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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弓”
随意这一声令出口,殿前司千余兵毫不犹豫,全都将器械扔在了地上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只有千把人,对方数倍不止,没法打。而且这些当兵的,他也不知道谁对谁错,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们去想,保命是紧要
耿南仲终于垂下头去,摇了摇,叹道:“官家,老臣,尽力了。”
徐绍见敌对之军全部弃械,翻身下马,来到朱胜非身旁,拱手道:“朱相请”
朱胜非被弄得灰头土脸,但却没失了冷静,暗思此番举事,徐绍居功至伟。若不是他引军前来,我等早已被擒,如何敢居先?一念至此,将手中诏书递上:“徐公请。”
徐绍却不去接,郑重道:“朱相是宰执大臣,绍不过是一宫观闲官,委实不敢,请。”
朱胜非再三坚持,徐绍拒绝不受,没奈何,他深吸一口气,举了太上皇诏书,稳步向行宫内走去身后,徐绍秦桧等大臣紧紧相随。
快进大门时,徐绍回过身来,对王贵点了点头,后者会意,催动战马到耿南仲和王宗濋等人面前,见对方无一不是垂头丧气,没了精神,遂笑道:“诸位长官,请吧。”
朱胜非等三十四名大臣一入行宫,那内侍和宫娥就吓得不轻,无一例外伏地跪拜,不敢仰视。一路来到赵桓所居院落之前,他停下脚步,谓身后同僚道:“我等虽奉太上皇诏,拥立新君,但对官家,当有足够敬畏,不可造次。”
“这是自然,我等身为臣下之本分,如何敢忘?”徐绍点头道。秦桧许翰等大臣纷纷附和,咱们举事,又非谋反,何必嘱咐?
朱胜非整肃衣冠,这才引群臣入内,那院中内侍早已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谁敢阻拦?都奔入天子卧塌之室,人心惶惶。
朱胜非徐绍等至门前,并不敢擅入。朱胜非朗声道:“臣朱胜非等,请官家升殿”
房中,赵桓穿戴整齐,通天冠,绛纱袍,一样不少。被内侍扶起,面朝大门坐定。听外头呼喊,一名内侍惊慌道:“官家,如何是好?”
赵桓铁青着脸,一语不发。外头又喊几声,内侍们都将目光投向皇帝,只见官家腮帮鼓动,牙关格格作响,显然气极
良久,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两个字:“进来”
不多时,朱胜非、徐绍、秦桧、许翰四名为首的大臣跨过门槛入内,不约而同,仍行臣下大礼,叩拜于地。
“不必装样,起来吧。”赵桓语气中,充满了愤恨
四臣起身,朱胜非展开太上皇诏书,俯首道:“臣等奉太上皇明诏,以耿贼祸国,请罢奸侫。以官家染疾,请立新君。”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听到这句话从朱胜非嘴里说出来时,赵桓的身躯仍旧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朱卿,朕将你擢拔至宰执之列,你素来隐晦,没想到,没想到……”
朱胜非俯首不语。
“还有你,秦卿,你在山东作学官,朕闻你才识卓著,调你入中枢,没想到……”
秦桧面色不改,泰然自若。
“许卿,宰相当时要罢你的官,将你远窜,朕思昔年,你刚直不阿,为人公正,心有不忍,才授你广东安抚差遣,你却滞留行在不走,原来是为此事?”
许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几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赵桓的目光,最后落在徐绍身上,未语先笑:“徐卿,徐贤卿”
“臣在。”徐绍应道。
“你是太上皇的旧臣,朕即位时,看你有忠义之表,王佐之才,不几年,擢拔至西府首脑,可谓待你不薄及至留守东京,宣抚陕西,朕大力支持,并无保留你徐家子侄,朕一再关照,个个身居要位。陕西大败,你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回到中枢,朕可曾责你半句?便是当年蜀汉先主之于诸葛亮,也不过如此吧?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赵桓沉声问道。
徐绍面露惭色,勉强答道:“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哼好,好得很你们心里,都有千般无奈,万般理由,罢了,朕不怨你们。说吧,你们商量着要怎么安置朕?”赵桓道。
“太子即位后,尊官家为太上皇,尊道君为太皇太上皇,自当营造宫室,以供驾临。”朱胜非回答道。
赵桓靠着椅背,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四臣等了一阵,不见下文,朱胜非扭头去看徐绍,徐绍又扭头去看秦桧,秦桧把目光落在许翰脸上。不管官家同不同意禅位,事情已然如此,由不得他。但新主要君临天下,不是光披上黄袍,坐上金殿就行的,官家你得把玉玺交出来啊那是国家权柄的象征,没玉玺,皇位能算完整合法么?
许翰这位直臣迟疑片刻,见天子这般模样,也不好去讨要。就这么僵持着,好大一阵之后,赵桓抬起他无力的左手挥了挥,像是让四臣退下。
朱胜非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行礼后。捧了太上皇诏书,折身向后走去。他是领头的,他都不发话,徐绍等人自然也不提,各施礼毕,退出了房去。
“朱相,方才如何不讨要玉玺?”秦桧一出门就问道。
朱胜非面露难色:“看官家如此模样,你我作臣子的,又于心何忍?”
秦桧闻言,不便多说,只道:“相公有仁心。”
“无妨,只要新君即位,受群臣朝贺,事情便成定局。玉玺,迟要早要,并不打紧。”徐绍从旁说道。
众皆称善,当下将消息告知群臣。得知皇帝已经默认此事,大家心里才算松了一扣。但这些方才经历生死瞬间的大臣们已经是惊弓之鸟,立马又急了起来,事情虽然有眉目,但若不马上拥立太子即位,难免夜长梦多
正商量着要去请太子时,忽听外头有人喊:“太上皇到太子到”
朱胜非等人一惊,赶紧拨开同袍迎上去。还未出门,已看到太上皇赵佶,领着太子赵谌,在内侍和宫官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群臣和众军,大礼参拜,赵佶环视现场,心知大局已定,但还是问道:“如何?”
“一切就绪。”朱胜非小声回答道。
那太子赵谌,年十六,身长只六尺,并不魁梧,完全继承了他皇父的相貌,与身前飘逸不凡的祖父相比,显得孱弱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出生以来,国家就风雨飘摇,他也跟着皇父四处奔走,因而显得瘦弱。此时,太子脸上一片茫然,还向皇祖问道:“太上皇,不知引孙儿来此,所为何事?”
赵佶转头看着他,赵谌被看得莫名其妙,又见那行宫内外,刀枪如林,大臣云集,心中委实忐忑。
“太子,大臣们现在就要拥立你为帝。”赵佶郑重地说道。
赵谌双眼圆瞪,嘴巴微张,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片刻之后,他慌张道:“这,皇父仍在,孙儿即位,岂非僭越?”
赵佶拍拍他肩膀,并不回答,而是对朱胜非等人道:“太子已在此。”
“请太子上殿,受群臣朝贺”朱胜非非常庄重地喊道。
赵谌此时才信是真,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我若行此事,必负不孝之名万万不可”
赵佶见状,正色道:“这是朝中大臣的决议,也是皇祖的诏命,太子,上殿,受贺”
赵谌哪里肯依,一步步往后退,口中连称不可。赵佶眉头一皱,怎么这两父子都这样?当初我禅位于赵桓,他也是抵死不从。
没奈何,太皇太上皇只能冲大臣们使个眼色,拥太子上殿吧
第五百零一章新政
第五百零一章新政
当时,那人群中奔出数名大臣,左右架了太子赵谌,就往临时行宫的正堂上送。赵谌大有抵死不从的架势,身子拼命往后倾,两只脚不住蹬着地面,大声道:“诸大臣,此事不可若即大位,小王不孝之名是背定了”
一干大臣冒了天大的干系,有些人好险连命快送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谁听他的?不一阵,都涌到正堂之前,掌了灯火,照得通明,那几名大臣将赵谌送上主位,他却死也不肯坐下,没奈何,大臣们只能得罪了,将他按座在椅上。
有人取来一件黄袍,伏拜于地,双手呈上:“请太子披上黄袍,受群臣朝贺”
赵谌估计是逼急了,慌不择言,苦苦道:“小王才德俱不足担当此任,如何敢僭越?太上皇,列位大臣,休要逼迫”
太子看起来是至今还没有缓过那一阵,整个人处于一种惊恐不安的状态。
朱胜非见状劝道:“殿下,自官家风疾并发以来,于朝政已是力有不逮,朝中如耿南仲等辈,兴风作浪,祸国乱政,臣等万不得已,遂行此事。且,臣等先前已经拜过官家,并无异议,请太子披上黄袍,受大臣朝贺以肃清朝纲,遂臣民之愿”
三十余名大臣同声相请,怎奈赵谌就是不肯。前头的太皇太上皇赵佶见状,朗声道:“朱胜非,徐绍,替太子披上黄袍”
朱徐二臣闻听,大步上前朱胜非取过黄袍抖开,还是恭恭敬敬地请求道:“殿下,事已至此,别无他途,请。”
“朱相,这人伦纲常,以孝为大。小王虽为太子,然不得皇父亲笔下诏,如何敢践柞?公等俱柱国之臣,当明此理”赵谌疾声说道。
徐绍到底是干过武臣的,听了这话不禁暗思,讲理?讲理若讲得通,我们何必发动事变?见朱胜非还是斯斯文文的架势,他伸手取过黄袍,径直朝赵谌走去
那太子一见,知道对方要干什么,突然将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坚决拒绝徐绍替他黄袍加身。徐绍却不管这些,到他身旁,将那黄袍抖得哗啦作响,直接从肩膀裹在他身上。赵谌一把扯下,频频摇头道:“作不得作不得”
赼佶有些冒火,莫说这三十四名大臣冒着天大的风险,但是我这当祖父的,也为你即位之事担着干系,你倒好,推得干净一念至此,当即走上前去,劈手夺了黄袍,厉声道:“太子祖父亲自替上穿上”
“太上皇孙儿作不得作不得”赵谌苦苦哀求道。
赵佶不再废话,将那黄袍一抖,哗啦作响,就要强行替他穿上。赵谌逼得急了,奋力起身,窜到那堂中大柱后头。赵佶如影随形般追上来,祖孙俩就绕着柱头你追我赶。急得三十四名大臣七嘴八舌相劝,好不热闹。
赵佶急得没办法,跺脚喝道:“赵谌”
“太上皇,使不得”太子谌扶着柱头,就快哭出来了。
“艺祖陈桥受禅而践柞,传至目下,已历一百八十载而今,国家处在百余年来未有之变中臣民百姓,莫不翘首以盼新君即位,肃清朝纲。你既为太子,国之储君,如何逃避责任?你置大宋社稷于何地置祖宗基业于何地读了十几年圣贤书,怎地不晓此理”赵佶一通训斥,把个太子谌说得无言以对。
趁他分神之际,赵佶快步上前,一把攥了他手,直拖回座前,又将那件黄袍披在他背上
徐绍见状,将衣摆一甩,跪拜下去,大声喊道:“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众臣一见,毫不犹豫,齐刷刷跪了一堂,高呼道:“吾皇万岁”
赵谌急得坐立不安,两支手也不知道应该往哪处放,口中仍旧哀声道:“诸臣何苦逼迫啊小王委实受不起”
赵佶此时大声道:“既受群臣朝贺,便为大宋之主列位臣工,可即刻晓谕行在军民”
秦桧听了这话,迅速起身,飞也似的出了正堂,至行宫外,环视四周,声传四方:“太子已即皇帝位”
那行宫外,将领们闻听此讯,俱都翻身下马,引数千士兵伏拜于地,山呼万岁其声响彻杭州城
里头,赵佶听到这惊天动地的声响,谓赵谌道:“皇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