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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的樵夫、商贾、醉汉……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同一种奇异的韵律带动,每个人的手中亮出一支短短的匕首,像是温柔的女孩弹动手中的琵琶;像是渔家少女轻轻拨动水面的涟漪;像是喜娘给新娘搽上喜庆的胭脂一般。短匕宛如刺入豆腐,轻而易举的刺入那些剑手的身体……
路人依旧,牛车却已缓缓停下,地上多了几具满身鲜血的尸体,飞舞的雪花落在伤口上,转眼间被潺潺涌出的热血融化,转眼不见。
陈八斤的心口就像被人用大石头压住,沉甸甸的好不难受,看到那些消失在街上的刺客,他忽然间明白了这一次的对手是谁。细作司狼组的刺客,那是专门伺候金国高官大将的。自己皇城司里的半调子剑手,跟人家一比,就像是七八岁的孩童去找一条壮汉拼命,自己找死。
牛车已经停了下来,吴大哥的尸体斜斜挂在车辕上,一双眼睛茫然看着天空,他死不瞑目,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更不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中。
走!陈八斤的脑海中刚刚闪出这个念头,脚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忽然间肚子一阵冰冷。他低头一看,一截血淋淋的剑尖破腹而出,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他记得那个声音,刚才还对他说过要相面。
“韩大人说了,皇城司的人,来多少杀多少,不要活口。你就安心上路吧。”那女子语气平淡的就像杀了一只鸡,没有人能猜到她的手下已经有多少条人命。
嗖,那截短剑从陈八斤的肚皮中抽出,带出一股狂飙的鲜血。他艰难的转过身体,伸手指着那女子:“狼……”
“云都尉,花雪。”花雪轻声应了一声,看也不看缓缓倒下的陈八斤,作为一个资深刺客。花雪对自己的手法十分自信,这一剑,决计已经要了陈八斤的命,再补一剑纯属浪费。
一只手抓住牛车的帘子,轻轻抬了起来,韩风和小舞一前一后跳下牛车,除了飘舞的雪花还在肆无忌惮的落下,街上的人已经被这一场血案吓得走避不及。冒着热气的鲜血在冰冷的天气中渐渐凝固,再渐渐被白雪掩盖。
“陈八斤亲自坐镇这里,倒是被我们钓了一条大鱼。”花雪收了短剑,快步走到韩风面前。
“他算什么东西。”韩风不屑的冷哼一声:“把平阳镇收拾干净,不知道叶东他们在外围做的怎么样了……”
“驾……驾……”十余匹快马飞奔而来,下了雪的土路被马蹄踏成泥泞,飞溅的泥土甩在骑士的衣服上,斑斑点点极为难看。马上的骑士一点儿也不在乎,附身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刺,扬鞭疾驰。
各式长刀背在他们的背上,这一队人马穿着御前营官兵的服饰,但他们的身份却是皇城司的精兵。
皇城司各路人马分头堵截每条进入临安的道路,无法他们走的那一条路,自然也会有皇城司的官兵驻守。但是发现了唐仲友的踪迹,皇城司秘密传讯,要各路人马火速往平阳镇汇合,里外合围,叫唐仲友就算想逃,也无路可逃。
战马的蹄铁重重敲击在地面,饶是如此,他们依然觉得慢,天色已经黑了,平阳镇还在远方,虽然他们是离平阳镇最远的一路,可在一向御下极严的陈八斤手下,到晚了就是晚了,不用什么借口,直接领棍子就是。
呼啸而过的北风卷起冰冷的雪花拍打在这群骑兵的脸上,飞驰的战马跑得满身大汗,鼻孔里呼出的粗重热气,在夜晚清晰可见。
“吁……”为首的骑士忽然拉住缰绳,战马收势不住,人立而起,长长嘶叫一声。
一小队骑兵在他们正前方出现,看不清楚人数,黑夜中只能感觉到那黑压压的一小片给他们以沉重的压力。为首的骑士反手握住刀柄,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下来。虽然对面的骑兵没有任何举动,但是那种凝固如山岳般的气势,叫他浑身难受。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雪夜拦路的诡异骑兵,静悄悄的围成一个半圆,每人手中挺着一杆大枪,所有战马都被裹上马蹄,包上嘴巴。雪花轻柔的落在他们身上,一个个都几乎成了雪人,却还是巍然不动。
为首的骑士只觉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对面的骑兵人数并不多,但是他心里很明白,对方是一支军队,是一支强大到几乎已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军队。一双双锐利的目光正死死的盯在他身上。他忽然背脊一阵发冷,死亡的恐惧让他反手握住刀柄,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把战刀抽出来。
叶东淡淡的低喝一声:“杀!”
吕品知道这是自己递投名状的时候,来不得半点犹豫,双腿一夹战马,大枪攒动,一人一骑当先冲出。
围成半圆的骑兵队飞快收缩,数十支大枪,雪亮的枪尖和飘扬的红缨在飞雪中挥舞,胯下战马似乎闻到战斗的味道,疯狂的兴奋起来,加速、再加速……
“拼了。”为首的骑士绝望的高呼一声,十余把钢刀抽出,皇城司的骑士狂吼着,仿佛要用声嘶力竭的叫喊掩饰心中的恐惧。
两马交错而过,吕品大枪直挑,借助战马强大的冲力,恶狠狠的将对面骑士挑在枪上。起初,枪尖顶在薄薄的盔甲上,艰难不可进入,而巨大的冲击力带动长枪,终于透过盔甲,破体而入,随即,势如破竹一般将半截枪杆刺入对手的身体,被热血打湿的红缨胡乱裹在血淋淋的枪杆上。吕品扭动腰肢,大枪一甩,将那具尸体远远甩开,那一瞬间,他竟然荒唐的有种初夜的兴奋。
只是一次交马而过,地上留下**具尸体,几匹没了主人的战马,茫然站在主人尸体边,低头哀鸣。
侥幸没死的几名皇城司骑士再也没有战斗的勇气,面面相觑之间,每个人脸上的恐惧清晰可见。于是,他们一抖缰绳就要继续夺路狂奔。
叶东清脆的打了个响指,伸手指了指那几名骑士:“一个也不准跑。”
强弓硬弩纷纷取出,从两队人马的强势对撼,如今变成了雪原里的追逐战。亡命奔逃的皇城司官兵绝望的四散策马而走,豹组的铁骑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跟随在他们的身后,冷然决绝的一箭又一箭带走他们的生命。
急促的蹄声渐渐平静下来,最后一骑背上连中四箭,摇晃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溅起一片雪花。
豹组官兵纵马而上,也不去看他到底死了没有,长枪狠狠往下一刺,刺穿了他的咽喉。
收枪、调头、集合。
叶东懒散的抬头看了看天空,也许是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脖子里,让他冷的缩了缩脖子,看着眼前的部下,叶东伸了个懒腰:“一晚上到处跑,连续歼灭四队皇城司了。能让爷们歇息一番了吗?”
吕品苦笑着摇了摇头:“鸽组的情报一共是五队皇城司,咱们还得再跑一趟。”
“忙碌命啊!”叶东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城司的人实在太好欺负了,打起来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咱们也就是转圈跑腿杀人。”
吕品笑了笑,跟勇冠三军的铁血之师豹组比杀人,别说皇城司不够格,把御前营拉过来也够呛。不过,这一夜疯狂的转战杀戮,吕品明白,如今,叶东也好,韩风也罢,都会把自己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走吧,杀完最后一波!”叶东一提缰绳,一队人马旋风般消失在雪夜中,只有那些孤独低鸣的战马,和那些血迹斑斑的尸体……
第二十三章 登闻鼓院
临安城门缓缓打开的时候,驻守在城门的官兵全都低下了脑袋。一具具尸体放置在驴车上,拉进了临安城。
朱熹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恍惚中听见房门被人叩响。
“老爷……老爷……”
朱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顽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离开温暖的被窝,披衣而起,走到房门口,低声问道:“天还没有大亮,什么事?”
“老爷,大事不好。陈八斤大人……死了,尸体刚刚运回临安。”门外传来一个惊惶的声音。
朱熹心中一震,刚刚披上肩膀的衣服掉在地上,急忙弯腰捡了起来,低声吩咐道:“别多说,到了书房再说。”
巍峨的临安城门就在眼前,大宋的行在,已经是事实上的都城。虽然两代帝王都曾经说过要光复江北,收复河山。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光复这件事,遥遥无期。至少,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一点能够打败金人,收复江山的希望。
唐仲友带着宽大的斗笠,裹着厚厚的黑布衣服,低着头和李飞镖并肩朝城门走去。
守卫城门的官兵循例检查他们的路引,不过这些官兵哪里能看得出小舞的手艺,几份伪造过的路引,带着细作司的一干人等、唐仲友和严蕊等人,轻松进了临安城。
城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或许是一大清早就有这么多尸体送进城来,阴霾的天空笼罩着诡异的气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皇城司一夜之间死了数十人的消息,转眼间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临安的大街小巷。无论是坐在点心铺吃早点的人,还是走街串巷做买卖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人们议论纷纷。
秦燕挽着严蕊的胳膊,当先带路,她知道林珍在临安的居所,一行人左拐右拐,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找到了林珍的“家”。
连日来在路上的奔波,让彪悍如无法、嬉笑如李飞镖都显得神色委顿,更别说已经伤痕累累的唐仲友和严蕊了。林珍亲自下厨熬了一大锅粥,端上来给众人食用。
三口两口吃完了粥,无法一抹嘴,干脆利索的问道:“是不是现在就去登闻鼓院?”
众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去,天色还没有大亮,现在应该是官家早朝的时分。登闻鼓一响,坐在金銮殿的赵昚,就会知道这件冤案。细作司的第一个目的,也就应该达到了。
“不能让官家知道这件事。”朱熹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赵汝愚的书房里来回踱着步。赵汝愚一言不发,整理着朝服,门外的暖轿已经准备好,轿子里的暖炉也已经点着,再过一会儿,就是该去上朝的时候了。
“子直兄,你我相交多年,你不能眼看着我就这么走了绝路吧?”朱熹可怜巴巴的说道,一双昏花老眼盯着赵汝愚的脸,片刻也不移动。
赵汝愚淡淡的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话说回来,你身为两浙东路长官,何必去跟区区一个不入流的盐官过不去。再说,跟他过不去,想要对付他的办法多得很。你怎么能让皇城司伪造证据?皇城司伪造的那些证据根本不能拿上金銮殿,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到时候哪个还能护得住你?你不是不知道官家的脾气,这件事被官家知道了,你轻则降职,重,则革职流放。”
“子直兄,那你说怎么办?”朱熹顿时没了主意,说起来朱熹要陷害唐仲友,跟当初孔子他老人家整人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朱熹没有想到,本来都已经把唐仲友拉进了大牢,几乎就要铁板钉钉了。却被人把唐仲友给救了出来,这一下可好,随时可能把自己的老命也给搭进去。
赵汝愚摇了摇头,从桌子上拿起节笏:“今天你不用去上朝,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我能说的就是,只要他们进了登闻鼓院,你,就死路一条。”
说罢,赵汝愚转身出了房门,守候在门外的家仆顿时忙碌了起来,伺候着相国大人去上朝。只留下朱熹一个人在房间里咬牙切齿——赵汝愚说得对,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进了登闻鼓院。
登闻鼓院就在行宫门口,也正是因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