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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提起炭炉上的火钳,夹起一小块黑炭,放在火炉里,淡淡的说道:“这块炭烧完之前,要是看不到公文,我们就只好自己进去抢虎符了。”
许衡居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沉声说道:“公文给你也无所谓,今天你们兵围留守司,整个建康府都是知道的。你们豹组得留下一个人来,交给建康府连江大人。这个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整个留守司的意思。”
“我们留守司不想和枢密院翻脸,但是沿江事务都在留守司控制。你们这么一闹,以后是不是楚天岚也可以带着部下来留守司兵谏?是不是城卫也可以来?只要带着几百人就能在留守司猖獗,岂不是成了笑话。”许衡面对这个年轻女子的时候,心里始终没有底气,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小舞的脸色,万一这个女孩子突然翻脸,自己少不得要马上夺门而逃。
小舞正要开口说话,忽然门房外传来砰砰两声敲门声。
那扇小小的木板门被推开,一个魁梧高大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一股寒风在他身后卷入房间,顿时让保留了一些温暖的门房,变得寒冷起来。他转身把门带上,这才回头对小舞笑道:“建康留守,魏子兴(感谢书友YYDG提供)。”
小舞不由得站了起来,留守司的最高官员在此,让她也不得不震动。
魏子兴看起来就像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虽然年纪约莫有五十来岁,可看起来依然是神采奕奕,寒冬腊月的,面色红润。说话的时候,花白胡子微微颤抖,露出口中整齐雪白的牙齿。身上的紫红色锦袍,做工极为精细,显得他更是气派不凡。
许衡急忙转身施礼道:“见过留守大人。”
魏子兴只是随意挥了挥手,示意许衡靠边站,看着小舞淡淡的笑道:“小娘子,你们果然是好胆色。当年建康府和金兵激战,五万金兵未能攻破建康,留守司从未被一兵一卒包围。今天,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细作司居然包围了我们留守司!”
小舞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绝非是许衡那样的人物,不好应付。留守司地位极高,在宋代,亲王、枢密使、留守、节度使兼侍中、中书令、同平章事者,皆谓之使相。可想而知,一个留守的地位有多高了。
建康府非同一般州府,当初赵构南渡的时候,担任东京留守的乃是天下兵马副元帅宗泽(大元帅自然就是赵构本人啦)。由此可见,能够担任一方留守的,个个都是位高权重人物,见多了风浪,自己的二百豹组在魏子兴面前,还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留守大人有什么训示,小女子只要那三个条件,余下的,留守大人随意发落。”小舞不卑不亢的说道。
魏子兴嘿嘿一笑,淡淡的说道:“许衡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我告诉他的。公文,在这里!”魏子兴从怀里取出两份公文,递给小舞。随即脸色严肃了起来,背着双手说道:“你们豹组兵围留守司,是大罪!我有两条命令,听清楚,是命令。第一,所有豹组官兵,立刻返回军营,接受城卫监管!第二,你身为主谋,要交给建康府审理。”
“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们豹组豁得出去,我魏子兴当年面对女真大军,一样豁得出去。两份公文,值这个价!”魏子兴厉声喝道:“允?还是不允?”
小舞静静的看着魏子兴,秀美的双颊,渐渐浮上一丝笑意。
第五十章 唯一活路
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之中,两个人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在茫无边际的雪地上,只在身后留下两行长长的脚印。连续下了这么多天的大雪,已然称得上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了。
蛋黄一般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迎面袭来的寒风让人缩紧了脖子,林珍和韩风早已换上了寻常的衣服,虽然有些单薄,不过两个人好歹都是习过武艺的人,还能在风雪中顶得住。
那两匹战马,因为目标太大,又走不得山路雪地,韩风两人索性把它们放生好了。
韩风手中撑着一支粗大的树枝,支撑着半边身体。林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韩风,走的甚是缓慢。
韩风侧过脸看了看林珍,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微微侧过头去,居然不敢和韩风对视,口中嘟囔道:“你看我作甚?”
“那就不看了。”韩风笑了笑,女人多少都是这样,有些羞涩的。揉了揉腿,只有几天的功夫,腿伤自然是不可能完全好的,离滁州还有一百多里路,面前还有一道金人的封锁线要过去。风险还没完全过去,如今走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放眼望去,白茫茫都是雪地,这一夜还不知道要在哪里过夜呢!
林珍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说道:“今天走不得了,我记得地图上边,这儿是有个小村落的。不过,那份地图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不知道如今这个村子还在不在,我们去找找,在村子里过一夜,也比在野外好啊。”
韩风点了点头,这么冷的天气,要是蹲在雪地里过一夜,还不得变成冰雕啊。再说了,地图上标记的这个村子都是汉人,只要自己的谎话能圆过去,谅他们也不可能察觉到这两个男女就是从江南过来的细作司成员。
两人搀扶着,一步步挨了过去,好半晌才看到十几件茅屋稀稀落落的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下边,其中居然还有几户人家升起了炊烟。林珍面露喜色,拉着韩风,缓缓的朝那个小村落走了过去。
刚刚走到那些破旧的茅屋前边,忽然从一间房子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满脸胡须,身材有些瘦小。他看到一对年轻男女走到这里来,不觉也是一愣,快步走到院子口,推开木栅栏门,疑惑的问道:“这大雪天的?你们怎地到了这里?”
韩风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珍就已经抢着说道:“这位大叔,还想求你行个方便。我和我家哥哥是从北边过来……”她还记得幼年时会说的北方话,一口中原口音十分标准,加上楚楚可怜的表情,让人毫不怀疑她的言语:“我们走到淮南那里,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遇到军队打仗,混乱之中,乱兵想要抢劫我们,我哥哥为了护我,被人砍伤了腿,我们侥幸逃生,不敢停留,便一路过来……”
“进来吧。”让林珍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男人说话的口音,不太像是淮南附近的人氏,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来到底奇怪在哪里。韩风心中暗笑,女人啊女人,果然都是说谎的天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瞎话,可脸上还是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模样!
男子领着韩风和林珍,走到屋子里,虽然房子很简陋,可毕竟能够遮风挡雨。堂屋生着一个炭炉,炉子上暖着一个壶,韩风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酒味,嘿嘿一笑道:“冬天喝点酒,倒是挺暖身子的。”
“我的胳膊有老伤,天气冷了,不喝两口,胳膊疼的难受。”那个男子扯过一把竹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椅子顿时吱吱扭扭一阵轻响,呵呵笑道:“看你们也不像坏人,反正我这里穷的要命,你们就算是打家劫舍的强人,也不至于看上我这个破草屋。”
韩风和林珍也找了两个小凳子坐了下来,看着那位男子说道:“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叫我牛伯好了。”牛伯从炭炉旁边挂着的篮子里,提出几块肉来,随手丢给韩风:“这些是我自己晒的肉,野兔子,吃点吧。我是穷了点,不过待客还是要面子的。喝酒吗?”他笑呵呵的看着韩风两人。
“牛伯都这么爽快,我还客气什么?”韩风微微一笑,探手入怀,取出一小块银锭子,约莫有个五六钱重,放在篮子里:“过冬都不容易,我身上也没多少钱财,这个就算是借宿费好了,牛伯别嫌少。”
那老人怎么肯收?两人谦让了一阵子,还是拗不过韩风,收了下来。牛伯转去里屋找碗筷去,韩风忽然附耳在林珍耳边说道:“他是个老兵。”
“你怎么知道?”林珍诧异的反问道。
“他虎口和大拇指、食指中间的茧子特别厚,无论是打猎还是做农活,都不会磨出这样的茧子,只有我们军中常用的麻扎刀,才会磨出这样的茧子。”韩风轻声说道:“虽然他有一条胳膊不是很方便,可无论是走路还是坐下,多少都保留了一些军中的姿势。你听他说话,很像是淮南口音,不过说到一些字的时候,还是偏向于广南那里的口音。”
“广南口音你也懂?”林珍一脸疑惑的看着韩风。她怎知道韩风上辈子去了KTV这样的地方,都是狂飙粤语歌的。
韩风微微一笑:“略懂,略懂!”
“所以,我怀疑,牛伯应该是早年过来江北的汉人。只是,从来都是汉人南渡去江南,几乎没有什么人会逃去北方,除非是犯了重罪的。看他的年岁,十有**……是当年北伐的时候,流落在北方的官兵。”韩风悠悠下了结论,然后轻声叮嘱道:“什么都别说,咱们先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牛伯拿着碗筷走了出来,憨厚的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好家什,用的东西都挺粗糙的。你们将就着用。这个村子里,也没几户人家了。往前是滁州,往后是淮南,一边是金国,一边是大宋,地也没法种,村子里剩下的人都指望打猎为生。要是再过几年来的话,说不定,这个村子都已经没了。”
林珍接过碗筷,用开水烫了,给韩风倒了一碗酒,似乎是不经意的用手在酒水里划过一道,手指上带着的指环,悄无声息的弹出一根银针,在酒水中一过,颜色丝毫没变。林珍放下心来,无名指轻按,将银针收了回去,把酒水递给韩风。
“老伯是一直都在这里居住吗?”韩风故作无心的问道。
牛伯眯着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苦笑道:“不是,来了这里也有许多年了,这儿也挺好的,与世无争。”
韩风仰起脖子,把一碗酒水灌下肚子里,**辣的酒流过肠胃,顿时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忍不住一擦嘴:“好酒。”
“自己酿的,就是粗糙了点,喝着呛鼻子。”牛伯看到韩风赞他的酒,脸上不觉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听老伯说话,似乎是从广南那里来的。莫非老伯祖籍广南?”韩风淡淡的问道。
牛伯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摇了摇头道:“都是陈年往事了,提它作甚,如今不是过的挺好吗?”
韩风看他不想说,但是也知道这个老人家没有什么恶意,便也不再提,和林珍胡乱吃喝了一通,便靠在炭炉便取暖,昏昏沉沉的,正要想睡觉。忽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渐渐逼近,村里顿时有些慌乱,狗鸣……
一个宏亮的声音大声喝道:“排查南朝细作,村里的人都出来,再不出来,就放火烧屋了。”
牛伯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向韩风和林珍。韩风没有做声,林珍手腕一翻,修眉刀已经在手中,面对已经五十多岁,胳膊不太灵便的老人,林珍有信心,可以在一瞬间结果了他的性命!前提是,如果这个老人,想要出卖他们的话!
牛伯静静的看着两人,脸上密布的皱纹纹丝不动,听着外边的脚步声,马蹄声,惊呼声,吵闹声越来越是喧哗,轻声开口道:“你们是细作?”
“是!”韩风轻轻吐出一个字,双眼盯着牛伯,他知道林珍的修眉刀,足可以让这个老人家,瞬间死亡,可是听着外边的马蹄声,至少也来了四五十兵马,杀这个老人容易,想要突围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细作司的?”牛伯开口叫出细作司三个字,韩风立刻就肯定了他的身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