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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小姐,我惭愧,只留心孟二煞下重手,却没有留意他是怎样出手的。不仅是那份机智也未可及,小姐,他装得真像,我们几乎也走了眼了。”
小姐摇摇说:“美瑜,他不是装,而是不得已的逆来顺受,修养功夫,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啊。无如特殊缘故,谁甘心忍受得了,能打断牙齿和血吞的人毕竟不多。”
美瑜不住点头,眼中泛起奇异的神色,轻声道:“这人年纪不大,人如玉树临风,一袭布衣,掩不住他那绝世风标,难得他在血气方刚的年龄,却已具有这般深沉稳重的修养,小姐,如果不是我们,恐怕他不会挺身而出冒险的,哦……他是否对我们……”
“胡说。”小姐骂他,粉脸没来由地泛起了红晕,又道:“他根本没看清我们,一直低头进食,脸皮薄着哩。他管我们的事,全出于侠义心肠。”
“可惜,不知他姓甚名谁。”美瑜无限婉惜的说。
小姐突然面色一整,急急的说:“哎呀,是他!”
“玉面朱唇,剑眉入鬓,十五岁的大孩子,颊上有隐业酒涡,是他,海文表弟的知交大哥……。”
“你是说:他是祝中原?”
“可能是的,糟,追之不及?”
“小姐,我先去追,你在这儿等主母前来会合。”
“不,追不上了,谁知道他往那儿走?许州方面有表姐和海文,表弟可能会碰上,我们准备妈一到我们便启程急追。”
美瑜低头沉吟,摇头道:“不可能,不会是他。”
“怎么不是他?”小姐问。
“表小姐与姥姥在云梦将人追丢,失踪二月余,这一带群雄毕集,也在搜索他的踪迹,但直到目前为止,音讯全无,突然抄小道远走边塞了。”
“也许是他在这一带稽留,没落入别人眼中也说不定。”
“他万里遥遥出塞寻父,岂能久耽?海文表弟已征得爷爷同意,今后可在江湖历练一年,必要时,可送盟友出塞?他追到这儿与表小姐会合亦已近月,搜遍黄河几个渡口,音讯全无,可能祝公子早就走了。”
“等妈来了,我们再定行止……”
“主母来了”美瑜说,她已听到马蹄声。
两人起身丢下一锭白银,掀帘外出,官道上,正有五匹骏马向这儿折入,小姐抢至栓马桩前解缰亮声叫:“妈,有消息么?”
五匹马上的人全裹在狐裘里,有意掩去身份,先头位马上的人,披风飘飘,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她说:“菡丫头,走,你表姐表弟已盯上了太行山主,可能由老贼那儿得到讯息。”
七匹马狂风也似卷上官道,秋菡与母亲并马当先,一面策马一面问:“妈,你可看到一个身穿皮衣,用风帽掩住口鼻,身背包裹的人么?”
“哦,有这么一个人,就在前面不远,身法快着哩。”“妈,快追,他可能就是祝公子。”
“什么?”母亲讶然问。
姑娘便将店中发生的事说了。
“快。”母亲叫,加上一鞭八匹马像一阵狂风,向前如飞而去。
世间事说巧真巧,人倒霉处处碰壁,中原在店中,但因为二煞太大意,一杖狠击应手而毙,急急逃出店外,冒着寒风如飞而去。
他用全力逃命,远出五六里,首先碰上岳秋菡的母亲五人五骑,他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赶忙避至路旁,等人马越过,便放腿狂奔。
距许州不到十里地,一条小河横在前,阔有十七八丈,初冬水浅,但不能徒涉,一座木桥已垮了,许多工人丁夫正在加紧架设,下游不远处,有一艘小船往来渡客,这是南北往来的大官道,桥断了驿车不通的办法。
中原直奔渡口,突发现渡船刚靠岸,船上牵下三匹位马,牵马的人他不陌生,天!正是太湖神鲛安天龙,倒霉,这次完了。
他心中一慌,扭头撒腿就跑,他不跑,安天龙也就认不出,这一跑,引起安天龙的疑心,突然大喝说:“有点子,追。”
三贼飞身上马,随后狂追。
中原心中暗暗叫苦,心说:“原野茫茫,藏身不易,完了,这老杀狗才厉害得紧。”
未至刀剑加颈,绝不放弃希望,逃命地经验他十分丰富,只好开轻功落荒飞奔。
他向上游逃命,窜高伏低去如飞矢,后面三匹骑蹄声如雷,狂风似地奔来,河岸曲折起伏,马儿有点吃不消,双方距离越拉越远,已经拉至半里外了。
安天龙不知前面逃命的究竟是谁,反正见了自己就跑,不是仇人也是对头,抓住了没错儿。
马儿窜高钻底,自然没有人灵活,无法追及,安天龙胸中火起,他运起千里传音之术向前叫:“好朋友,留步。”
中原一听跑得更快,起降间最少亦有三丈左右。
“站住!不然你将粉身碎骨。”安天龙再叫。中原突向河岸枯草一窜,沿河岸下半涸河床飞奔,如被猎之兔,速度奇快,他在神农穴中逗留两天,功力精进了不少,比往昔又自不同,内力渐进,可以长久支持,跑上三五十里根本不当回事。
“朋友,你逃不了的,留下,也许我安天龙饶你不死。”安天龙仍在鬼叫。
前面是一处大河湾,中原暗暗叫苦!如果沿河而走,势将被安天龙抄捷径截住,一切都完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跳水逃命。
“哈哈!好朋友,我说你跑不了。”安天龙也发现了河湾,狂笑着向左急抄。
中原转向水边跑,竟要跳河泅水。
安天龙在马上一面脱衣,一面狂笑说:“好朋友,你跳水吧,我安天龙外号是太湖神鲛,再让你在水中逃了,那还像话。哈哈。”
中原真是上天无路,又不敢入水,光听太湖神鲛四个字,就够吓了一大跳,他怎敢向水中冒险呢?
三匹马一匹走捷径,一匹从后跃上河滩,安天龙从中冲向河岸,三面包围。
中原正要临危拼命,杀一个捞老本,再找机会逃命,站住了。
蓦地,前面十余丈枯草之中,突然吱呀一声,摇出一只尖头小艇,顺水飘下。
艇前,一个身穿两截棉袄裤,打着赤脚的中年渔夫,手摇两只短浆,头戴大笠帽,一面轻摇双浆,一面唱道:“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消日没不见人,唉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崖上无心云相逐。”
中原记意力特强,大叫道:“易前辈,请……”
渔人正是华容渔隐易宣,他也听出了中原的动静,似箭射来,轻叫道:“上,快。”
艇首持篙的正是易姑娘香群,她喜极大叫:“啊!是祝……”
“丫头,噤声。”华容渔隐低喝。
中原飞跃上船,小船立即掉首,水声籁籁,小船似若破空而飞。
“易前辈,岸上那人……”中原想提醒华容渔隐。
华容渔隐用一声朗笑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他叫太湖神鲛安天龙,水上功夫不作第二人想,十分可怕,但请放心我和他斗船不斗水,而且这儿有朋友接应,别理他。
“谢谢易前辈与易姑娘临危援手之德。”
三匹马跃下河岸,安天龙叫:“舟子,将人留下。”
华容渔隐将船下放,哈哈大笑道:“安天龙,你这条神鲛怎么不下水?哈哈。”
“阁下是谁?”安天龙飞跃下马怒叫。
“哈哈,老爷生长在湖边,不贪利来不好名,姓安的,你这条鲛如果追得我这条船,我的红货是你的,我只好关门大吉,丢船了事。”
“亮万,你是道上同源?”
“这条河上大谷山,下流入颖水,距太湖十万八千里。不同道亦不同源,回去吧,夺下买卖如同杀人父母,咱们留一份交情。”
“狗东西,你可恶,居然在我安天龙面前……”
安天龙一面骂,一面向水边抢,骂声未完,上游枯草中突响起宏亮的微笑,有人叫:“呵呵,谁到咱们许州来撒野,冲我水龙神而来,看谁水上能耐了得,水底见真。”
直震耳朵,款乃一声,射出一条小船,一人操浆,一个白发老儿身穿青衣水靠,手执龙须刺,站立船首掀须大笑。
下游三五十丈丛草中,也驶出一快艇,艇上也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半百年纪,身材修伟,穿青衣水靠,手执分水刺,站在船首迎风摇摆,敞声大笑叫:“孽龙,见者有份,你忘了我鱼鹏子啦,算我一份。”
水龙神接口道:“哈哈,少不了贤弟你一份,这条河再过两个月要结冰,玩水的遇上冰如同老牛上了树,咱们乘早松松筋骨,瞧,鱼来妙呀。”
“哈哈,妙,真妙。”鱼鹰子也笑。
安天龙确想下水出口怨气,但另一位马上人叫:“天龙兄,算啦,即使毙了这两上老匹夫,也会让点子溜掉,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咱们日后再算。”安天龙想想也对,便向河中叫:“诸位,咱们都是水上朋友,后会有期,今天的帐以后算。”
说完,飞身上马,抱着衣服策马走了,船上的鱼鹰子哈哈狂笑,大叫道:‘姓安的,放你****狗屁,你太爷我一生行侠仗义,从未做贼,你小子怎能血口喷人认朋友?你给我跳下水来,淹死你这个贼王八。”
可是安天龙三人已驱马跃上河岸,狂奔而去。
三条小船折向往上摇,中原喘出一口大气,向易宣父女重新道谢,并向左右两条船上的人抱拳行礼,称谢不已,水龙神哈哈大笑道:“哥儿,如果那家伙下水,咱们实在有点难以应付,嘿,你贵娃?怎会与那宇内闻名的大盗结仇?”
中原抱拳再次行礼,说:“晚辈姓祝,名中原,还没请教诸位老前辈大名,失礼之至。”
“什么?你就是祝中原?是在蛇山点破夜游鹰李咏所设毒谋的祝中原?”
“晚辈正是。”
“哈哈!”水龙神大笑,又道:“这次冒得不冤,正商量寻找你的事,还认为绝望哩!听到岸上那狗贼用千里之术在鬼叫,知道有好朋友有难,却没想到竟会是你。”
华容渔隐一面操浆一面说:“孽龙,少罗嗦,先到你那鬼窝里歇一上再说。”
“好!快点儿。”
中原却向华容渔隐说:“易前辈,小可恨不得插翅飞抵边塞,可否让小可登岸赶路?”
易香君一直用惊喜交集的目光,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比行玩皮刁野的景况截然不同,含笑柔声道:“祝公子,急不在一时,由这儿直至开封府,千万不可乱闯,群魔毕集不可乱闯,都在找你,我爹知道其中详情,会指引公子脱出他们耳目之下。”
华容渔隐也说:“哥儿,别急,老朽会替你安排,请记着欲速则不达五个字,怪!听安天龙的口气,似乎没发现你的身份,为何又穷追不舍?”
中原苦笑道:“晚辈被他们吓破了胆,见了他就跑,他也不问情由便追,双方未正式朝过相哩。”
“哦!难怪,如果你不出声招呼,我也不知是你哩!其实你用不着怕他的,外表真瞧不出是你在这里。”
船上溯两里余,泊在河北一处河滩上,水龙神一跃上岸,紧上船,举手虚礼道:“祝公子,请移玉窝居稍行逗留老朽与易老弟山野之人,如不见弃,愿与公子多亲近。”
中原脸上一红,讪讪的说:“晚辈有幸,自当向诸位老前辈多请教益。”他知道被老家伙用活套住了一时走不掉!
一旁的鱼鹰子接口道:“请吧!公子请放心,我们会指引你的路径,稍事逗留,是值得的。”按中原的行程,是由开封渡过黄河,走京师出井陉关先到太原府,再北下大同。
次日一早,华容渔隐便送中原起程,抄小道回走颖河,再由颖河北上,直送出十里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