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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秀山激动得浑身颤抖,痛苦地说:“龙公子,人命关天,小畜生杀了六个人,可否请
公子代为查询受害人的家属,老朽也好前往善后……”
“不必了,秀公这番好意,且留到日后水落石出时。再办善后并未为晚。那时,在下当
倾力相助。”
“那么,一切仰仗公子成全了。”
送走了龙飞,方秀山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一名老仆悄悄离开了庄院,扑奔县城。
城北二里,有一座投子山,据传说,三国时孙吴鲁肃与曹兵交锋,战败投其子于此,所
以叫投子山。此山麓有一座山神庙,只有一名庙祝在内居住。
夕阳西下,老仆匆匆出城,步履艰难地到了投子山下的山神庙,守候在旁的树林中。
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不相信小主人是个惨无人道的杀人凶犯,他怕小主人贸然返家,
主人盛怒之下,后果可怕,因此前来等候小主人通风报信。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等到了小主人。
方士廷丢了包裹,垂头丧气地踏上了返乡的最后一段旅程,心中闷闷不乐,无端碰上了
这档子倒霉事,他有说不出的烦恼在心头。
入暮时分,他到了投子山,脚下一紧,希望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到亲友处换一身衣衫
再回家拜见双亲。
蓦地,路旁闪出一个白发老人,低叫道:“少爷,这边走。”
他吃了一惊,奔近惊喜地叫:“忠伯伯,你老人家老多了,三年啦!你老人家还认识我
吗?”
忠伯伯挽了他便走,颤声道:“少爷长高了不少,但脸貌末变哪!天可怜见,让老奴等
到你了。”
“咦!忠伯伯,你……你老人家哭了,你……”
“快走,到庙中再说。”
“到山神庙吗?为何不进城?”
“进城?进去就糟了,你……”
他站住了,讶然问:“忠伯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忠伯伯将他拖入庙中,庙祝在里面作炊,懒得过问外面的事。
“少爷,你是不是在仙人峰杀人了?”忠伯伯惊惶地问。他吃了一惊,脱口叫:“老
天!我会杀人?差点儿便被人所杀呢。”
“老奴知道少爷不会杀人,谢天谢地。”
“咦!你怎知道仙人峰的事?”
“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将经过一一说了,最后说:“怪事,你怎么知道仙人峰的命案?”
忠伯伯将龙飞登门问罪的事一一说了,他怒火上冲,愤然叫:“这姓龙的好不要脸,他
凭什么敢指证我是凶手?如果他真是云龙双奇,他该感谢我才对。哼!我到永福客栈找他论
理去。”
“不可,少爷,去不得。”忠伯伯急急阻止。
“为什么?”
“他已一日咬定你是凶手,有理也说不清,找他岂不自投虎口?”
“先别管,我回家向爹禀明经过再说。”
“老天,你还能回去?老爷已听信那姓龙的花言巧语,正在盛怒头上,你一回去,有千
张口也无法分辩,有理没理,便得先被老爷打断双腿,划得来么?”
他急得双目垂泪,跺脚握拳切齿大骂:“这个浪得虚名的混蛋!简直岂有此理!我要回
去向爹诉说。”
“你千万不能去。”
“不行,我……”
“你如果回去,便是不孝。”
“什么?我回去反而不孝?”
“俗语说,小杖受,大杖走。老爷正在盛怒激愤中,见到你必定火上加油,必定先打断
你的双腿,将你交给姓龙的。你既然没有错,老爷打断你的腿将交出,日后真像大白,你岂
不是陷亲于不义,大大的不孝么?”
“天哪!我……我该怎办?”他痛苦地叫。
忠伯伯掏出两锭银子递到他手中,沉声说:“你快走,远走高飞暂避风头,找到真正的
凶手,你才能回来。”
他一阵迟疑,不知如何是好。
“少爷,当机立断,走吧。”
他一咬牙,推金山倒玉柱屈膝下拜,泣道:“忠伯伯,我听你的话.这就远走高飞。爹
妈必定哀痛欲绝,请你老人家多加劝慰与照顾。”
忠伯伯也跪下了,颤声道:“少爷请放心,只要老奴有一口气在,不敢懈怠。少爷请
起。老奴福薄,不要折了老奴的寿。”
他再拜而起,挥泪道:“忠伯伯,我走了,我全回来,请多保重。”
“少爷保……重”忠伯伯老泪纵横地叫。
从此.披雪阁宣告关闭。从此,方家闭门谢客。从此,碧峰山下的方家与欢乐绝缘。
从此,江湖上掀起了无穷风波。
龙飞在桐城守候了十天,方动身走了。
这天近午时分,安庆府府城集贤门内的张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各,登门求见本城名武师
张继忠师父。所投的名帖写的是:“武林后学龙飞拜”。
张武师是一位年近花甲的人,五短身材,短小精悍,接到拜帖吃了一惊,匆匆迎出客
厅。
龙飞离座抱拳行礼,笑道:“区区龙飞,来得鲁莽。前辈可是张师父么?”
人的名,树的影,张武师岂敢托大?慌不迭行礼,客气地说:“老朽正是张继忠。龙大
侠驾光临舍,蓬荜生辉,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仆人献上香茗,龙飞客套一番,方道出来意,说:“晚辈久仰前辈大名,如雷贯耳,白
道谁不知安庆府仁义张师父的大名?因此晚辈不揣冒昧,特地到府拜候,同时希望获得前辈
的帮助,尚请鼎力成全。”
张继忠呵呵大乐,说:“龙大侠夸奖了。其实,老朽无能无德,只是朋友们抬爱吹嘘而
已。龙大侠名震天下,举世同钦,如需老朽供奔走,不胜荣幸,自当略尽地主之宜,力所能
逮,不敢推辞,但不知龙大侠有何需要老朽尽力之处?”
龙飞取出一卷图形在桌上摊开,笑道:“晚辈要查一宗命案,因此前来恳请前辈相助。
瞧,这是要犯方士廷的画像,凶手是桐城方家的一位小后生,在十天前逃离桐城,即可能从
此地乘船逃走了。晚辈只知他在外游历,是以游学名义请领路引的。再就是他外表健壮清
秀.全无暴戾之气,不像是个作奸犯科的人。”
“但他却是个凶犯?”
“是的,他在舒城春秋山仙人峰.连伤六命,安排陷阱要诱杀晚辈。”
张武师吃了一惊,讶然间:“他与你有仇?”
“不知道。”
“是受人驱使?”
“可能。”
张武师离座而起,说:“晚间请龙大侠至舍下一行,届期必有报命。这样好了,龙大侠
何不与老朽至各地走走?水路码头及衙门的朋友,他们不会令老朽失望的。”
“好吧,事不宜迟,晚辈与前辈倍引,一切皆仰仗前辈了,但请前辈暂时勿透露晚辈的
身份。”
“那是当然,咱们走。”
当晚,果然查出方士廷于十天前曾至府衙请换路引,去处是四川成都。次日在码头乘
船,怪的是不往上走而往下定南京,所乘的确是武昌至南京的长程客船。
龙飞心中有数,向张武师表示,这位凶犯必定已经知道被追踪了,巧布疑阵要将追踪的
人引入迷途,显然是犯案的老手。
当龙飞离开安庆时,谣言立即不腔而走,云龙双奇追捕方士廷,春秋山双方斗智的流
言,以奇速向四面八方轰传,成为江湖朋友酒余饭后的谈话资料,也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
意,方士廷不再是默默不闻的人。
方士廷并非故布疑阵,而是另有打算,他确是想入川避风:头,可是他只有忠伯伯给他
的廿两银子,盘缠尚不足到武昌,因此先乘船东下,到南京找朋友借川资,张罗了五十两银
子,再乘船西上。这一来,无意中替自己找来了麻烦,反而跟在龙飞:的后面了。
龙飞断定他必定入川,并未向下追,乘船先到湖广,明查暗访势在必得。他从南京上
行,来回耽误了十天半月,无形中双方距离已经拉近了,他重新经过安庆府时,龙飞只在两
天前离开安庆乘船上航。两人的船,只差了两天行程,他反而走在龙飞的后面。
江西九江府,水陆要道,三省的咽喉。
船在申牌初靠上了九江钞关码头,客货船必需在此地了碇。船上船下一阵忙,税吏们登
船查验货物,巡检司的人则盘查研究。
方士廷身上只有八十两银子,随身只带了一个包裹,别无长物,仅需交验引路。
查验路引的共有七名公人,为首的人像是位副巡检,穿了从九品的宫服,神气万分。
旅客皆排列在舱面,在本地登岸的人皆须将路引交出查验,过境的旅客则可免了这重麻
烦。
六名公人在依次查问即将登岸的旅客,副巡检大人则背着手在各处走动。
这位副巡检年约四十出头,身材高大,生了一双似可透人肺腑的鹰目,顾盼间冷气四
射,给人的印象是精明,机警,阴狠,像一个饿狼,有狼的凶残和狡诈。
方士廷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为江湖名人,但却知道龙飞并未报官。这是说,也不是有案的
人,姓名不会在官府的黑名单中,对六扇门中人也无顾忌。他站在舱侧,手扶舷板注视着码
头上忙碌的人群,心中不住盘算。这次他打算入川暂避风头,但所带的盘缠有限,来日方
长,以后的日子怎样过?想起来便感到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去找那名叫丁彪的师兄弟两个凶手,天下茫茫,他又不是汀湖人,没有江湖朋友,从何
着手?
他愈想愈心烦,不由自主长叹一声。
蓦地,身后传来了清晰阴森的语音:“你,不在本城登岸么?”
他转身回顾,接触到副巡检大人锐利阴森的目光。不怕官,只怕管,出门人和气生财,
他堆下笑,说:“草民要到武昌,不在贵府登岸。”
“你作何生意,不像是生意人哪!”
“草民游学四方。”
“咦!游学?那么,你该是生员,可有功名?”
“草民不——不曾入学。”他有点心虚。
副巡检将手一伸,阴阴一笑道:“行走长程,你该有路引,给本官看看。”
是福是祸,难以预料。路引交出,真像大白。副巡检不住向他打量,眼中一亮,阴阴一
笑问:“到四川经商?”
“访友。”他信口答。
副巡检脸上涌起令人莫测高深的笑容,这笑容令心怀鬼胎的人心中发毛。
“哦!春讯期间,入川行程艰巨,阁下如果乘船,恐怕会有风险哪!”副巡检紧盯住他
的眼神问。
“呵呵!这年头,出门哪能没有风险?走旱路同样会担惊受怕哩!”他泰然地答。
副巡检递回路引,呵呵一笑径自走了。
入暮时分,两个公人登船,找到了方士廷,其中一人亮了腰牌,抱拳一笑说:“在下第
三,奉府推官大人手示,请方爷到府衙一行,请随在下前往。”
他一怔,讶然道:“小可与贵府的人素昧平生,也无亲无故……”
“在下只知奉命行事,方爷请即启程。”
“哦!要带行囊么?“他沉重地问。本官负责地方治安,操有生杀大权,既然派人前来
催请,怎敢不去?
“不用了,也许方爷会很快就回来的。”
“两位请稍候,小可先略为拾缀。”
“好的,方爷请自便。”
九江他曾经来过,两年前他曾经在庐山留连数月,因此不算陌生。走着走着,他感到不
对了,问道:“这不是府后街么?走错了吧?”
一名公人向前一指,笑道:“没错,迎驾的人就在前面巷口。”
巷口迎出四名青衣大汉,不是公人,穿一式青紧身,带了刀剑,一个个健壮如牛,像貌
凶猛。四人左右一分,劈面拦住,为首的人向两公人抱拳施礼,笑道:“有劳两位大哥了,
请代向赵大人致意,敝长上将面致谢忱,兄弟这就接手。”
两人呵呵笑,其中一人说:“刘兄客气了,人交给你啦!再见。”
另一人拍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