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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难得一家人团聚,回去一趟也无妨。遂将军务交于两位副指挥使张庆和王彦,自己就随家仆赶往城中。
那官家御赐的宅子位于西水门内,原是奸臣王甫私宅,虽称不上奢华宏伟,却也十分别致。前后院落加起来,房屋也有十几间,且配套完备,卧房,书房,花园,马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徐卫在家仆引领下行至门前,刚一下马,只见一个伶俐的小厮奔过来,一把牵住缰绳,满脸堆笑道:“小官人回府了。”
“这是……”徐卫向徐家老家仆问道。
“何太尉忒客气,听闻迁了新居,便送来两个丫头,一个老妈子,并两个小厮。老太公再三推辞,人死活要送。本来要等小官人回来问问,这不,已经干上活了。”老仆回答道。府里的太公官人们都升了官,还搬到京城来,这让下人们底气也增加不少,说话都大声了。
徐卫轻笑一声,他自然知道这是何灌在投桃报李,也不多说。正抬脚要往里走时,突然停下,回问道:“你说什么,两个丫头?”
“对,老仆问过了,一个叫荷心,一个叫凤维。”
徐卫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这两个名字,竟然哼道:“荷心就是藕片,凤尾就是菜叶,取的什么破名。”说罢,将马鞭朝那小厮一扔,大步向里走去。外头两个面面相觑,人家名字取得挺好,哪招惹到小官人了?
刚踏进中庭,还没找着门路,便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脆声道:“小舅回来咯!”正四处寻找声源时,便见一团肉球直滚出来,一直滚到脚下,抱住他双腿,嘿嘿直笑。看着外甥那张胖得起窝的小脸,徐卫就像从十八层地府突然升到了九十九重天外天,一把抱起范宜,使劲抛了起来。
“九叔!”又一个声音传来,却是四哥徐胜的儿子徐直,也才十岁而已。
一手抱着外甥,一手抱着侄儿,徐卫心情大好,望定客堂方向,箭步如飞。入了客堂,却见高朋满座,徐秀萍一看到弟弟回来,乐得眉开眼笑,起身大笑道:“我家愣头青回来了。”
徐王氏瞄了姐姐一眼,生气道:“三姐怎么说话呢?九弟现如今已是朝廷官员,凡事都得有个体统。”
“哟哟哟,体统?他再大的官,还不是我弟弟?怎么着,我还得给他磕头啊?”徐秀萍一张嘴不饶人,逼得徐王氏说不出话来。正滔滔不绝数落姐姐时,一眼瞥见兄弟腰上系着条金带,挂着个荷包,十分诧异。自己那公公前些年得了条金带,也挂这么一个鱼袋,成天得意洋洋,说皇恩浩荡,粉身碎骨难以报答,怎么老九也有?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八章张宪
一家人正兴高采烈的说笑着。徐胜起身走到弟弟身边,小声说道:“姐夫也在,你稍后见了他客气些。”
听到“姐夫”两个字,徐卫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向四哥问道:“他怎么在东京?”怪事,东京成西天了?都赶着来取经?
徐胜还没回答,徐秀萍在旁听闻,抢着说道:“当初爹不是写信到真定,请他们一家来作客么。那个,九弟啊,你万事看姐姐面上,还是多少给他留些脸面吧。”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这话还真是半点不假。那厮一来,三姐转身就忘了当日范经是怎么对待她和父亲的。
但姐姐话已说到这份上,他还能怎样?清官难断家务事,爱咋咋地吧。正说着,便见姐夫范经扶着一位老妇从里面出来,三个年纪相仿的小丫头接连窜出,见了徐卫个个欢喜,小舅小舅地叫个不停。徐卫这才知道,三姐在范家的日子为什么不好过了。在这重男轻女的时代,连生三个女儿,实在算是“罪过”。
满屋子的侄男侄女叫舅舅,徐卫一摸身边,想找个铜钱刮痒都没有。他从前做老千,布局骗钱,过的是担惊受怕跑江湖的日子,一有机会便狂欢作乐,那钱来得快去得更快。穿越到宋代,带起了兵,与士卒同甘共苦,身边自然也没余钱。
徐秀萍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一看兄弟这模样,取笑道:“人家作官,家财万贯,我家兄弟这官作得,敢情一直在倒贴?”
徐卫闻言大笑:“三姐还真说对了,我领着朝廷俸禄,还有官家赏赐,怎么身边总留不住个钱?侄儿们,先欠着,等小舅下次领了俸,一定给你们补上!”
徐秀萍和徐王氏两个对看一眼,笑得十分暧昧,向弟弟道:“人无妻如屋无梁,又言男主外,女主内。你连个媳妇都没有,谁替你管钱?还不是大手大脚花了去?”
徐卫看来心情不错,打趣道:“姐姐嫂子今天给我相一个合适的,明天我就娶进门,如何?”话一出口,惹得全家哄堂大笑。
那一众侄儿侄女看来从前便对小舅舅极为亲近,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聒噪个没完。一直含笑不语,乐得安享天伦的徐太公此时话道:“你们把孩子领下去。”徐家两个妇道一听,心知老爷子怕是有事要说,便连拖带拽将五六个娃弄出客堂。这时,那范经才看着徐卫,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九弟。”当初,他在徐家趾高气扬,简直连岳父老泰山也没放在眼里,更不用提徐卫了。
徐卫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那范经之母将他打量一番,笑着对徐太公说道:“亲家公,多年不见,你这季子出落得这般模样了。”
徐卫听得眉头一锁,什么叫出落?合着我是大家闺秀?
徐彰似乎不太想接这话茬,笑了一下。敷衍几句。范家母子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便自行离去。他们前脚刚一走,徐卫就问道:“真的全家都来了?”
徐彰叹了一声,沉默不语。徐胜也是犹豫再三,这才道出原因,当日徐彰修书一封送往真定,请他们一家过来作客,也替范经徐秀萍夫妻两个调解调解。可那信送出后,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就在金军突然动袭击,攻陷燕云之后,范家母子拖家带口出现了。刚来的时候,还死撑着脸皮,说是看在两家结亲,徐家老爷子又极力邀请的份上才来。可谁都知道,女真人攻陷燕云,真定危急。派出援兵又被金军击溃,那真定城里一片恐慌。不论贫富,纷纷南逃。范家被逼得没办法,这是来投靠徐家了。
不至于吧?范家老爷子不是听说在京城作礼部侍郎么?大小也是个四品官,怎么范家不到京城来?徐卫疑惑不解。
原来,范经母子二人起初倒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东京大名,谁近谁远?便想着先到大名,等局势稳定些,再去京城。可跟着徐家来到东京后才得知,范家老爷子是蔡京一党,已经跟随太上皇南逃江淮了。那母子二人初到徐家时,十分跋扈,在得知这事之后才稍作收敛。
“太上皇以及随行官员不是回京了么?范父也应该……”徐卫又问道。
徐胜苦笑一声:“回来更惨。前脚刚到京城,官家后脚就下了诏,一贬再贬,并流放广南安置,立即执行。你没瞧见么,范母现在对爹客气多了。”
“贬到什么级别?”
“贬到他现在要是见到你,都得作揖问安的级别。”
徐卫心中暗思,被划为蔡京一党,那这位范老爷子的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在岭南吃荔枝了。那这么说来,范家母子岂非吃定我们徐家?咱还得替她养老送终?
徐彰一直没有说话,听到此处,干咳两声,向儿子问道:“老九,你靖绥营要人吧?”
怎地?难道老爷子要凭借在西军中的关系,给自己招兵买马?那敢情好!现在种、姚、折几家西军都有部队在京城,爹从前是西军勇将,廉颇虽老,威名仍在,如今又是步军司二把手,他要是出面,招几个统兵官过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一念至此,上前连声道:“要要要!爹有什么好介绍?”
徐彰瞄了他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徐胜见状。想起三姐那苦苦央求的模样,把心一横,说道:“爹,还是我来说吧。”
徐彰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徐胜转向兄弟道:“九弟,坐下说。”待弟弟落座之后,徐胜这才道出缘由。范家老爷子被贬广南,按规矩,家属也要同行。可范母年迈多病,怕是经不起这山高路远的折腾,范经从前倒是受过荫补。可刚当上官就犯了事,又得罪了上头,结果被削职为民。他的意思是,能不能让徐卫在靖绥营给他谋个差事。一旦有公职在身,他就不需要追随父亲而去。这样,也能在京城落脚,奉养老母。
“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徐卫冷笑道。
“这不是抹不开面么?上回让你从家里扔出去,这次见面能主动跟你打声招呼,已经不错了。”徐胜这句话刚一说完,徐卫差点没跳起来。什么玩意?听你这意思,他主动跟我打声招呼,还是抬举我?我还该对他感恩戴德,痛哭流涕?
“我说咱们家是不是忒厚道了点?爹,四哥,你们忘了当初他那副嘴脸?”徐卫一肚子闷气,没好气地说道。当日自己没拿大耳刮子抽他已经算是看在三姐面上,如今竟然把脑筋动到我身上来了,还想让我给他谋个一官半职不成?
徐彰不接话,徐胜苦口婆心地劝道:“九弟,你看他们现在处境艰难,怎么说咱们两家也是亲戚,不是外人吧?”
徐卫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我靖绥营不养闲人,他要是想当兵,就去应征,选不选得上我不敢保证。”
徐胜闻言还想再说,徐彰却挥手制止了他:“不行就罢了。对了,老九,步帅不知何故,以贺乔迁的名义送来不少钱财。你跟他相熟,找个机会退回去吧。”
徐卫一听,知道这是何灌在答谢自己。从来只有下级给上级送礼,何太尉这倒开了先河了。这钱若是退回去,反倒驳了他面子。只是,老爷子素来清正,见不得官场上这一套东西。自己若是让他收下,少不得又要听他念叨。想了一阵。点头道:“好,晌午我带走。”
“九弟,姐夫的事……”
“那啥,我去看看咱家这新居。”
靖康元年五月,朝廷一连串的人事变动使得因太上皇回京而稍稍稳定的局势再起波澜。先,有拥立之功的少宰兼枢密使吴敏受到御史中丞李回弹劾,赵桓免去其少宰一职。不久之后,言官又弹劾他包庇蔡京父子,再罢枢密使一职,贬为扬州知州。而李纲则被突击提拔为少宰,也就是尚书右仆射,最为亲近皇帝的宰相。未几,太宰白时中也被罢相,由徐处仁接替。
太宰少宰,为执政官之,号为相次相,总领政务。短短几天,相次相都换了人,这也就是意味着,国家的政策要变了。再看被罢免的两位宰相,白时中与吴敏只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金军打到黄河北岸时,白时中建议官家弃城逃跑。而吴敏,一直主张同金军议和。可以说,这两位宰相都是主和派的代表。再看徐处仁和李纲,前者力奏,建议储存粮草军备,以图长期抗击金军。后者就不用说了,被视为主战派的代表人物。官家将主和派执宰撤得干干净净,启用两位强硬的大臣出任相次相,其用意不言自明。
光是罢免主和派大臣赵桓还嫌不够,又任命西军宿将姚古为京河制置使,全面主持东京、河北、河东军务。赵桓认为种师道年迈难用,但其威名远震狄夷,又是军中德高望重之元老。思考再三,换任镇洮军节度使,两河宣抚使,命其出镇滑州,守卫黄河险要。
同时,命姚平仲为河北制置副使,种师道之弟种师中为河东制置副使,同率西军,协同镇守府州的折家军,往救太原。
消息一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