官员,都会迫不得已寻求最极端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更何况那些手无寸铁,无权无势的弱小百姓呢?”
韩风缓缓抬起手臂,就像带着千万斤的重担,指着朱熹,对着那些侧耳倾听的学生说道:“你们的老师犯过法。他把一个无辜的官员投送大牢,把一个弱质女流打得遍体鳞伤,只为了私仇。最后是如何被发现的,我相信你们也都很清楚。”
“所以,我说的法,并非是制定了完整的法律,构造了足够的体系就可以安枕无忧了。而是要一代代人的努力,把法律精神灌输到每个人的心中,让他们记住,只有人才是法的根本。如果——”韩风顿了顿,大声说道:“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法律的仆人,那才会真正得到安全!”
岳麓书院的学子们低声耳语起来,不得不说,韩风的话语很大程度上冲击了他们的思想。自古以来,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都是一句空话而已。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难道说太子爷打死个平民,还要偿命不成?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知道,太子爷打死平民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真的有一天,人人都是法律的仆人,法律是制约每个人的行为准则和道德规范。太子爷还敢打死平民吗?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既得利益集团和无利益集团。既得利益者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的一切,封杀无利益集团上升的道路,防止他们进入自己的集团!”韩风潇洒的笑了笑:“我是既得利益者,这一点我不否认。现在的科举,就是给诸位学子开辟一条上升道路,给予诸位一个可以成为既得利益者的机会。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得不到这个机会。而得到了这个机会的人又会怎么样?”
韩风提高了声调:“长沙知府袁子通二十六岁考中进士,历任各地官员,三十七岁来到长沙府担任知府。他是平民出身,现在他做了什么,诸位应该很清楚吧!”
一个身材有些瘦削的学生站身起来,平静的看着韩风,淡淡的说道:“大人,你说的法不可能实现。如果学生没有想错,大人口中的法,是建立在公平公正公开的基础上,讲究的是自由和权利,限制的是不受约束的权力!没有前两个原则,根本做不到最后一点。既然做不到最后一点,又谈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呢?”
韩风顿时心中一动,难怪历史课本说在南宋的时候,中国就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果不其然,自己说的的确是法治社会的基础理论,但是落在这个受传统封建教育的学子耳中,就能很快反映出这个理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现在的土壤之中。这是很显而易见的,已经掌握了权力的人,无论是皇族还是贵族,怎么可能同意把自己的权力交给广大屁民去监督去限制?哪个屁民敢站在金銮殿说出这番话,马上会被愤怒的大臣们用口水喷成马蜂窝!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韩风斯文有礼的问道。
那个学生淡淡的答道:“张蓦!”
韩风点了点头:“很好,你说的很多。所以,我和我的细作司,只能用我们的办法来主持公道。当我们的士卒在江北浴血奋战,粉碎金兵江北大营南下阴谋的时候,是谁在背后给我们放冷箭?让我们的同袍冤死在沙场?当我们的战友欢天喜地的娶妻迎亲之时,又是什么人活生生把喜事变成了丧事?李玄奸|淫掳掠,贪墨公帑,挪用军饷,该不该杀?李四维公报私仇,该不该杀?我不杀,谁能杀?谁又敢杀?是你?是你?还是你?”
韩风的手指顺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指去,每一个被韩风指到的脸,都略带惭愧的低下去。年轻人总是热血的,年轻人都是愤怒的,年轻人都有无数理想,希望自己能做个包青天,希望自己能成为寇准,又或者像狄青、岳飞那样驰骋沙场,为国征战!可理想总归是理想,当李玄,李四维站在他们身前的时候,有几个人敢像韩风那样,手提三尺青锋剑,斩尽人间不平事。
没错,韩风有家世,有背景,可他在江北,在漠北,是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名声。细作司最危险的地方,都有韩风的身影。这个权贵子弟,和平民百姓的孩子一样,纵马提枪,往来驰骋!
张蓦缓缓说道:“大人,我承认你的言语很有感染力。也承认,在某种程度上,你做的事有道理。这可并不能支持你的看法!”
“你错了,”韩风微笑着摇了摇手指:“是你们问我,治国用什么?我只是回答我的理想而已,年纪,我们差不多。胸中都有一腔热血,可我并没有说,我一定要用这个办法去走官场道路。面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要比他更凶更恶!同样,面对那些奸诈无比的贪官污吏,你就要比他们更奸更坏!”
“能对付奸人的办法,就是比他们更奸!”
张蓦神情复杂的看了看韩风,开口说道:“大人的话,让我想起一件故事。当年包拯包大人任职开封府之时,抓住一位皇亲国戚,查明清楚犯了国法,就要按律处斩。那位皇亲国戚的家人哭哭啼啼去皇宫求情,终于求得官家出一道圣旨,特赦了这位皇亲国戚,并且派了亲信太监来开封府宣读!”
满堂学子大多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张蓦,不知道他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朱熹倒是知道这件事的,脸色微微一变,想要说句话,嘴唇轻轻蠕动两下,还是闭上了口,没有言语!
张蓦继续说道:“送圣旨的大太监快马飞奔到开封府,一路高喊着要包大人快快出来接旨!”
“这时候,包大人刚刚准备好刑场,准备用龙头铡处死罪犯。忽然听见开封府里大喊出去接旨。全场都变了脸色,这个时候来圣旨,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辛辛苦苦给一个皇亲国戚定了罪,就要这么放了他不成?每个人都看着包大人,希望他做个决定。但是大家都明白,要是处死这个人,就是得罪官家的大事……为难之处,人人都明白!”
“那个皇亲国戚已经笑出声来,就在这时候,包大人忽然说了句话……”
张蓦悠悠收了口,顿时有些性急的学生追问道:“包大人说了什么?”
张蓦微微一笑:“包大人对公孙策说道——公孙先生,你先出去接旨,我铡完人就去看看官家有何吩咐!”
第三十五章 舌战群儒(再中一次)
书院里的学子轰然大笑,就连一脸严肃的朱熹和韩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张蓦却很严谨的看着韩风,淡淡的说道:“大人以为如何?”
“你说的对,这就是刚才我说的,对付奸人,要比他们更奸更恶。”韩风悠然神往:“包大人是大宋,不,是千百年来对法制维护的最好一个。在他的权限内,他已经把他所能够对付的奸恶,都给打落下去。”
包拯是忠臣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他能聪明的在圣旨到来之时耍一个滑头。如果包大人真的去接圣旨,然后愤愤不平乃至有些郁闷的放掉那个皇亲国戚,或许会为他赢得一个极为正面的形象。可是如果包拯不顾一切砍了那个皇亲国戚,又会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这也是吵架灭族的祸事。但是,聪明的包拯耍了一个小手段,当我听不见圣旨的时候,我怎么知道皇帝是要我做什么?我是铡完人才出来的!
这并未让百余年来关于包拯的传说有所逊色,反而让高高在上,已经几乎被神化的包大人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他也会滑头,让那些恶人有苦说不出,让那些权力比他更大的人哑巴吃黄连。这样的智慧,这样的手段,是在一个规矩的框架中能够运用的巅峰!
张蓦待到众人平静下来之后,才缓缓的说道:“韩大人,我最担心的是,你的细作司权力很大了。对外,你掌握着数以万计的细作,拥有一支可以随时直捣重兵兵营的豹组军队,还拥有几乎可以置许多大臣于死地的狼组杀手。对内,听说皇城司就要被你的细作司吞并,将来两司合一,你拥有对百官的监察之权。这样的机构实在恐怖到了极点,假如韩大人一直能够把这些力量用做正途,当然是大宋之福。可要是韩大人私欲大作,细作司随时可能成为排除异己,手握天下权柄的利刃!”
“学生以为,这样的机构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他会是一个极为恐怖的血腥组织。”张蓦严峻的脸色让人对他的判断不容置疑,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在寂静的书院里,却显得铿锵有力,每个人都能清晰的听出他的担忧。
韩风微微眯上了眼睛,张蓦其实没有说错,细作司的权柄会很大,这是特定时期的特定做法。为了整合所有的力量北伐,收复失地。为了把朝廷中的投降派和墙头草赶出权力中心。细作司必须存在。可是当一切都实现的时候,细作司何去何从?自己这些部下何去何从?皇帝会如何审视这个已经强大到了变态的机构?
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这样的特务机关,无论建立的初衷是什么,最后都沦为了皇帝和权臣手中的鬼头刀,一声令下,无数人头落地!文武百官人人自危!或许,这样的变态机构,真的不应该存在。而且,在大宋的政治土壤之中,除了眼下这个为了北伐的特定时刻,其他的时期,都不能容忍这样的机构存在。看看两百年来一直弱小的皇城司就知道了,大宋的政治体制,又怎么能够允许一个庞大的特务机关存在?
“任何人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北伐,我们不能指望有了岳武穆就能直捣黄龙。反贪,我们不能期望于第二个包大人……同样,也不能寄希望于你的细作司,韩大人,您的细作司是您手中的武器,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机构。学生不是担心大人的忠诚,而是担心,假如有一天,大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或者大人年华老去,告老还乡的时候,继任者会如何利用细作司?”
张蓦的话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刀子刺向韩风,坦白说,张蓦的问题没有一个好回答的。韩风也不准备去回答。
朱熹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不愧是自己最杰出的学生,问的问题如此锋锐,就算是自己面对韩风,最多也就是能发挥到这个地步了。只不过,那赞许的目光刚刚落在张蓦的身上,朱熹却想起之前师徒两人的斗气,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脸色。
坐在前排的一名书生,厉声喝道:“韩大人,你怎地不回答?岳麓书院里若是答不上来,坦然认输,没人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