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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热闹的所在,莫过于勾栏瓦肆集中的地方。说白了,也就是娱乐场所。可以看吃喝、看戏、听,阿斗若活在现在,他才不会乐不思蜀。
那酒楼,原本叫“谪仙居”,后来被宣抚处置司定为公务接待指定单位,遂改了名,叫“醉仙居”。这宣抚处置司和各地往来的官员到你这里吃酒,一抬头就见“谪”,不是触人霉头么?
下午的时候,醉仙居就得到了通知,晚上有官人们要到这里吃酒,因此早早便在准备。
方才上任的宣抚处置司主管机宜吴拱,此时穿着一身便装,站在二楼正跟店主说话。那店主是认得他的,因此小心应对着。
“这左厢,闲杂人等不许靠近,我也只是说给你,到时我自有人盯着。菜,不必你们亲自送进屋,到这楼梯口为止,我自会派人传。其他房的生意,你照接就是,旁的不用管了。”
店主连声称是,因为跟宣抚处置司许多官员都熟,因此多了一句嘴:“吴准备,今天是怎么大阵仗?入学便是徐郡王来,也不曾这般……”
吴拱盯他一眼,店主生生把后头没说完的话当面条吃下去,听吴拱说道:“店主,你也不是头一回接待官府了,怎还不懂?”
“是是是,小人唐突了,恕罪,这便吩咐下去。”店主诺诺连声后,作个揖,自去忙了。
吴拱回忆片刻,确认没有疏漏,这才进了一间极其轩敞的房间,一坐下,对跟在后头那精明的汉子道:“把人叫来。”
“是!”那汉子应一声,转头出去,不多时,带着两个人进来。都穿便服,从形容上很难看出他们是干什么的。
“今天大王要在这里招待,你们都警醒些。楼上、楼下、外头,都给我盯好。尤其是这左厢,不许人靠近!这回是我上任头一次派你们差使,不许出任何差子,否则,我在大王面前没脸,你们也讨不到好!”吴拱抖出威风来。
三人都应下,正要去执行时,吴拱又道:“告诉底下的人,别一个个直眉愣眼地,把人吓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干什么的?”这话就有些外行了,这原来是张庆,现在是他,手底下不穿军服的人,大多都相貌平平,绝无引人注目的地方。否则,怎么吃这碗饭?倒不怪他,方才上任,还不熟悉“业务”。
安排完毕,下属又请示道:“机宜官人,往常,只要是接待各帅司的长官们,按例,都是要到旁边叫些粉头来助助兴,是不是……”
吴拱一想,今天非同小可,估计长官们没这兴致,因此道:“休提这遭。”下属领命而去,吴拱坐不住,又出了房,凭着栏杆往下看,虽然时辰已经不早,但店里生意仍旧不错。一些吃醉了酒的,还在房中大呼大叫,还有那勾肩搭背,步履踉跄的,真是不一而足。他生怕有什么纰漏,本想亲自检查,但转念一想,坐上这个位置,就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得依靠下属,遂打消了念头。
没一阵,瞄见永兴杨经略的身影在楼下出现,那一只眼睛,太好认了!他急忙迎下去!他下楼时,杨彦、张宪、徐成、徐洪并徐卫,已经在往楼上走。他侧身在旁,道:“一切已经妥当,诸位前辈请。”
杨彦知道他升任主管机宜,经过他身边时,一把拍在肩膀上:“小子,不错。”
徐卫经过他身旁时,轻声道:“安排好了,你也来。”
一众将帅到了房中坐定,只见陈设奢华中不失风雅,华贵中不见俗气,很是用了心。杨彦使劲跺了几脚地上的地毯,嘀咕道:“这踩不实,还不如铺石板,谁知下面是什么?”
张庆真想啐他两口,真是土包子不得席面,都作大帅的人了,还这么没见识。因此道:“你少聒噪!来来来,几位经略相公隔着大王坐,我们宣抚司的坐对面!”
泾原帅徐成笑道:“哎呀!那怎么敢?宣抚处置司的长官可不敢得罪!”
张庆拱拱手:“少帅,你也休打趣,赶紧坐吧。”徐成的父亲虽然不在了,但叔父们还在,因此官场上仍旧习惯称他为“少帅”。“宗来,来来来,你杵着作甚?”
安排完毕,宣抚处置司徐卫、张庆、马扩、刘子羽、四大帅司徐洪、杨彦、张宪、徐成,八个人围坐一桌,吴拱便吩咐传菜。
杨彦总是兴致最高的那个人,一只眼睛也瞪得老大,指着徐成道:“徐经略,你,你站起来,给大王还有前辈长官们敬一圈再说!”他跟紫金虎情同兄弟,算起来也算是徐成的长辈,所以敢这么说话。
徐成也全不在意,还笑道:“经略相公说得极是,平日里大家各自一方,难得聚首。今天不喝个大醉能说得过去?我便先从九叔起!”说罢,提着酒壶就要起身来给叔父倒酒。
徐卫本想拦了,但手伸出去,到最后却变成了掌杯。徐成满上,放下酒壶,双手捧杯道:“大王。”
徐卫点点头,跟他碰一下,把酒喝了。哪知徐成又立马提了壶再倒,杨彦叫唤起为:“嘿!这小子,倒不客气,你还想连敬三杯是怎地?”
“杨经略怎不明白?先前一杯,在公,这是宣抚相公,是大王。这一杯,在sī,我却要敬叔父的。”徐成笑道。
“哈哈!这厮!几年大帅下来,倒长进了!”众人皆笑道。
徐卫也喝了,旁人一见,都想来敬,徐卫把手一摆,自己端起酒杯,刚要发话,干脆一口喝了,喝道:“换碗来!”
“好!”众人喝彩!这才像话嘛!冲锋陷阵的军汉,吃什么小杯?就得大碗整!
一溜大碗排上,每碗倒满,徐卫捧了碗,豪气道:“来,这一碗,替四位经略相公接风,洗尘!干了!”
“干了!”众人喝一声,无不满饮。
坐下去,杨彦就要动手,张庆一把扯住:“吃点菜,吃点菜!这议一天,你不饿啊?”
“你址我作甚?我又不敬你!小小参议,拍马屁我也不拍你啊!”杨彦笑道。他们是自家兄弟,随便玩笑也不为奇,若是旁人这一句出来,那就不同了。
张庆果然不恼,还笑问道:“那你拍谁?”
“那当然……”独眼虎提酒壶那支手都伸向徐卫了,陡然觉得不对,骂道“好个泼皮!竟算计起我杨大来!你等着!今日不把你灌醉,我,我我这只眼也戳瞎了它!”
众人哄笑,纷纷撺掇道:“杨经略,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都当见证!”
徐卫任由他们哄闹着,直到吴拱到身旁来耳语一句,他才挥了挥手,口中道:“杨大,坐下。”
杨彦正在兴头上,听了这话,立马“哎”一声,麻溜地坐了回去,不再聒噪了。众人也敛了笑容,闭了嘴巴,只见吴拱亲自上前掩了门,心下狐疑,吃个酒而已,至于这样么?
徐卫一使眼sè,张庆就将面前碗一推,开口道:“诸位,四位经略相公,今晚将各位请到这处来,一是接风洗尘,二是有件要紧的事情。”
虽然给吴拱留了位置,但他一直站在门口守着,尖着耳朵随时注意外头的动静。
“朝中徐相,想是已经去了职。个中原由,我也不细说了,只一句。朝廷里有人,看我们不顺眼,嫌我们碍事,准备收拾我等。徐相被迫去职,只是头一步,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张庆说罢,旁人都不见异常反应。因为宣抚处置司的人已经知道了,徐洪和徐成两位大帅也知情了,只有张宪和杨彦不明内情。
独眼虎当时就毛了,独眼一瞪,问道:“有这事?几时的事?”
“二月的事,确切消息相信很快就到川陕来。关于此事,有一句话说在前头,官家仁慈贤明,但受了朝中jiān臣的méng蔽!是谁,我也不挑明了,但叫诸位心里有个谱,不至于莫名其妙。”张庆道。
杨彦冷笑一声:“早他娘知道有今天!狡兔死,走狗烹!我们这些走狗,没用了!打死吃狗肉!”
“他娘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谁呢?”张庆骂道。
杨彦方知失言,忙告罪道:“大王素知卑职粗鄙,还请饶恕则个!”
徐卫并不介意,接过话头道:“这些年来,我们西军血战疆场,抢尽了战功。所谓树大招风,已经让人不自在了。借着机会,便想消遣我们,今日聚你们来,就是商量个法子,总不能坐以待毙。”
听他话说得这么重,四位大帅心头都是一紧。带兵的嘛,总往最坏处想,一听徐郡王说个“毙”字,便想着奋起反抗了。娘的,没死在女真人手里,倒死在自己人手里,岂不窝囊?
杨彦当即表态道:“大王,这事没说的,我们西军弟兄断头洒血,才保住一方百姓。如今怎么着?要过河拆桥啊?怕没有那么容易吧?我今天把话说在这儿,谁要是敢对你不利,我答应,腰里这口刀不答应!”
徐卫看他一眼:“你腰里挎刀了么?”
杨彦一怔,众人都笑了起来,徐卫摇摇头:“事情没到那一步,今天召你们来,也不是就要怎么样了。不过人家要动手,我们也不能伸长脖子去,总得有个办法反制才好。这么地吧,法子,我想好了一个,你们照办就是。”
“嗨!大王有法子可不早说?害我吓得这么一身汗?”杨彦松了口气。他还真以为事情到了不可挽回,必须撕破脸皮的地步!以为一回去,就要集结部队,准备反了他娘的!虽说为了九哥,为了弟兄,为了自己,刀山火海也得闯,但心里到底还是紧张的。!。
第三卷第八百四十二章
秦桧的官轿在宣德门前停下的时候,随从掀起帘子请他下轿,他却朝里头张望片刻,又回到桥中掀起侧帘往后头看了一眼,就坐在轿中不动了。等了一阵,许多官轿从旁边经过,他才咳嗽了一声,让随从掀了帘,下得轿去。
“哟,秦相。”所过之处,朝中同僚纷纷行礼,秦桧笑容满面不住地点头,口中“嗯啊”不停。郑仲熊从后头追上来,跟他差半个身同行。
“相公,这一向没再听闻有人去职的,徐党大概是清了吧。”
秦桧应了一声:“树倒猢狲散,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话是这么说,但徐良的余威仍在,不可马虎。听说他上奏请辞的时候,颇多影射,直将矛头对准中宫以及你我啊。”郑仲熊小声道。
“哼,没牙的老虎还想咬人呐?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秦桧不屑道。郑仲熊见他xiōng有成竹的模样,也就不再多嘴了。到了里头,远远望见首相折彦质被一群人簇拥着,秦桧略一思索,便走上前去,跟麟王唠了起来。无非就是朝中时事之类,直到御史出来整班上朝。
早朝,秦桧表现活跃,一连奏了三事。一是整顿御史台和知谏院,广开言路,以终结“一言堂”;二是要重振朝纲,改弦易辙,将今后的重心放在内政上来;三是统一政令,以改变令不过长江的局面。
是人都看得出来,他所奏三事,都是想“纠正”徐良主政时代的“弊病”,或者可以称之为“清算”也不为过。这一点,大臣清楚,皇帝也明白。只不过赵谨的态度有些暧昧,台谏该整顿就整顿,至于改弦易辙,这要广泛讨论取得共识,不得操过过急。统一政令,也非一朝一夕的事,从长计议。
好在秦桧是知道大宋天子的脾气,什么都不怕,最怕的是麻烦,是生事。哪怕是根刺扎在肉里,只要不痛,或者痛得还能忍受,最好是不要拔。因此,他也不与皇帝争论后两条,当朝举荐郑仲熊出任御史中丞,魏师逊知谏院。
要知道,御史台和知谏院并称“台谏”,是朝廷里的监察机构,掌握着言路。徐卫执政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