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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荒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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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仍是风雪满天。

一年又一年,小屋并未崩塌,但草木已将小屋掩盖住了,从以此地人迹罕至,一直未为外人所发现,屋中的一对一代武林奇人,已渐渐变成了枯骨。

岁月如流,漫长而又短暂的二十年过去了,草木已将这里又成一座丛莽,寒松的松梢,已经与屋后的五丈高崖等齐。但有缘人仍未见到来。

在人世间,英宗皇帝朱祁镇,以太上皇之称,从景帝手中篡回了皇位,复辟,在阴霾四合中,杀了一代名臣于谦,不到一个月,又毒死景帝改元为天顺。

下一个皇帝是朱见深,十八岁被正式抬上龙座,他就是明朝第八个这宪宗,改元化成。

算起来,短短二十年中,换了三个皇帝,江湖中也自然大为不同,因为明朝已经不像开国时那么兴旺了,皇室乱糟糟,到处也都是乱。

如将岁月拉回二十年前,这一年,也就是正是冰魄神剑夫妇死在岢岚雪山的这一天。

这里且说鱼米之乡湖广布政司,这是南方腹地最富裕的一省,包括今天的湖南、湖北俗语说:湖广熟,天下足,湖广的重要,由此可见。当时,在十二布政司加上南北两京中,湖广是最大的一省,共辖有十五府,而直肃州,府属十七州,一百零八县,其他的宣慰,宣抚,长官,蛮夷长官等司,真多算所属府州,雄踞第一宝座,比南京还多出一府。

湖广虽可称鱼米之乡,但并不是整个布政司都可能发现满地鱼米,光听到五种“司”的就可知道山地定然很多。有苗民在内生息,所以设司管辖,辖地不多,只一州四县,是一处不富亦不穷的二等府。

西南二百八十里,武冈山下都梁河旁的一座小城,就是宝庆唯一的州——武冈州,这座州真可怜,只辖一个新宁县,西南的城步县按理也属于它的,但被宝庆府抓住不放,更显得有些可怜兮兮地。

别看这州不大,但来头则不小,在洪武元年,曾经是“武冈府”一直至九年四月,方撤府建州将州治武冈县省去。

不止此,还有更大的来头,俗话说,深山大泽,必产龙蛇,这儿也算得上是藏龙卧虎之地,盘踞着一条小小的龙子龙孙,真不简单。

岷王府,原建在云南,是太祖第十八个儿子、壮王朱梗的藩地,洪武十四年封王,二十八年藩,建文皇帝一上台,他倒了霉,不幸被削藩,差点要了他的命。

还算不错,永乐皇帝上台,做哥哥的就是比别人亲,首先便复了他的王位,在永乐垮台的前一年,也就是永乐二十一年,岷王府迁到了武冈州,武冈州便有了龙子。

论人物,屈原在城东渔父亭会见渔父,晋朝的名臣陶侃,曾做个武冈令,县衙里有一棵树,相传是陶侃所手植。

这一代,这里即将出生一位武林英俊。

武州东面紫阳山下,有一座关隘叫紫阳关,在关的东面十余里,山下有一座小村庄,土名叫做紫阳村,约有百十户人家,这座村与其他村落大为不同,别处的村大多是家族形成的村落要是姓王,除了娶来的媳妇是别姓之外,全姓王,绝无一家姓周的住在村中,但这座紫阳村却是大杂烩,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全有。

这是岷王府的王庄,难怪乱七八糟村里的人,全是岷王抢取的,乱拉夫寻来的壮户,可是却人才济济。

村落倚山,面向北面一片肥美水田,约有一千余亩之多,这些田,也就是王爷的私产,是“划”来的。“划”好听些,要说“抢”,十分刺耳。王爷别说要田,要脑袋同样得乖乖砍下奉上。

紫阳关设有四个巡检司,要守住各方要道,收村截户,捉拿逃丁逸民,无所不为,与地方上土豪劣绅恶霸狼狈为奸。可是,在紫阳地左近,巡检司的内奸劣卒,绝不敢前来村野火,怕的就是王爷砍下他们的脑袋。

紫阳村东五里地,山脚下也有一座小村,叫平冈村,因村后有从紫阳山脚出来的一条山腰,上面甚是平坦。

这座平冈村,约有四十户人家,设有四个甲首,因不满十甲,不合格设里,并入了紫阳村,里长的紫阳村的人。

平冈村地人,全姓祝,平时受紫阳村里的欺凌,憋得实在难受,但都敢怒而不敢言。要是有人胆敢向王庄的人挑衅,那还了得,砍头充军有你受的,除非不想活,不然只有干忍。

王庄中,风头最建的是总管宋五湖,这家伙据说是云南的绿林大盗,被官府追缉,夤线投身王府替王爷办了不少事,这些事,自然都见不得人的。

朱梗这个昏王,在云南横行不法,路人侧目,被他的叔叔废为庶人,把他赶到漳州。他的哥哥废了他的王位,他杀人如麻,无所不为。他的哥哥大怒之下,夺了他的册宝后来念在他曾经被流放漳州,重新将册宝还给他,同时赶走了他的属官,削掉他的护卫,免得他再为恶。在洪熙元年,他迁到武冈,武冈的人就倒上了霉。

护卫撤销了,但事实上护卫都成了他的仆役,内中宋五湖这家伙,凡是不法的事。都有他一份。

朱梗死了,他的三个儿子早互有怨仇,哥哥朱微夜告乃弟微柔诽谤仁庙,二人上京对质,徽柔吃上了诬告之罪,那是十余年前之事了。

第二个儿子徽柔做了王爷,三弟广通王徽炸开始造反,拆他二哥的台。

三弟养有一个江洋大盗段有洪,身子十分了得。主仆两人可以力敌百人,自以为是两个霸王再世应该登位大宝。段友洪便率领一群亡命之徒,进入苗山连络苗民与绿林巨寇,要先举事攻下武冈,再叫湖广总督王来,总兵官梁投起来,要进军京师。

可惜!江洋大盗们还未到,苗手杨文伯又不敢出门,事机不秘,全让宋五湖打听得一清二楚。

宋五湖的功力,比段友洪高明得多。他夜入广东府把,段友洪擒出。

这是前年十月间的事,事情闹大了,广通王连湖广总督与群小官小兵们,—一擒获,杀头的杀头,充军的充军,坐牢的坐牢。

这一来,宋五湖功劳不小,可是王爷认为他是父亲手上的红人,对他不敢信任,而且又是有案的绿林巨寇,怎敢把功劳往上报?为免引人注意,便把他安置在紫阳任管。

宋五湖是王府两代的红人,气焰之高,可以想见,与他毗邻而居的平冈村,真是与强为邻,唯恐大祸之将至,日夜不安。

宋五湖年已半百,结婚却不过十年,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文彬,一个小女儿文燕,才出世不久,太小了,还谈不上好坏。但文彬这小鬼。天生主是一个坏坯子,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来会打洞。他比耗子还令人讨厌,每天鞭打仆役,打狗杀鸡乱搞一气,从三岁起,乃父便替他扎下根基,五岁的小娃娃,那竹杆打鸡鸭,一打便死,手到抓来,十分了得。

平冈村中,邻冈一面有一户三进院,户主是一个二十五的青年人,叫祝永春,在村中,他的辈份小,父母双亡,留下了三五十亩薄田让他耕种,他曾在武冈学舍中念了十来年的书,也会孝中过举人却放弃了上京至礼部会试的机会,乖乖扛抗起了锄犁。

他的妻子刘氏,是对面十里地刘家村的地大户女儿,不但人出落得似朵花,那持家主内的手艺,端也首出一指,人人称羡。

人生得美,不管是男是女,准有麻烦,这一对都美,麻烦,在所难免,他们也知道与虎狼为邻,平时深居简出,结婚三年,倒也相安无事。

刘氏在去年怀孕,眼看胎儿在秋间将呱呱落地,夫妻俩平时本就思爱,这些日子过来更是好得像蜜里调油。

紫阳山山巅,怪石如林,有一处名传遐迩的名胜,叫“千寻石室”,石室东面,有一座回龙古刹,古刹中仅有十二三名和尚。是这数十里地区唯一的寺院。回龙古刹的主持方丈,是个年登古稀的有道高僧,法名释惠安。身材高大,不现老态。

寺后,有十来亩菜圃,平时由寺里的和尚耕植,供应十来个和尚的菜蔬。十年前,寺里收容了一个流落异乡的半死老头儿,便在后园搭起一间茅屋让老儿居住,教他照顾园中菜蔬。

老头儿自称姓宫,名正,江南人氏,至云贵经商中途遇盗,货资全失,流落湖广,因此无脸见江东,他不想回去了,只好在这荒山古寺中安度余生。

从平冈村后面的平冈往上爬,七八里地便可以到达回龙古刹。在农暇时,祝永春经常到回龙寺盘桓,因为释惠安对佛理经的造诣极高,两人极为投契。另一原因是看菜园子的半老头儿宫正,走遍了大半壁河山,不仅见识广博,而且谈吐不俗,祝永春除了与老和尚谈谈佛理以外,便是与宫正天南地北乱扯,一住三两日并非奇事。

五月天,稻禾欣欣向荣,有一段间暇的日子过来。近来,因为妻子的肚子大了,永春极少到回龙古刹流连了。

久不面,未免有思念,在这一带,永春是个很随和的人,嘻嘻哈哈人缘极好,并不因为曾经中过举人而自命不凡,但真正和他谈得投机的人,是回龙古刹的老和尚和老头儿。三个忘年朋友相处水乳交溶,也必到永春的家中走走,永春家中人丁少,一个老妈了,一位老家人,加上了一个小丫头。连他夫妻两人全算上,只有五个。他家中祖上有钱,三五十亩田自己耕十来亩,其余的都交给佃户,有的是钱。这些钱却有一半花在回龙古刹中。香油钱米他每年都毫不吝惜往上送。

老头子宫正不戒荤,在后园草屋自起炉灶,永春不时带些鸡鸭鱼肉上山,送给老头子打牙祭。这些天来,刚下了一场大雨.放晴不久,草木青葱,天高气爽,正是大好日子。

祝永春真动了游兴,该前往回龙古刹走动走动了。他穿了一身两截短裤,戴卜竹笠,将几只肥鸡装入笼子扛上,笼上搁了个小包裹,里面盛着送给和尚们的素馅点心,大踏步出了门。

别看他是个读书人,在州学舍中的士子.不但要读书,更须弄刀舞枪骑射,明太祖最看不起读书人,学舍中的士子必须文武兼备,所以大明早期的学舍办的最好,学生大多是文武全材。祝永春人生得仪表非俗,不但书读得好,骑马射箭舞枪弄刀都有两手儿,所以身材修伟,佼佼出群,爬山越岭更不当回事。

临行,他的妻子送他出门,叮咛着说:“官人,一路上小心,早去早回……”“雯,我理会得,申牌正便可赶回,我不会在山上留连太久的,请小心门户。”他笑着作答。

攀上了两道山脊,在林木的空隙中,可以看到紫阳村村后的登山小径,在前面第三道山脊会合小径小,十余名大汉正向山上爬,臂架上有鹰,人前有十余头猎犬,人身上带有刀剑,背着大弓。那是紫阳村的人上山打猎来了,有闲阶级最好的消遣不是原野打猎。

永春大踏步赶路,一面信口朗吟:“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须如猬毛磔,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得归,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瑟琶解歌舞,令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他一面信口朗吟,脚下不慢,与紫阳村的人在山脊上小径合处碰了头。

永春并不怕紫阳村的人,他为人随和,极少与人争闲气,是有名的好好先生,甚至酸气冲天,见谁都无所谓。虽则他祖上在村西有近两百亩田被划入了王庄,他并不在乎也从不过问。在别人来说,心里不无介蒂,但他却只是不担当,好像这些田并非他所有的一般。

紫阳村的人,大岔道上站住了,像在等水春到来。

路中间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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