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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前面的签军士兵见对方风驰电掣,又没个旗号,心里委实有些不安。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前面一停,堵着后面也走不动。那汉谋克一见,打马上前,喝道:“为何停下?”
士兵们没来得及回答,轰鸣的马蹄声已经仿佛就在耳边了。那都头似乎也发觉不对头,因为对方是直奔他们过来定睛一看,那些骑士已经挺起了大刀长枪不好,这是西军的骑兵
都头想也没多想,大叫一声:“快逃”说罢,拼命将马头扯转,使劲抽了几鞭子,那战马负痛,发足狂奔押送物资的士兵们一时没回过神来,等清醒之后,顿时惊叫着往后逃跑
“嗖”一声破空一支利箭正插在那都头后背之上他落马后,坐骑还在持续奔跑。这支骑兵以风卷残云之势袭来,河东签军根本没想过要抵抗,只恨不得把两支手也趴下去作脚逃窜
其实,如果他们稍微有些经验,也应该知道,猝然遇到骑兵袭击,两条腿的人永远跑不过四条腿的马。这个时候,应该用装运物资的车辆迅速布置防碍,撑一时算一时,说不定还能拉一个敌人垫背。可惜,他们选择了掉头逃跑,这样一来,带着武器的士兵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
骑兵们远射近砍,杀得这部河东签军鬼哭狼嚎,不到一泡尿的功夫,十有七八都躺在了地上。一名士兵发足狂奔,甚至跑得连上半身都往仰了,却一直听到背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他不知为何,一边狂左,一边嚎哭
身子突然一个趔趄,背部遭受了重击,强大的惯使使得他往前扑出几步,重重摔在地上。等他翻个身,准备一跃而起时,赫然发现,他已经被几名骑兵包围在中间,三柄长枪锐利的枪尖正对准着他
“别别”他惊恐地转运着脑袋,看着几名冷眼注视着他的骑士。
一骑奔驰过来,马未停稳,背上的骑士已经跃下地来,一把掀起头上的兜鍪,露出与汉人迥然不同的装扮来。他张目四望,见部下已经肃清了敌人,正在寻没死的补上一下子。把头盔扔给士兵,蹲下身来,打量着这名签军,问道:“职务,军籍。”
“小人是,是河东兵马,元帅麾下士卒……”士兵颤声回答道。
“你们这是作甚?”那骑士又问道。
“金军缴获西军大批粮草物资,着我等送回鄜州城。现在,金军都统耶律马五,正率三军帅,九万户,于石马山围攻西军残部。小人知道的,就这么多。”他倒积极,不但有问必答,连没问的也答。就是希望自己的合作,能换来对方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
那骑士听罢,点了点头,吹了声口哨,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不一阵,那散于各处的骑兵都围了过来,也不过就百余骑。
“回去几个报告大帅,顺便把这厮也捎回去,其他的,跟我走”那骑士正是徐卫麾下踏白前军的统领,党项人李成卫。说完之后,飞身上马,继续前行。
十一月初三,晚间时分。
石马山境内,金军扎下的多处大营俱是灯火通明,休整了两天的金军将士显得格外活跃,天已经快黑了,那营中来来往往的士卒仍旧不少。估计是因为胜利在望,军官没有对士兵严加约束。此时,这位于石马山东南的营中,许多金军士兵围着火堆盘坐,有的甚至兴致颇好,引颈高歌,惹得同伴拍手叫好。
大营外,巡逻的队伍也是意兴阑珊地走动着,时不时望向营内,羡慕同伴们逍遥快活。此处距离洛水河畔不过五六里路,只要再往南走不到三十里,就是坊州地界。不难想象,此时山中的西军将士该是多么地悲观,眼看就到到达安全地带,又被金军生生堵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四里地外,洛水之滨,徐卫勒马停在一处山丘之上,正眺着金军的营垒。夜色之中,紫金虎一双眼睛似乎也映照着金营中的灯火,格外明亮。
他的身后,一条黑色的巨龙正安静地,缓慢地往南移动。为了快速行军,他不得不下令抛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将剩下的七天口粮发到士兵的人头,其他如大型的攻城器械,战车等物,全部摧毁。甚至在半路上,踏白前军袭击了金军的运输队伍,夺得了大批物资,他也只能下令焚毁,而无法带走。
现在,他手里不满三万人的部队,都只穿着铠甲,带着兵器和口粮,稍微重一些的,只有如神臂弓床子弩等物。两天半的路程,他只用了一天多就赶到。但这连个开头都不算,现在,他必须让部队在金军察觉之前,快速穿过其包围圈,到达三川镇以北。之所以越过石马山地界,不去进攻石马山北麓的金军,就是了为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就算救不出姚平仲他们,至少也可以撤入坊州。
本来,徐卫以为,要抵达目的地,少不了一场恶战,金军一旦察觉之后,定会派兵阻击。大概鄜州大捷让马五放松了警惕,虎儿军沿着洛水南下,走了一百四十多里,除了碰到金军的运输队伍之外,再没有受到过任何阻拦。
这出奇的顺利让徐卫心里很不踏实,不是他小看金军,但的的确确,在陕西的金军中,能让他打上眼的,到目前为止,只有马五一个。以耶律马五的本事,他不会如此大意。从鄜州城至此地,一百四十里,如果再算上甘泉至鄜州城这一截,两百多里地,就算我再怎么隐蔽推进,怎会没有人察觉?难道他真让胜利冲昏了头?
“大帅,再走七八里地就到三川镇以北了。”杨彦来到徐卫身后,小声说道。
徐卫没有说话,他一颗心始终悬着,事情顺利得让人觉得可疑好一阵之后,他说道:“跟我到前头去,走了两百多里,别等到快醒了才尿一泡在床上。”
语毕,和杨彦两个打马前行,当时天已黑尽,士兵们全靠前头的部队引路,显然还真难分出东南西北来。幸好,他们功课做得足,为了夺取鄜州,徐卫命令部队将鄜州南部靠近坊州的地形侦察得非常清楚,还做成了沙盘让军官们烂熟于胸。否则,任凭徐卫胆子再大,也不敢趁夜在金军眼皮子底下偷进。
张宪一直驻守的坊州,情况他最了解,因此他的部队走在最前头。当徐卫和杨彦追上来时,正好碰到他下令部队停止前进。
“怎么回事?为何停下?”徐卫问道。
士兵们都答不上来,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一直奔到部队最前头,才找到了张宪。
“大帅,前面是狮子口。”张宪目视前方说道。
徐卫抬头望去,只见不到一里地外,夜色之中山丘隆起几团黑影,象是蹲坐在地的猛兽,正张开大嘴等候着猎物自己送上去。
“哦?有什么不对?”徐卫问道。
“不知道,这一段本不应该顺着河边走,但为了避开女真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前面的地形非常凶险,而我军只能通过狮子口冲过去。如果金军在此设下伏兵,这黑灯瞎火,我军恐怕会被推到河里去。”张宪不无担忧地说道。
夜色之中,也看不清徐卫面容,但可以想象,此刻他的脸上定是犹豫不决。良久,他轻声道:“你把地形详细说说。”
“前方有一片隆起的山脊,与洛水对岸的山相响应,其模样就象一张血盆大口,将洛水包在中间。我军将要经过的地方,高不过数十丈的山丘,其间极易伏兵,且很难察觉。前后绵延四里地,如果真有伏兵,我军冲过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张宪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徐卫和杨彦却听了个明白。夜间作战,敌我难分,一旦打起来,我军猝不及防,士兵们一片慌乱,金军要是一拥而来,还不给推到河里去?就算冲过去了,付出伤亡代价一定很大,到时还谈什么营救姚张?
“大帅,要不我先率部去投石问路?虎捷重步防护精良,且训练有素,就算猝然遇袭,士兵们也不容易被冲散。”杨彦请缨道。
“这样也好,你先率虎捷军走前头,张宪你挑个熟悉地形的跟他一道。”徐卫说道。
当下,虎捷军数千人迅速来到了大队之前,不得不说徐卫的部队真不是当初的乡兵了,接近三万多人的大部队,在夜中行军,却不喧闹,并井然有序,这是非常难得的。
杨彦将命令传达之后,正要前进,徐卫忽然叫住了他:“记住,你过了狮子口之后,不要走远,停下来等后军。”
杨彦明白,万一有变,他还可以接应,遂应了下来。当即率数千虎捷精锐作为开路先锋,走向了夜色之中的狮子口。
穿着沉重的步人甲,带着长刀大斧,虎捷士卒们不能走得太快,否则一定会弄出大的动静。他们在军官引领下,不急不徐地靠近了狮子口。身边洛河的水流声,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兵器铠甲轻微的碰撞声。
杨彦走在最前头,他不时张望着旁边的一带山丘,其实就算这些小山后埋伏着千军万马他也不可能看得到。一入狮子口,将士们陡然紧张起来,因为在外头,多少还能隐约看到前方数七八步外的影子,但一进这狮子口,两三步以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如果不是有熟悉地形的同袍带路,他们还真得跟瞎子一般乱撞。
抬头看着那些夜中的山丘,每一个都象是洪荒猛兽,让人望而胆寒。便边最剽悍善战的虎捷军士兵,也不自觉地攥紧了兵器,吞下一口唾沫。几千人,没有一个说话,甚至没有一个大声喘气,只是一进狮子口,他们的脚步不自觉地就加快了。甚至恨不得推一把前面的同伴,让他走得快一些。
大冷的天,不少人手心里直冒汗,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一名士兵不知为何向前扑倒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其他士兵的反应,纷纷扬起兵器,准备作战队伍一时骚动,杨彦惊了一跳正要询问时,便听士兵们口口相传道:“没事他被石头绊了一跤”
虽然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跳得厉害,杨彦咬了咬牙,低声道:“不得喧哗,继续走”
话音刚落冷不防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啸叫有士兵惊得喊出声来兵器碰撞之声响成一片
可当他们紧张地四处张望寻找敌人时,却连个鬼影也没见着。原来,却是一只晚间觅食的夜枭发现了猎物
杨彦骇出了一头冷汗强行定住心神,低声喝道:“莫疑神疑鬼,走”
夜猫子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咱们一来就碰到夜枭啼叫,今晚可能要出事。不少士兵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当他们再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状况,顺利穿过狮子口时,才知道,不过是虚惊一场。
另一头,徐卫和张宪估摸着杨大已经率部通过了,既然没有遇到袭击,那说明是自己杞人忧天。
“大帅,看样子没事,让大军过去?”张宪问道。
徐卫的眼睛还是盯着狮子口方向,没有言语。他从前设赌局,要引一头肥羊上钩,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尝点甜点,以为自己的赌中圣手,才好大宰特宰。如果我是金军伏兵,看到一支先头部队通过,我也不会下手,就让他们过去,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等大部队来了再下手不迟
一念至此,轻声道:“让左军走一遭。”
张宪明白主帅的意思,当即传下了命令。左军多为弓箭手,负担最轻,而且几次战斗损失都微乎其乎,现在甚至可说是齐装满员,四千人。得令之后,统制官带领全军,向狮子口进发。
前面虎捷军已经顺利通过,左军再来,心里就轻松得多了。再加上他们的装备负重并不多,因此快带通行。四千人不是个小数目,这洛水河边地形虽然尚算宽大,但前后也拉了两百多步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