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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没地方去,到处溜达我还嫌累呢,再说了,不是人生地不熟么?”徐卫站在张九月身后,显得很随兴。到东京以来,甭管和谁说话,总要再三思索。而且说的都是些沉重烦闷的军国大事,难得跟个不相干的人,爱说啥说啥。
“徐官人是夏津人?”张九月一边喂着马一边问道。
点了点头,徐卫回答道:“嗯,夏津县徐家庄,好地方啊。”
这称赞自己家乡的话,不是应该由别人来说么?张九月闻言笑道:“的确是好地方,山青水秀,地灵人杰。本朝名将马仁禹的故乡,还出过一个步帅司都虞侯。庄外有片大麦场,一条小河直流向夏津。到了夏天,站在那木桥上,看河里鱼儿跃出水面,挺有意思。”
徐卫听她如数家珍一般,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就在清河县,有个姑母嫁到你们徐家庄,小时候常去。”张九月喂完了草料,将筐子放在一旁,笑得很开怀,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欢乐的时光。
“难怪,清河和夏津就隔一条运河,都是乡里乡亲的。”徐卫笑道。
张九月频频点头,忽然问道:“哎,徐官人既然姓徐,又出自徐家庄,不知和那位禁军都虞侯徐太公是什么关系?”
徐卫一愣,何夫人和何书莹都在自己家住过,应该知道情况,怎么九月她……对了,何夫人把这亲侄女当丫头使唤,哪会跟她说这些?本想直接回答她,但又怕她拘谨,遂含糊地回答:“哦,徐家庄姓徐的多了去了,追根溯源总能攀上点亲。”
张九月也不疑有他,点头道:“嗯,那徐太公英雄了得,可生个儿子却是顽劣不堪,打小就一肚子坏水,横行乡里,为祸桑梓,被视为大虫,人称夏津小霸王。徐官人应该认得吧?”
徐卫那个郁闷呐!我说从前那徐卫名声怎么这么臭?那小子成天都在干啥玩意?不会得空就调戏良家妇女,欺负三岁小孩吧?尴尬地笑了笑,心虚道:“认得认得,那厮的确不是什么好鸟……”
“岂止不是好人,简直坏透了!我七岁还是八岁那年到徐家庄姑母家,给我表弟带了一个面人。表弟舍不得吃,一直拿在手里把玩,后来被那大虫碰到,硬抢了去!”时隔十几年,张九月现在说起来似乎都还义愤填膺,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徐卫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还抢过小朋友棒棒糖?这么说来,还真是坏事干尽,标准的恶霸呀!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未及说话。张九月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就纳闷了,她怎么就那么喜欢笑?她这情况要是摊在别人身上,只怕天天都是凄凄惨惨凄凄,她倒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可那面人大热天放太久,早就锼了,吃下去你猜怎么样?”
徐卫不禁也笑了起来,虽说那个倒霉蛋儿是自己,准确地说,从前的自己。两人就在那马厩里有说有笑,闲话家常。九月个性爽朗,丝毫不扭捏,不作态。徐卫本想着,这古代女子走路必是轻移莲步,说话必是声若蚊吟,看到男子肯定是脸上一红,转身就走。没想到张九月却是完全例外。
正说着,突然一个尖刻的声音喝道:“你还有空在这闲耍?”
张九月脸上如花般的笑容瞬间消失,赶紧拾起地上筐子,连声说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徐卫回头一瞧,马厩门口,一个肚子比胸部还大的仆妇拉着一张肥脸,使劲将一双眼珠子鼓出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提条围裙,死盯着张九月。那模样,好像恨不能一口生吞了她。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喂几匹马用得了这么久?便是喂猪也该出栏上屠场了!好哇,你现在学会偷奸耍滑了是不是?衣裳还没洗,柴也没劈够!今天太尉要请贵客,耽误了事你是皮痒了?”那妇人一通呼喝,总算让徐卫见识到了什么叫泼妇。谁要是站她跟前,保管溅你一脸唾沫星子。
张九月本想出去干活,可那妇人一身肥肉,愣是挡住大半个门框。只得站在那里任由她讥讽喝骂。徐卫暗想,张九月在何府的地位恐怕连个丫头也不如。可不应该吧,就算她是寄人篱下,好歹也是何夫人的亲侄女,哪怕不当千金小姐养着,她这么勤快能干,也不该让一个仆妇这样对待?本想替她解围,但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个客人,而她一直住在何府。自己要是替她强出头,她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那妇人骂完,侧开身让张九月出去。临走之前,还是回头看了徐卫一眼,报之以歉意的笑容。傻丫头啊,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徐卫真不知道该替她的乐观高兴还是悲哀。张九月一走,那妇人又转过头来,看表情似乎连徐卫都想一起骂了。突然瞥见他腰里系着的金带,脸上顿时浮现惊慌之色,转身就想跑。
“回来。”徐卫走上前去叫道。看来王大一再坚持让自己系上御赐金带,还是有道理的。
那妇人背向他立了一阵,缓缓转过身,福了一福,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位官人有何吩咐?”
徐卫略一沉吟,从身上取出一小块碎银扔了过去。那仆妇慌忙去接,却没接住,赶紧从地上捡起,擦了又擦,千恩万谢。
“她不是何夫人亲侄女么?”徐卫问道。
第一卷第一百零四章内情
胖仆妇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徐卫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可摸着怀里那直硌手的银块,牙疼似的咂巴着嘴,终于还是开了口。
张九月是何夫人的亲侄女不假,其父原为禁军军官,六年前征方腊时战死沙场,其母随后去世。临终前本想将她托付给嫁到徐家庄的姐姐,后来不知何故,托付给了妹妹,也就是何夫人,并嘱咐代为嫁出。可张九月到何府好几年,如今已是二十二岁芳龄,何夫人不但没有完成二姐的遗愿,替她寻找夫婿出嫁。反而对这个亲侄女横竖看不顺眼。张九月生在军人家庭,父亲长年在外征战,母亲是个药罐子,因此十分勤快。没想到何夫人看到这一点,竟然真的将她当成下人使唤,洗衣、提水、喂马,什么杂活都得干。
唾沫横飞地说完之后,见对方沉默不言,那仆妇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靠近徐卫,尖着嘴,一脸神秘地小声说道:“听说九月她爹战死后,朝廷给了一大笔钱,怕是有好几万哩!她娘临死前将这笔钱拿出,本来是要给她当嫁妆,可拖到现在还没出阁,小官人明白吧?”
这还能不明白?就何夫人那德性,自己跟她非亲非故的,又不求谁办事,她都想敲一竹杠。九月要是带着笔钱来到何府,肯定是交给她。都二十二岁了还不让出嫁,用意不是很明显么?八成是想吞下这笔嫁妆!你说何灌也算是英雄一世,如今身为三衙长官,朝廷重臣,可他这老婆实在是……
“小官人,你可千万别透半点口风,否则我非被扒皮抽筋不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妇人再三央求道。
点头表示答应,徐卫挥手道:“去吧,我心里有数。”对方再三感谢,这才扭动着木桶一般的腰肢离开了。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禁暗叹一声,真是个苦命的丫头。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不说,还摊上这么一个姨母。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自己问她有什么开心的事,随时都在笑。她说了一句“不笑还能怎么样”,当时自己没往心里去。如今想起来,才知道这句话里有多少辛酸,多少无奈。
跟张九月谈天说地,闲话家常,他本来一时心情大好。这时候却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一样,闷得慌。
话分两头说,那边张九月急急忙忙地拎着筐子回到堆放草料的小院,就想去劈柴。从去年九月起,自己不但要干洗衣提水这等活,甚至连喂马劈柴也落在身上,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事吧?胡思乱想着,刚转身走到门口,忽闻香气扑鼻,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正是表妹何:“表妹。”
何书莹轻抬脚步,跨入门槛,看着表姐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张九月见状心里七上八下,强笑道:“表妹,你找我,有事?衣裳我劈完柴就去洗……”
一张毫无瑕疵,仿佛精雕细琢的脸上露出春风般温情的笑容,何:“表姐,苦了你。”
张九月一愣,表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何书莹闻言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拉着表姐双手轻轻抚着,脸上露出疼惜的表情:“其实,我也跟母亲提过很多次了,你是我亲表姐,又是她亲侄女,不应该……”
听到这话,张九月似乎有些慌,连连摇头:“不会不会,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再说,投奔到姨父姨母府上,已经添了麻烦,我哪能……”
何书莹打断了她的话,放开双手突然问道:“表姐今年二十二了吧?我记得你比我大三岁来着。”
张九月轻轻点了点头。何书莹打量着她,好像今天刚认识一般。见她一身布裙,不施粉黛,全身上下除了头上那枝木簪外没有任何饰物。轻笑道:“你生得这么标致,我该跟娘说说,得替表姐找个好婆家了。”
似乎有些不习惯这种氛围,张九月伸手指了指外头,笑道:“表妹,我还得去干活……”
何书莹侧开身子让她出去,忽又说道:“这种活就让别人干吧。”
“不用不用。”张九月说话间,逃跑似的离开了。何书莹在后头静静看着,若有所思。一阵之后,颇为烦闷地摇了摇头,跨出门槛。正好看到徐卫往这边过来。略一迟疑,还是迎了上去。
徐卫见她突然出现,也觉诧异,遂停下脚步。两人就那么面对面站着,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良久,徐卫开口打破了沉默:“听说你兄长已经回到东京?”
何书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后,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
“那……”
徐卫苦笑一声,说道:“你先说。”
抬头看了他一眼,何:“我娘心直口快,有时候词不达意,你别往心里去,她没有恶意的。”说完之后,不等徐卫回答,又补充道“其实她也很,很感激你的,当日在夏津,若不是……”
“没关系。”淡淡几个字,徐卫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何夫人怎么看我,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何书莹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徐卫见状,也不想久留,便借故告辞,没走两步,背后何书莹却突然叹了一声。人家叹气叹得这么明显,徐卫也不好意思视而不见,遂回问道:“怎么,何姑娘这是……”
“哦,失态了,只是我那表姐实在是个苦命的人,我一想到她总算快有了自己的归宿,心里感慨。”何。
徐卫一听,心中疑惑起来,刚才那胖女人不是才说张九月都二十二了,何夫人还拖着不给出嫁,怎么突然又有归宿了?只是自己到底是个客人,不好去过问人家家务事。正思量时,何:“已寻好了适合人家,只是最近不太平,所以才耽搁下来。等过些日子,想必就要操办此事了。”
第一卷第一百零五章内忧
大宋靖康元年,女真东路军斡离不所部撤兵,沿途继续劫掠,将攻破城池抢夺一空,放火焚烧。并且,在撤退的金军队伍中,还有不少被强行掳往北地的南朝妇女,供女真人泄兽欲。这一战,大宋王朝丢地,丢钱,丢人,丢脸。能丢的都丢了,若不是有只小蝴蝶翅膀在扇,恐怕就连皇帝也得丢了。
金东路军的撤退,让大宋朝野上下松了口气。没过多久,又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