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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为天下母?
裴满氏不到三十岁年纪,这中原王朝,凡是当皇后的,不一定要最漂亮,但绝对是品貌端庄。裴满氏恐怕很难符合这一点,她不算丑,但也肯定不美,只是在北方水土养育下,个头高挑而已,舍此之外,实在普通不过。纵使一身华服,也难掩其“土”。
此时,裴满氏眉头紧锁,脚步急促,从中京传来消息,左丞相完颜宗贤作为钦命大臣,办了自己的弟弟裴满忽睹。这世上,但凡当姐姐的,没有不心疼弟弟,所以,他这是来找皇帝求情了。
到了皇帝寝殿,运气真好,今天皇帝没有喝酒。而且好像是知道她要来一般,穿着一身汉服,正襟危坐,腰里仍挎着刀。
裴满氏上前见了礼,皇帝还很客气,请她坐。屁股一沾chuáng,皇后就迫不及待道:“陛下,宗贤在中京所作作为,可是出自上意?”
完颜亶面无表情:“皇后所指何事?”
裴满氏听着不对头,谨慎道:“据说完颜宗贤以钦命大臣的身份前往中京,拘禁了中京留守裴满忽睹。”
“哦,有这事。”完颜亶一双因为休息不足而血红的眼睛看了皇后一眼。
裴满氏立即起身,跪地道:“陛下,忽睹年轻,不知轻重,任上难免有些过错。万请陛下念着他是我的弟弟,饶他这一回。罢官夺爵就是了,终归是一家人。”
完颜亶脸sè渐渐沉下来:“一家人?你知道你弟弟犯了什么王法么?”
“这……不知。”其实裴满氏想着,不外乎就是贪了几个钱,在地方上霸道了一点吧。
“那朕让人说给你听,请左丞相。”完颜亶道。
片刻之后,也不知完颜宗贤从哪里冒出来,见过皇帝之后,又给皇后行礼。裴满氏吃了一惊,她根本不知道完颜宗贤这么快就从中京赶回来了。
“左丞相,你告诉皇后,她的弟弟在中京都干了些什么。”完颜亶长袖一甩,大声道。
“是,禀皇后,裴满忽睹在中京留守任上,共犯下贪赃、受贿、杀人、欺君等大罪十余条,桩桩查证明白,人证物证一件不少,条条都可论死!”完颜宗贤说罢,将卷宗递到皇后面前。
前面说过,论起来,完颜宗贤跟裴满家是亲戚,他理所当然应该是“后党”,可这位老臣对皇帝极为忠心,这回算是大义灭亲了。
裴满氏一把抓过卷宗掼在地上,切齿道:“宗贤!裴满家何曾亏待过你!”
“皇后此话怎进?臣身为大金国丞相,自当辅佐君王,匡扶朝政,怎敢徇sī?”完颜宗贤正sè道。
裴满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向皇帝道:“陛下,纵使忽睹有罪,也请看臣妾脸面……”
完颜亶深吸一口气,挥手道:“左丞相且退下。”
完颜宗贤大礼之后,退出寝殿,他前脚一走,完颜亶立时发作!一拍案桌站将起来,指着裴满氏道:“脸面?你还有脸面?”
裴满氏吓了一跳,脱口道:“陛下何出此言?”
“裴满氏,从选你入宫,到母仪天下的皇后,朕是连着把你提起来的,没错吧?确实,你也给朕生儿育女,皇太子夭折也怪不得你。往常,朕精力不济,也让你处理一些朝政,为此,你累得积劳成疾,朕心里还甚是愧疚!”
“可你是怎么干的?在朝中结党,大力地排斥异己!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这叫雌鸡司晨!懂什么意思吗?打鸣那是公鸡的事!母鸡打鸣了!这天下不就乱了吗?圣人都说,雌鸡司晨终非正道,而且是不祥之兆,是取祸之道!朕一再提醒你,你都不当回事!”
皇帝越说越气,最后竟是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裴满氏却还沉得住气,把脸撇向一旁,辩解道:“臣妾所作一切,无非是为陛下分忧!不想陛下不领情,还反过头来怪罪我!若是皇太子和魏王两个儿子在,见到他们的母亲被如此冤枉,真不知……”女人对付男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这眼泪。
可她这回,真没弄清楚情况。
皇帝丝毫不为所动,连连点点头道:“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些朝政上的事。你我是夫妻,对吧?你知道汉人怎么说这夫妻么?叫结发,叫同心,就是两个人成了一个人,不分彼此,同心同德。裴满氏,你告诉朕,你跟朕同心同德么?”
不知道怎么地,听皇帝提起这个,裴满氏不禁打了个冷战。可她还是马上定住心神,回答道:“臣妾之于陛下,只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皇帝一时竟笑了,窜到皇后面前,拍着手道:“呀呀呀呀!你还读过几句书呐?你知道这句话出自什么典故么?这是出自卓文君的《白头吟》,知道卓文君的事么?她是巨富之家,却对一无所有的穷书生司马相如情有独钟,不顾家人反对,与司马相如sī奔!人家一个富家女,不顾斯文体面,当垆卖酒!这才叫夫妻患难扶持,相濡以沫!你怎么有脸念她的诗作?朕若是你,只怕羞死!”
裴满氏越听越不对劲,皇帝是不是知道什么?
见她不言语了,皇帝知道自己说中了,愈加狂躁,怒道:“裴满氏!你但凡与朕一条心,朕念在夫妻情份,还有儿女的面上,你和你弟弟这些事,朕都可以不计较!可朕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是如此……如此……”到底是读圣贤书的人,那脏字硬说不出口。
一阵狂风暴雨下来,皇帝也累了,坐回案桌后,喘息道:“朕已经下诏,裴满忽睹罪大恶极,就地正法!”
裴满氏一听,身子几乎条件反射般弹将起来:“陛下!陛下!”
“闭嘴!”完颜亶奋力拍打着案桌。“你自身都难保,还有心管你弟弟!”
听到这句话,裴满氏顿时瘫倒下去,难以置信地望着丈夫道:“陛下竟不敢夫妻情……”
“闭嘴!闭嘴!”完颜亶又窜起来。“夫妻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脏了朕的耳朵!朕问你,你是不是跟,跟太保……”皇帝脸都快涨成了紫sè。
裴满氏虽然惊慌,但还没糊涂,听皇帝之言,似乎并没有确凿证据,忙分辨道:“陛下,臣妾对你一心一意,绝无不忠!”
“你不认是不是?你不认是不是?”完颜亶指着皇后问了两遍,突然抓起了刀!
到底是夫妻,裴满氏还能不知道皇帝的脾气,只要他捉起了刀,管你是谁!她慌得在地上往后一挪,一面道:“臣妾实在没有对不起陛下,请陛下明察!臣妾与太保清清白白,平素里至多是因为军国大事见面,并没有……”
“你们都当朕是蠢货是吧?朕今日便叫你知道……”完颜亶捉着刀,步步逼向皇后。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惊叫,只见从门外窜进来一个身影,扑到裴满氏身上,挡在了她前面。完颜亶定睛一看,却是自己的女儿,代国公主。这公主是完颜亶和裴满氏生的长女,如今也不过十八岁,倒也生得美丽,此时一张白净的脸上满是惊恐之sè,结结巴巴道:“皇父!你,你难道是要杀母后吗?”
皇帝怒气难消,对女儿道:“你让开!”
代国公主却死死护在母亲身前,她并不知道内情,见父皇发怒要杀母后,如何肯让?只道:“女儿死也不让!”
“你让不让!”完颜亶双目赤红!
见女儿仍是坚定摇头,他猛然举起了佩刀!这头母女两个同声惊叫,闭上眼睛抱作一团!可等了许久,听听“哐咣”一声,打开眼一看,却是皇帝的佩刀掉在了地上。在两个儿子都死了以后,完颜亶对这个女儿尤其疼爱,所谓虎毒不食子,他纵使再狂暴,也还是爱极了女儿。也正因为如此,当日公主随口一句无心的话,就让他怀疑驸马对公主不好,因此杖责。
况且,裴满氏与完颜亮有染一事,他也只是听宫fù们说的,并无真凭实据。加上女儿拼死护母,他怎么下得去手?
代国公主抱着母亲,泪水止不住地流:“母后,这是所为何事?”
裴满氏一言不发,只顾抱着女儿痛哭。而完颜亶已经背过身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代国公主想起自己进宫来的目的,赶紧道:“父皇,女儿进宫,乃是有事禀报。”
“什么事?”面对女儿,金帝的语气已经温柔了许多。
“最近以来,平章政事秉德,大理卿乌带时常来女儿府中,与驸马闭门相谈,每每都说上几个时辰。女儿问驸马,他只说是谈些治学著文。女儿觉得不妥,因此来告皇父。”代国公主道。
这事立马就转移了完颜亶的注意力,他转过身来,疑huò道:“斡骨剌和乙辛,都好读书,他们谈治学还行,乌带何等人?大字不识,他治什么学?”斡骨剌,就是驸马唐括辩,乙辛就是完颜秉德,乌带,汉名完颜言。
“女儿也觉得奇怪,若是治学,何须遮掩?”代国公主道。
完颜亶本来就在气头上,现在知道这事,更是火上浇油!略一思索后,怒道:“你带你母亲且退去,朕自召驸马来问!”
毕竟是夫妻,代国公主扶起母亲已经往外走了,还不忘回头来求一句:“皇父,驸马有伤在身,可打不得了。”完颜亶根本没听,马上命大兴国出宫去召驸马来。
却说那驸马唐括辩,趁着老婆进宫的机会,正要请乌带和秉德来密谋,结果这两人还没到,宫里却来人了,说是要宣他见驾。这一回惊得唐括辩不轻,要知道他身上有伤,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皇帝不可能召他赴禁中的!莫非是事发?
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多想,皇帝召见,拖延不去可是死罪!没奈何,只能带着伤赶赴禁中。到了皇帝老丈人寝殿,战战兢兢地跪下,刚磕个头,话没说半句,就听皇帝怒问道:“你与乙辛乌带谋何事?将如我何?”
唐括辩吓得尿都快出来,连连叩首道:“臣与完颜秉德,完颜言因闲暇无事,聚作一处,讨论文章而已!”
“讨论文章?那乌带大字不识,你跟他讨论个甚?”完颜亶大怒。
“陛下有所不知,乌带近来发奋读书,百家姓已能诵其半!”唐括辩道。
金帝哪里肯信?一定要唐括辩招认yù行不轨,而后者也是抵死不从,坚称是在学术讨论。最终,完颜亶还在看在女儿面上,没杀了他,又召了殿前武士拖出去杖打!
唐括辩伤刚好一些,又挨这一顿,心里越发恨毒了老丈人。自此,与完颜秉德,完颜言更加密集地谋划举事,只不过避开代国公主而已。
这一天,已是十月末,密谋起事的大臣相约在完颜秉德府中协商。有伤在身的驸马唐括辩第一个到,可见其对此事的积极。
两人正在密室中谈论此前皇帝yù杀皇后一事,就听仆从来报,说是大理寺卿完颜言与平章政事完颜亮到。
“完颜亮?乌带领他来作甚?”唐括辩疑huò道。
“莫是要引他入伙?”完颜秉德猜测着。
“这乌带作事太儿戏?此等捅天的大事,怎能随意带旁人来?”唐括辩急道。
完颜秉德仔细一想,道:“人都来了,且引进来再说!”便命请他二人入内。一阵之后,完颜言与完颜亮先后进入室中,秉德与唐括辩都有些乱意地看着完颜亮,不发一语。
乌带见这阵仗,忙道:“两位不必如此,太保与我相交多年,断无二心。”
完颜亮自己也道:“此等大事,怎能少了我?若非乌带相告,亮都要自行起事了。”
这句话绝对有效,唐括辩立马就问道:“哦?太保难道也……”
要入伙,就要表明诚意,完颜亮当即道:“不瞒几位,当日我被贬大名府时,就已起意。若不是今上突然召回,至晚明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