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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此事,上报了陕西宣抚处置司,要求拨给钱粮物资,筑城,建关。主持陕西军政的王庶对他这个想法非常支持,非常赞同,可问题是,现在陕西拿不出钱来因此,他好言宽慰紫金虎,再等等吧,等明天缓过劲来,先办你这件事。
“明年?万一在我们防务布置妥当之前,金军又来了呢?这事是能等的么?”马扩把宣抚处置司的复函往桌上一拍,不满地说道。
正襟坐在椅上的吴玠也觉得不可思议,说道:“人手凤翔不缺,那许多从东南随官军撤过来的百姓,衣食都没着落,只要有活干,不说工钱,管饭就行。哎,这大帅在公文中说得非常清楚啊这点钱也没有?几个月前,从凤翔运走的钱粮物资,拿出一丁点来,也足够了吧?”
徐卫闻言叹道:“现在局势艰难啊,最恼火的,莫过于姚平仲他们。出来四万精兵,回去万把残部,他那里才正是用钱的地方。没办法,缓一缓吧。不过,子充的话很有道理,虽说宋金刚刚议和,但处在你我的位置,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金军随时有可能卷土再来”
马扩摇了摇头:“这一回,元气大伤,不是两三年能够恢复的。”
正说着,外头士兵报道:“大帅,宣抚处置司徐参议到了。”
徐卫一怔,六哥怎么来了?当下起身去迎,刚至堂外,徐六已经进来,远远执礼道:“徐经略。”
“徐参议这是来视察?”徐卫还礼问道。
徐良上得前来,笑道:“视察不敢当,受王判驱使,往各路查访军情民意,秦凤自然是首要之地。”
“来来来,里面说话。”徐卫伸手请道。吴玠马扩二人当下告退离去。
到了二堂,徐卫的办公所在里,两兄弟坐下,徐卫亲自替堂兄倒上茶,双手呈上。徐良一见他这毕恭毕敬的模样,不敢去接,疑惑道:“九弟,你这是作甚?哥哥得罪你了?”
“这不是降三官,从四品观察使么?矮徐参议半级,你是长官,我自然要恭敬一些。”徐卫说道。
徐良苦笑着摇了摇头,接过茶来道:“你要求拨钱粮那事我知道,现在宣抚处置司也很难,实在拿不出钱来,你等一等。来时,王判再三嘱咐,让我见了你要解释清楚,等明年缓过来,先就办你这事。”
徐卫挨着他坐下,点头道:“我理解上头的难处,但明年可不要再推托了。”
“这是一定,你秦凤路处在抗金前沿,紧谁也不能紧你。”徐良抿了一口茶道。又说了一阵话,无非是例行公事,询问秦凤军情,徐卫自然如实回答。
徐良放下茶杯,环顾左右内外无人,趋身向前,低声道:“九弟,有个事为兄提前给你透个口风,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何事?”徐卫问道。
“南方来了诏命,跟泾原有关。”徐良道。
心里一跳,跟泾原有关?那不就是跟大哥有关么?什么事居然惊动了朝廷?徐卫忽然想起,当日他赶往成州,见三叔离陕之前最后一面,当时三叔就提到了大哥,听他的意思,好像没打算和稀泥,莫非这回来的旨意,就是……
“你说。”徐卫点头道。
“大哥这回了不得,南边委任他为御营司都提举,接何灌的位子。”徐良一本正经道,说到此处,靠回椅去,“怎样,荣宠备至吧?”
荣宠?你这风凉话说得真不着边际他好端端在泾原当着大帅,手下数万雄兵,天不管地不管,何等自在?谁稀罕到南边去?整天俯首贴耳,谨言慎行?
不过,别说,这招还真狠明着吧,升了你,御营司是大宋方面武装之一,天子近卫军,御营司都提举,那就是头号军事主官,是至少带“太尉”衔的。可问题是,御营司成天在皇帝面前转悠,大哥在陕西呆惯了,他能过得了那日子?更不用说,现在的御营司,恐怕也不是安乐窝,秦凤赵点,府州折氏,谁听你的?
看来,三叔真为这事冒火了。如果不是他回南方去说了什么,朝廷怎会如此处理?这说白了,就是解除你兵权啊
第四百九十二章试炮
第四百九十二章试炮
徐卫一言不发,没错,大哥是几次违背了宣抚处置司的节制,只图自保,也是实情。但是对待这个问题,不能单纯着眼于本身,你得放在陕西大环境下来看。
徐良还在继续说着:“在陕西呆了大半辈子,如今年近六旬,倒让他离开此地到南方去,不难想象,大哥得知这消息后一定很头痛。”
徐卫马上接过话头:“你放心,他不会去。”
徐六转过脸来,盯着堂弟看了半晌,而后皱眉道:“你是说,大哥不但敢违节,还敢抗旨?九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语至此处,他拿手在脖子底下划了一划。
徐九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清楚,六哥,怪我多嘴问一句,南方来的诏命中,除了调大哥任御营司都提举以外,还有其他安排么?”
徐良一怔,随即摇头道:“这个不清楚。”不是他不清楚,是因为他知道,徐家五兄弟里面,若非要说谁跟大哥关系好些,那也就是老九了。如果把实话告诉他,他万一跟大哥通个气怎么办?
只不过,这怎么能瞒得过徐卫?徐六一说“不清楚”,他就知道肯定没有。试想,泾原经略安抚司如今兵力最多,实力最强,是陕西第一大路。泾原帅是能轻易动的么?就算朝廷要处置大哥,也应该有详细地安排,至少,谁来接他的位置?不要忘了,泾原路的都统制张俊现在改姓金了,这一个经略安抚司,没经略使,没都统制,那不是笑话?
而且,从大伯到大哥,两代人经营泾原几十年。不说什么根基深浅的话,单说他一走,谁又能替得了?这不是一根葱两瓣蒜的事情。
朝廷连这个都没有安排,那就说明,并不是真铁了心要把徐原弄到南方去。而是试探他,你徐原如果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就算不痛快,只要你答应了,人去了,那后头还好说,找个由头可能把你放回来。你要不答应,那就说明你肯定有问题,杀不杀不知道,但逮到肯定没你的好,你徐原敢造反么?
徐卫心中暗叹,大哥以为拥兵自重,谁也奈何不了他。可他却想到,宋金两国这么快就达成和议了,而且“和”得这么彻底。官家和朝廷彻底放弃了从前的原则什么伯侄之国,那都是扯蛋,说白了,跟称臣没两样。地也割得差不多,两河、山东、中原、江淮一部、陕西一部,算算,大宋还剩下多大的地盘?
可以预料得到,这次和议之后,宋金两国会在一定时期内保持休兵状态。既然有一段时期不打仗了,你拥兵自重还怎么“重”?以前没谁敢把你怎么样,不是怕你手里兵多将广,也不是怕你两代人经营泾原几十年,根基很深。是因为担心战事密集,临时易帅而自乱阵脚。
三叔这回是真冒火了,不过还好,没把大哥往死里整,还留了一点余地。可大哥或许不会这么想,这才是最严重的
“想什么呢?”徐六见堂弟许久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大哥会不会去南方?”徐卫随口道。
徐良忽然笑了,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么?让你去你就去,不去也得去,除非你敢怎么样。让徐大扪心自问,他有那胆么?
“这你就不用操闲心了,让大哥去头疼吧。”徐良笑道。随即站起身来“怎么样,到饭点了,我宣抚处置司长官下来视察,你得管饭吧?家里还是下馆子?”
徐卫收起繁杂的思绪,也起身笑道:“当然是家里,见了你侄女,你不信你空手去。”
“嘿,我们徐家是行伍世家,怎么你一副奸商嘴脸?幸好我临走的时候,你六嫂再三嘱咐让我随身多带点东西,要不然,我还真得把这身官袍扒给你。”两兄弟说说笑笑,俱都出门而去。
徐六没有瞎说,没过多久,从杭州发出的诏命就传到了渭州。调泾原帅徐原充任御营司都提举,着即免去其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知渭州的差遣。而且被调动的不止是他,就连他的长子徐严也在南调之列。从表面上看,朝廷似乎是要把他从泾原路连根拔起
渭州城,徐原府邸。自从出了这事之后,徐原已经数日不打理军政,闭门谢客,苦思对策。
“爹,到底怎么办?非但免了你的差遣,捎带着把儿也撸了,这是要斩草除根呐”徐严急得在那房中来回走动,急躁不安。
反观其父,倒是沉得住气一些,大马金刀坐在椅上,闭着眼睛已沉思许久。
“这十有**,是叔祖搞的鬼定是他在官家面前进了谗,否则,怎么会有这一出?无情无义啊根本就没拿爹当亲侄什么狗屁血亲,靠不住我那几个叔父,也没一个好东西”徐严恼羞成怒,忍不住骂道。
“你给老子坐下聒噪个甚”徐原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喝道。
徐严把手一摊,脸都挤作一团:“儿说错了么?他要是把爹当侄子,怎么会告刁状而且被调去南方的不止是爹,还有我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明白么?”
徐原将巴掌一扬,骂道:“你个混帐敢顶嘴老子赏你两耳光”
徐严终究还是怕了,负气大步走到椅子前,又一屁股重重坐下去,嘀咕道:“打死我算了反正到了南方去,就跟和面似的,捏圆搓扁都是人家一句话,搞不好,哼……”
“你他娘的能不能说句吉利话?搞不好怎样?我不信了,谁还敢把我这颗人头取了去老子两代人几十年戍边,为国征战多少回?死了多少子弟兵?去他娘的”徐原大为火光
“人家不记得这些,就记着爹违节了就怀疑爹有二心了怎么样吧”徐严也火大。
“放他娘的狗屁我徐原要是有二心,我投女真人算了张深算条俅,还留个鄜延帅呢老子不得跟李植一样,作个陕西之主?娘的,朝廷里都是一帮吃货”徐原情绪激动,口不择言。
两父子就在那儿铆劲地骂了一阵,可你骂痛快了有什么用?问题还在那儿摆着呢。
“爹,倒是拿个主意啊南方去不得,去了就完了”徐严哀声道。
“老子还要你教?我说了要去么?”徐原哼道。
这话让徐严听出些苗头来,脸上一喜,趋身靠近问道:“怎么?爹,不理诏命?”
徐原一侧头:“谁敢不把天子诏命当回事?这天下还是姓赵”
“那……儿就真不明白了?”徐严苦着脸道。
徐原长舒一口气,叹道:“这回不用说也知道,三叔在天子面前进了言,要不然不会有这事。他进言,我也要进”
“爹的意思是……上奏?”徐严问道,见父帅点头,又疑惑道“可官家会听么?”
“那得看怎么说?你不能光看着我徐原违背节制吧?三叔他仓促集结大军反攻,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大家有目共睹我虽然没听他的,但我保存了实力,使泾原经略安抚司不至于有太大的损失你九叔兵败鄜州,西军元气大伤,如果不是我泾原路握着雄兵,使女真人有所忌惮,才不会那么容易议和我必须把这一层向上头解释清楚,我虽然违节,但我给西军留下了底子否则,陕西全完”徐原这才道出心里话。
徐严听罢,一时无语,可越想越觉得父帅说得对遂大喜道:“对对对就这么向上解释就说徐宣抚当初决定仓促反攻,爹预料会招致大败,再三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也是遵从了节制,派兵出战的。及至后来,鄜州大败之后,徐宣抚还要调兵,爹为了挽救西军,为了给朝廷在西北留下一点力量,所以不得不抗拒是完全是出于公心,并非为了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