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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起床,赶到皇宫,到指定的地点集合,然后入大殿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朝会,也就是上朝。散朝以后,皇帝提供免费早餐,吃饱喝足,京官们就各自回各自己的衙门办公,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下班回家,称“散值”。
地方官也差不多,每天黎明就到衙门,参加由主官主持的会议,安排当天的工作,然后就各司其职,到下午三四点下班。
跟后世不同的是,没有中午下班。不过在地方上,午饭这段时间,虽然名义上还是在“当值”,却可以自由支配。你如果离家近,人又节俭,想回家吃饭也没人说你。要不然就在衙门附近吃了了事。
而川陕宣抚处置司的官员,福利要好一些,他们中午如果不回家吃饭,就可以到这个指定的酒楼来消费,吃完了打个白条,半年一结,而且是徐卫掏钱。倒不是徐九自掏腰包巴结下属,宋代给路、州、军各级主官拨有一笔专款,叫“公使钱”,说白了,就等于是后世的“招待费”,它是用来“宴请馈送过往官员”,而且明确规定“可私入”,也就是说用不完,你就自己揣着。
徐卫这个级别,他每年的公使钱就有数万贯。而川陕现在的情况已经形同自治,财政不交国库,军政便宜行事,哪有那么多的“迎来送往”?这公使然虽然可以自己揣进腰包,可徐卫从来不这么干,而且这点钱他也看不上,还不如拿出来大家吃吃喝喝。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来享受这个待遇。比如宣抚处置司里那些跑腿打杂的小吏就不行。不过,他们可以享用衙门“公厨”提供的午饭,也是免费的,虽然也干净管饱,但怎么和外头的酒楼比?
马扩找到他们专用的那个雅间时,徐卫、张庆、张浚、还有两个干办公事已经在用餐了。见他进来,一名干办公事道:“马参谋,咱们可没等你。”
“无妨。”马扩坐下,他的碗筷早就摆上了,遂自取来用。
张浚这个人有一点好,在座的,只有他一个人是进士出身,正经的“知识分子”,可他却愿意和一班行伍出身的人常期同桌吃饭,这换成其他文官,恐怕会认为“有辱斯文”,不屑与之为伍。
他端起酒杯和徐卫碰了碰,抿下一口,问道:“子充兄,怎么个情况?”
马扩看来也是饿了,先夹了一口菜嚼下去,这才道:“大王,诸位,说出来你们恐怕怎么也猜不到。”只这么一句,他又顾着吃了。
“什么猜不到?”张庆又问。
一名干事给他满上酒,马子充喝下之后道:“韩昉这次来,并非是受金帝派遣,而是奉了兀术之命,专程前来拜会大王。”
见他说到这里又停下,张庆道:“我说马参谋,你素来爽利
,怎么一句话拆成几段说?他肯定是来拜会大王的,但所为何事?”
马扩又喝下一杯酒,沉吟道:“老实说,这回我真猜不透女真人耍什么把戏。又或者,根本是我多想了,他们没耍手段?韩昉居然说,女真人想要跟咱们议和”
议和,这对大宋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立国两百年来,跟辽、夏、金,不知道议了多少回和。不过,女真人主动提出议和,却不多见,此前只有一次行例,就是西军趁党项内乱袭取麟府,并干预西夏局势时,正在进攻襄汉的兀术急于脱身,主动提了一次。
第七百一十六章归还东京
“议和?真的?”徐卫坐在他的公案后头,正喝着浓茶解刚才的油荤。不过猪油倒没迷了他的心窍,他正思索着这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张浚、马扩、张庆三个人都坐在他的办公堂里,因为刚吃完饭的缘故,几人都显得有些慵懒。听徐卫问,马扩道:“是的,女真人真的求和了。韩昉提出,只要我朝同意议和,休兵罢战,并中止与契丹人的联盟,他们就割还淮东,宋金两国结为友邦,互不侵犯。”
正说着,万俟卨走了进来,徐卫微微点头,他也行个礼,又和几位同僚打了招呼后坐下来,马扩不得不再把事情说了一次,最后道:“现在,韩昉就盼着大王接见。说是昔年一别,转眼十数载,好似很想念。”
“哼哼。”徐卫笑得直抖,“想念?当年他是我的阶下囚,我差点没一刀结果了他,他会想念我?”
张浚偷偷打了个饱嗝,干咳两声道:“不管如何,宋辽联合出兵,确实让女真人害怕了。此番主动求和,并允诺割还淮东,并且再不提甚么伯侄、叔侄、岁币之类,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值得一庆。”
万俟卨听到这里,皱眉道:“便是女真人想议和,也当遣使下江南,为何跑到兴元来拜会徐郡王?他们是不是……”
徐卫眉头一挑,不等他说完,立即截断道:“不管这事根本不是我们川陕宣抚处置司能够作主的,韩昉我也没有必要见。子充,你下午,不,马上立刻就去回了韩昉,告诉他,有什么事直接向杭州行在说。另外,德远,你立即以本司的名义将此事上奏朝廷,今天之内,用青字牌出去。”
马扩有些意外:“怎么?大王不见韩昉?”
“我为什么要见他?”徐卫反问道。
马扩见他神情严肃,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他本想说,就算大王你不同意议和,这使者还要见一见的吧?但突然想起,万俟卨在场,这话不好说。遂马上改口道:“也对,议和与否,朝廷自有决断,大王没有必要见他。好,卑职这就去回了他。”
徐卫作了决定,众官也不说什么,各自去忙,张庆看着他走后,站起身来,到徐卫案边道:“兀术搞什么?这议和是真是假?”
徐卫神情凝重:“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王八蛋在给我找麻烦所以,我不能接这茬”
张庆也面无表情:“连女真人都有所耳闻了?”
“树大招风,难免的。而且你知道兀术这么搞,除了给我找麻烦还有什么用意么?”徐卫问道。
“挑拨我们和契丹人的关系?”张庆道。
“正是现在契丹人时隔二十年,重返东土,憋着一肚皮火想要复国,此番为金人所败,正是恼羞成怒的时候。如果此时,我
们与女真人议和,得到的不过是淮东一块地盘,失去的则是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徐卫正色道。
张庆一歪头:“不至于吧?”
“不至于?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我们跟契丹人是换了国书结了盟的与金国的任何变动,都事关两国利益,如果我们单方面和女真人缔结和议,这就是背盟你想契丹人会把这事当碗面条吃了么?契丹人恨我们的地步,不会比女真人低,之所以我们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有女真人这个共同的敌人。倘若单方面议和,也就意味着宋辽联盟的基础都不存在了,还搞什么搞?”徐卫严肃道。
张庆抱着手想了片刻,摇头道:“娘的,战场上真刀真枪倒还爽利,这才叫杀人不见血。契丹人就在河西,把他们得罪了,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西军。”
“谁说不是?”徐卫道。
“但这有用么?他这刚一提,我们就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张庆质疑道。
徐卫摇摇头:“我们是因为身处其中,所以明白。但杭州那些人就未必了,宋辽联盟,是我们一手搞的,朝廷几乎没出什么力,他们不会如我们这般看重,而且……这多听好?金人求和而且还要归还淮东我是真怕那些人脑袋一热,就答应下来”
“有徐六哥在,他一定会阻挠此事。”张庆道。
徐卫往椅背上一靠,叹道:“但愿吧,现在也就指望他了。”
韩昉对于徐卫拒绝接见,好似并不意外,在得到马扩的答复之后,次日就告辞离开。这次极其短暂的川陕之行,并非没有收获。他回到燕京以后,不但向金帝和兀术报告了此行的经过和结果,尤其注重汇报了他在沿途的所见所闻。
川陕军民在徐卫的领导下,正鼓足干劲恢复重建。因为战争而废弃损毁的城池得到了修复,荒芜的田地被重新开垦,人们在从前的村落遗址上,筑起土墙,搭上草顶,他们现在的生活虽然仍旧可以用艰苦的形容,但他们充满希望。韩昉回去路过河东的时候,正赶上河东南部被宋军收复的州县,正在组建官府,恢复行政,其度之快,乎想象。
南朝恢复得很快,而且越变越强,如果大金国继续放任这种局势展下去,恐怕失去的就不仅仅是霸主地位了这是韩昉给金国君臣提出的警告。
建武九年的最后一个月,有些大臣正在建议更改年号,因为“建武”这个年号已经用了九年,而且这年号也实在有些不相宜的地方。不过,皇帝赵谌却没有这个闲心,受徐卫收复河东半壁的激励,他正兴奋地谋划着下一个收复目标。
还用说么?自然是中原东京大宋的故都上次折彦质北伐失利,原因不是因为宋军不能战,而是仓促行事,没有充分的准
备。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大宋和契丹人结成同盟,此番更是联合出兵,西军甚至收复了河东半壁。这就逼着女真人把他们的防御重点放在西部,中原地区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削弱。而且这也在最近得到了佐证,据代理荆湖宣抚使职权的韩世忠上报,今年下半年,金军在东京一带的调动比较频繁,据间者称,有部队被调离东京,往北去了。
这个机会岂容放过?现在动旨在收复全境的北伐可能力不从心,但把目标定在中原地区,应该还是可行的吧?当然,这个想法现在赵谌还没有跟宰执大臣们提及。
“官家,用药。”沈择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药碗,汤药在里面正冒着热气。
这里是赵谌的寝宫,此时,他正披着袍子,一手按着地图,一手握着帕,不时传出阵阵咳嗽。倒不是多大的毛病,感染了风寒而已,不过数起来,入冬之后,皇帝风寒了五六次了,而且就没有断过根。每次症状缓解之后,新的又来了。所以太医再三建议,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能操劳,彻底养好了再说。
赵谌直起身来,盯着地图道:“你看看,王师前沿距离东京才几步?竟挡了这么些年回不去。”
沈择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反正地图上看起来,也就几根指头的距离。遂道:“官家且宽心,相信不几年,王师定能收复故都。”
赵谌转过身,脸色苍白无血色,眼眶也往下陷,嘴唇又干又白。他人本来就生得瘦弱,这一病更是形容枯槁,哪像一个正当青壮年的人?
端过药碗,叹道:“哪等得到几年?”说罢,这才将碗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嘀咕道“这太医开的药怎么总不见好?”
沈择也叹口气,劝道:“太医再三嘱咐,请官家安心静养,但陛下总是日夜操劳,便是华佗也没法开个药到病除的方子。”
赵谌充耳不闻,喝下药后,又看了一阵地图,感觉后前冷,鼻涕流个不停,这才回到榻上。沈择上前替他盖好被子,脸上现出忧色,就立在榻前等了一阵,见皇帝沉沉睡去,这才轻手轻却地出了门,侍奉在外头。
“沈都知,赵相来了。”一名内侍轻步入内,到沈择跟前说道。
“这时候来什么?真不晓事他说了何事么?”沈择皱眉问道。
那内侍将头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说是北面来人了。”
“嗯?女真?”沈择诧异道。见那内侍点点头,他也狐疑起来,这都快过年了,女真人还遣使来作甚?要知道,这仗一打,就不存在外交关系,难不成来贺新年?
“官家需要清静,你去告诉赵鼎,今天甭来了。”沈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