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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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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者,宦官也,也就是太监。宫里的内侍跑到客栈找我干什么?那小二见徐卫疑惑,又小声问道:“徐官人,您是不是……”

见他那模样,徐卫哭笑不得,敢情你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官家差内侍来拿我?你还倒还真看得起,一个七品武官需要内侍来捉拿?但内侍一到,多半是奉了皇帝诏命,绝无小事,耽搁不得。遂辞了一众义军领,随那店小二急急回城而去。

至客栈前,小二指着外头几匹鞍具华丽的马说道:“看看,连马都不一样!”

徐卫也不搭话,直上了二楼,便瞧见两名内侍立在自己房门前。人还未到,对方已经问道:“可是徐巡检?”

见徐卫点头,两人推开房门,一进去,便见一人靠窗。也就二十不到的年纪,唇红齿白,交腿而坐。两名内侍立在他身边,各端一盘。看到徐卫进来,那人起身拱手笑问道:“可是徐巡检?”声音轻柔,双手白皙,若是闭着眼睛听,还能听得下去。

“正是,不知诸位……”徐卫问道。

对方却不回答,而是问他讨要朱记。所谓朱记,也就是军官的官印。上任后,随同官袍等一齐配备,随时带在身边,证明身份。徐卫是七品官,朱记为铜制,厚不过一指。那内侍取过朱记,另一人便端过盘子,上有印泥白纸。验明无误后,那内侍擦拭奉还,继而笑道:“恭喜徐巡检,奉官家诏命,特赐银鱼袋一只。”

鱼袋?肯定不会是装鱼的袋子,当另一名端盘内侍递过所谓“银鱼袋”时,徐卫才觉,不过就是只捻了银线的荷包而已。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没事挂个荷包在身上晃悠像话么?不过,自己记得李纲腰带就拴着一个这种荷包,好像还是金线的。

徐卫拜领过来,拿在手里,那内侍等了半晌不见他挂上,遂笑着讨过,亲自替他系上。系袋之时,看到他腰间所系金束带,脸色为之一变!起身之后,啧啧称奇,徐卫问他原因,也是笑而不答,当即便要告辞离开。

徐卫请他稍等,回到床头取出也不知道几十两重的银锭两个送上。那内侍一见,连连摆手:“徐巡检这是何意?使不得,使不得!”

徐卫强塞过去,笑道:“一点心意而已,辛苦诸位跑这一趟,权作茶资,权作茶资。”

那内侍却连双手都用上,作势欲把徐卫往后推,左手在后,右手在前,袖口正好在他眼前扫来扫去。徐卫是个明白人,就势塞了进去。对方感觉两个沉甸甸的东西落入袖中,又假意推辞了一阵,方才罢手。

本来以为他要走了,却不料,那内侍摒退了随行人员,并掩上房门。见徐卫还立在门口,笑道:“借一步说话?”这人笑起来的样子,真跟妇人一般。徐卫虽然浑身毛,但还是请他重新落座,倒上茶水,问他姓名,说是叫钱成。

喝了口茶,钱成咂巴着嘴说道:“本来我辈身在内廷,是不应该多嘴多舌的。”

徐卫闻弦歌而知雅意,又从身边取出一块银锭放在桌上,推至他面前。钱成伸出手来似要往回推,嘴里说着:“哎,这就见外了。”话是这么说,可那手却一把将银锭盖住。

清了清嗓子,如后世的戏子们要唱戏一般说道:“可徐巡检想必踏入仕途不久,对这些门道有些生疏,小人有些话,不得不说明一二。”

“还请指教。”徐卫笑道。

“指教不敢当。”钱成手指他腰间金束带问道:“巡检可知这带有甚讲究?”

不就是条金腰带么?我拴着还嫌沉呢,遂回道:“确实不知。”

“你这条带,是纯金的御仙花带,官家赐于武臣以显示恩宠。而且小人一看便知,你这是二十两重的。”钱成说起这些讲究来,头头是道。看他年纪不大,却倒似在宫中待了不短时间。

既然这御仙花带是专赐武臣的,我身为武职,得条金带也就说明皇帝还看得起我。可他专门解释二十两重,莫非还有规定?

“按制度,正任防御使、刺史、知州、州兵马总管、钤辖赐金御仙花二十两束带。其中含义,就不需要小人再聒噪了吧?”钱成一脸暧昧的笑容,直让徐卫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照他这么说,自己腰里这条金带还是越级佩带的?虽不知防御使,刺史是几品,但一听官名就知道,绝不会低于七品。于是又问鱼袋的讲究,钱成盯着他腰间鱼袋半晌,脸上笑容越加神秘。

第一卷第一百零九章威望

身披七品绿色官袍。系着双尾金束带,坠着一个银鱼袋,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煞是好看。刚进入皇宫,那内侍宫娥便不住打望。有资历较长者,瞧着徐卫这身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装扮,面上顿露疑惑之色。

昨日,那内侍钱成受了徐卫不少好处,愣是不肯说出官家赐银鱼袋一个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今天一早又来,本以为他是想再来赚一笔外快,没想到却是官家宣召进宫,也不说什么事,只是催促快行。

在钱成引领下,穿行于禁宫之中,不多时来到一座大殿前,徐卫抬头仰望门匾,只见“崇德殿”三个大字分外醒目。待走近时,却现数位文武官员早已等候在外,李纲、种师道、徐绍、何灌、姚平仲都在其间。难道是官家想当面垂询抗金之策?若真果如此,那说明赵桓已经下定决心对金采取强硬态度了。

“见过诸位大人。”徐卫行至殿前,远远拱手说道。

众官闻言回。瞬时,一张张脸谱呈现在面前。惊讶者有之,疑惑者有之,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的就更多了。可把眼睛眨了又眨,仔细观察,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那的确是一条御仙花带,上面也的确系着一个银鱼袋。这啥意思?徐卫打哪儿弄来的?

好一阵后,何灌才笑道:“让一班前辈长官等你,徐九该当何罪?”虽然佯装怪罪着,可那语气怎么听都有股子得意的劲儿。我就说嘛,金鳞岂是池中物,以徐九的才干,官家哪能视而不见?这不,金腰带系上了,银鱼袋也挂上了,接下来,就是等着擢升,甚至是擢!

姚平仲一张大脸本就黝黑,这会儿更是跟涂了锅底灰一般,死死盯着徐卫那个还在摇晃不住的银鱼袋。种师道虽未言语,却面露欣慰之色。看来,官家是准备重用徐卫了,否则也不会赐给身为武官的他以鱼袋。要知道,鱼袋向来被视为文臣的荣耀。按朝廷制度,武将只赐金带,不附鱼袋。徐卫现在不仅系着过他级别的二十两金束带,还挂着文官才有的银鱼袋。个中含意,已经不言自明了。徐绍起初面无表情地看着侄儿,片刻之后,转过脸去。

众官正看什么稀罕物似的盯着徐卫,李纲却突然说道:“来了。”

那崇德殿下,一人昂阔步,背负双手向这边行来。徐卫眉头一皱,怎么是个女真人?那人约有五旬上下,个头短小,在殿前两列身形高大的执枪武士映衬下,更显滑稽可笑。穿着皮袍,梳着小辫,傲气十足地在一名内侍引领下踏入殿中,竟连看也没看徐卫等人一眼。

“这厮好生狂妄!依着我性子……”姚平仲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此乃金国使臣王讷。”李纲切齿说道。

种师道等老将心中五味杂陈。这崇德殿自建成以来,历代君王不知在此接见过多少外国使节。即使当年宋辽交兵,辽使至此也是恭恭敬敬,何曾如此不屑?

等了片刻,内侍宣召众臣入内。一进殿里,便见那王讷仍将双手负在背后,直面着官家赵桓。一班战将心里窝火。却作不得,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之后,官家便命赐座。那王讷的座头,居然安排在种师道之前!

“金使请入座。”赵桓伸手虚指,朗声说道。王讷如此无礼,听得出来他颇为不悦。

王讷终于将背在后头的手放下,冲赵桓一拱,径直入座。屁股还没沾到凳面,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问起:“金使见我主,为何不拜?”

殿上众人吃了一惊,寻声望去,正是步帅何灌。那王讷虽见何灌相貌武威,怒目而视,却冷笑一声,以流利的汉话说道:“我奉诏而来,代表的是大金国皇帝,为何要拜?”

何灌听罢,脸色铁青,置于案头的手紧紧握住,不再复言。当了一辈子兵,打了一辈子仗,几时像现在这般窝囊过?可有什么办法,兵败如山倒,一个小小的金国使臣也敢当着官家的面如此放肆!更让人怒火中烧的是,他居然是个汉人!这不是女真人在有意羞辱我大宋么!

赵桓的脸色也不好看,轻咳一声,开口问道:“日前所提议案,金使以为如何?”

“金银财物。一贯不少!三镇之地,一寸不让!至于尊我主为伯父,若赵官家实在拉不下这个脸面,待我回去禀明我主再做定夺。”王讷本就生得猥琐,此时一副骄横的嘴脸,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上前抽他俩大耳刮子。

赵桓不知是因为愤怒,或是尴尬,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下面宋臣也是垂不语。王讷见状,更为自得,昂着头对殿上赵桓道:“赵官家也莫心疼,那三镇之地,已是我囊中之物,割与不割,有甚不同?至于钱财嘛,据我所知,大宋每岁税收,拿出一半来,绰绰有余。不是有句话么,破财免灾,何必如此小气?”

放屁!河间中山两府,虽被金军攻破,但眼下朝廷已重新任命官员,恢复治理。至于太原。你金国粘罕所部猛攻三月有余,可曾破得?还有,近十几年来,大宋每年财政收入,都是捉襟见肘。如今你女真人狮子大口一开,就要走一半?你让我们喝风去?

正当众臣一忍再忍,七窍生烟之时,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地,乃祖先遗留之基业。钱,乃百姓上交之血汁。尊使要我朝割让三镇之地,并奉上巨额岁币。莫非逼迫太甚?”

王讷扭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老者,见须皆白,老态龙种,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心中不以为意,以轻蔑的口吻问道:“不知道这位是……”

“此少傅种公。”有一官员介绍道。

王讷听了,眉头一动,连忙问道:“可是人称小种者?”

“正是。”那官员回答道。

王讷闻听,再度审视种师道一番,扭头欠身对赵桓说道:“议和条件,为我主之意,非下臣所能左右。”

赵桓见金使态度突然之间急转直下,心里不禁暗叹。能震慑远夷,力挽狂澜的,终究还是这些威名赫赫的战将。即便此次宋军一败再败,可这王讷一见种师道在场,也不免忌惮几分。

“既是金主提出条件,我朝业已答复,你回去复命便是!”姚平仲见王讷一听种师道之名顿时收敛。心里不是个滋味,遂大声说道。

王讷侧瞧向他,同样问道:“这位又是?”

姚平仲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可等了半晌,不见有人报他名号。正想说话时,却听金使言道:“敢问一声,这位大人可是姓徐?”

此话一出,那崇德殿上顿时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步帅何灌插了一句:“金使何以断定他姓徐?”

“如此年轻,便能与种少傅同坐殿上,想必就是那守卫黄河浮桥的徐卫。”王讷说道。此次金军南下,一路披靡。惟有两处受阻,一在燕山,二在黄河。但燕山府城郭坚固,兵力雄厚,却仍旧被攻破。惟有黄河浮桥,阻住数万精兵难进一步。二太子还师后,曾誓言。下次南征,必诛黄河守将徐卫而后快!听郭药师说,那徐卫是个年轻人,莫非就是他?

赵桓听罢,向殿下末座眺去,见徐卫正襟危坐,心中也觉奇怪。他不过是个七品武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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