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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城内,倒没有外头的热闹喧嚣。天子赵桓,正在仿东京皇城修建的垂拱殿内,召集执宰大臣议事。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宋金议和。算算时间,金国那边也该回话了。
赵袒穿件黄袍,头顶着直脚帧头,正襟危坐。内侍钱成立在御案前的台阶下,正看着殿内尚书右承黄潜善奏报和议事宜。
在场的,有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耿南仲,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吴敏,知枢密院事折弃质,御史中承秦栓等人。何灌也在场,不过,他现在的差遣,已经变成“提举御营使司不要小看这个头衔,天子南下之后,所带的兵马,除了何灌长子何蓟率领的常捷军,就只有原西京洛阳留守张叔夜父子的部队。加在一块,也没几万人。再则,两河、山东、中原的部队基本上全完蛋,这种情况下,你再用三衙去统率军队,它能管谁?因此设御营司,把几路部队重新整编,全部都充作天子亲军。这支部队,负责行在的安全,当然要由极得皇帝信任的官员来掌管。张叔夜一死,何灌便是不二人选。三衙大帅,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
虽然宋金议和的条件里,有处理相关责任官员一条,但何灌显然不在此列。
“待金主答复之后,行在便须派出使者,赴各府州公干。岁币,明年开春也须备妥,送至大名府交割。遣返户口最为棘手,战乱一起,百姓争相逃离桑棹”黄潜善连篇累犊地奏报着。
赵狂忽道:“罢了
黄右承将奏本一合,退到一旁。那相耿南仲,陪赵祖在东宫呆了十年,当初跟他一起兴风作浪的如李邦彦、张邦昌、李概、唐恪等人,早贬得不知所踪,唯独他,照样身居高位,雷打不动。到了江南,这厮到适应水土,脸上的疙瘩没见减少,气色却好得多。见官家有不悦之态,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众臣别再提和议,换个议题。
吴敏略一思索,即出班奏道:“陛下,李纲罢陕西宣抚使,如此一来,军政长官都出缺,人选当及早定夺
赵狂心绪不佳,照例问道:“卿等有何建议?”
吴敏奏道:“杜充沉鸷,可委重任。”杜充何人?原沧州知州,金军破城后,随宗泽军南下。时,折彦质姚平仲等围滑州,困大金国二太子韩离不东路军。彦质久不扣城,朝中非议,遂改任杜充。哪知此人对军事狗屁不懂,反倒被金军摸营,以致溃败。如果没这档子事,斡离不估计要么困死在滑州,要么就是投降,哪还用得着徐原徐卫率军狂追到河北?
这事生以后,言官往死里弹劾,军中大将们也深为不满,赵桓当时就表示要严办他。后来贬官到万安军安置。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没两年被任
这些年生的事情太多,天子显然已经忘了杜充是谁,因此问道:“杜充何人?”
吴敏没来得及回答,只听一人高声道:“陛下,杜充便是昔年围斡离不于滑州者
耿南仲眉头一皱,脸上的疙瘩都拧成一团,寻声望去,却见是知枢密院事折彦质。他知道,当初杜充先是顶撞折仲古,后来又取代其指挥围城大军。举荐杜充,折彦质是肯定要反对的。
赵扭仔细一回忆,想了起来。就是他胡乱指挥,导致斡离不决城而出,逃往河北的吧?这不是开玩笑么,此等人去作陕西宣抚使?还不把西军败个精光?
“观其昔年作为,恐难当此任?”赵桓质疑道。耿南仲适时出班,奏道:“官家,今南北议和,休兵罢战。陕西宣抚人选至关重要。若如李纲者,以宰执而宣抚地方,远离中枢,难免专权擅断。当使易制之臣,方能贯彻朝廷方针
他这意思就是说,陕西宣抚使这样的重要位置,你用李纲这样当过宰相的人去,他难免就有自己的想法,不一定完全按照朝廷的意思来办。因的宣抚使有“权宜行事”的特权。如果杜充这样的人,因为他地位并不高,所以容易控制,并且听话,能完全遵照朝廷指示办事。
不愧是皇帝的东宫旧臣,几句话就说得了赵桓有几分动心。耿南仲见状,正欲打铁趁热,哪知又有一人出来插一扛子,奏道:“陛下矢志恢复,西军当为中坚!陕西情况复杂,非寻常之辈可守。似杜充这般,既没有历过三衙,又没有在西陲任职,如何服众?此议,万万不可!”
这人四十多岁,无论身材容貌都平平无奇,但一双大眼,分外有神!胡须浓密,跟把扫帚一般!此时估计是情绪激动,说话时须皆颤,让人望而生畏。姓赵,名鼎,字元镇,解州人氏。
何栗被罢去相位后,支持他的副相也跟着倒霉,赵鼎遂补缺。
在场的官员都替他捏把汗,相次相都支持的事,他居然出来反对。而且言辞激烈,不留情面,只能说他胆气过人。
赵扭闻言点头,沉吟道:“卿言是也,陕西非比他处,再议吧。”
见官家如此态度,耿南仲等倒也不再坚持,又议陕西制置使人选。赵桓登基以后,特别是设立“详议司。后,也算是锐意改革。其中非常重要一条,就是提高武臣地位。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制置使三衙大帅”以及“枢密副使”当用武臣。
“前些时日,李纲权宜行事,任泾原帅徐原暂代“制置副使”行在已予否决。但三军不可一日无帅,谁可统率西军?。
天子问倒了一班宰相执政,金军南寇以来,损失最大的就是各级武臣。再加上西军元老大将如种师道徐彰等人先后辞世,种师中又病重,剩下的将领中,有这咋。资格的,一只手都能数完。种、姚、折、刘几大将门,现在存世的元老,只剩下刘延庆姚古两人。而这两位,都吃过大败仗,实在不适合再担任统帅。
议了许久,没咋。结果,赵狂深感将才的缺乏,无奈道:“罢了罢了,且让徐子昂暂时主持吧,左右短期之内也无大战。仲古。”
折彦质出班道:“臣在
“朝廷用人之际,然统兵官极其缺乏。你出身将门,陕西诸路累代从军者甚多。枢密院尽快考察一批将门之后,择其知兵务,有勇略者任用赵桓吩咐道。
折仲古奏道:“陛下,陕西路途遥远。且金军据住关隘。臣认为,此事当委给陕西宣抚制置二司。”
“嗯,有理,准奏赵狂赞可道。
正说着,那钱成,忽地瞥见一内侍入殿,由侧面快步上得前来。他迎了上去,对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钱成频频点头,摒退那内侍后,到御案前,轻声道:“官家,金使到了
赵扭想了想,对他道:“且安排馆驿住,命有司接待,联择日召见。
“官家,此次来行在的金使,共两批。一为金帝之使,一为金国相之使。那代表大金国相前来的使臣,一再声言,要立即面见官家。”钱成说道。
赵桓登时不悦!这两国互派使者,代表的是国家,有诸般礼节需要讲究。你这一进城就要见联,懂不懂规矩?联成天没事,就等着你来见?当下不允,指派当初代表大宋与金谈判的尚书右承黄潜善前往接统
众臣退后,皇帝又批阅一阵奏章,天气寒冷,坐在那处委实难受。天子遂起身,转出御案,随口问道:“今日有甚要紧事?”
钱成想了想,试探道:“德寿宫累次遣人来请,官家是否去一趟?。
德寿宫,便是他为其父赵估兴建的住所。自从当年赵估离开东南,回到东京之后,这父子俩的关系基本上就靠一些必要的礼节来维持。赵桓就是有空,也绝计不会去探望太上皇。眼下快过年了,不前往看望也有些说不过去。
当下,便命摆驾德寿宫,还没起身,黄潜善匆匆赶来。也不知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惊慌,已经进了大殿,水…的地面,他航差点摔了一跤,疾声道!,官家!陕卧甲了”。
这一句可骇得赵桓不轻,径直走下殿来,追问道:“何事?”
黄潜善象是跑得很急,喘息道:“金使言,上月,永兴军帅徐卫,提大军突袭万年耀州两处,致使金军折损数万!连金帝的外甥,也在战阵中受创毙命!大金国相十分震怒!声言要背弃和议,再度兴兵!”
“啊!”赵桓身形一晃,若不是钱成扶得及时,险些跌坐地上。
这一国之君,大宋天子,顿时乱了方寸!震惊道:“怎,怎,怎会如此?这,如何是好?”
“官家,迅召宰执大臣相商!金使等着答复”。黄潜善提醒道。
“快!召都堂、枢府、台谏诸司官员进,不,去详议司,召他们去详议司!快!”详议司,也如同在东京一般,设在三省都堂之内,就在禁中。赵桓一面派内侍传诏,一面急赴中书。那宫内太监宫娥,见天子轿桥奔跑如飞,俱都惊讶,不知出了甚么大事。
更疑惑的,则是宰相,执政,以及御史言官们,不是网在垂拱殿议毕了么?怎么突然又召?也没工夫多问,纷纷投三省都堂而去。
等诸司官员到齐,赫然现,天子竟然破天荒地先到了!而且不在御座,躁动不安地在上来回走动。下面耿南仲、吴敏、折彦质、黄潜善、赵鼎、秦枪等大臣个个坐得端正,神色肃穆。
见大臣齐集,赵桓对黄潜善挥挥手,后者立即起身,将事情简明扼要对一众朝臣说了一遍。话没说完,已经满堂哗然!徐卫这作得可太出格了!两国已经议和,他怎么能主动进攻?这不是违反和议么?难怪大金国相震怒,连金帝的外甥都让他作掉了,这祸闯得可算是捅天了!现在金使来兴师问罪,如何是好?就是把徐卫杀了,也补不上这介,窟窿!唉,年少气盛,误国害己啊!
“竖子误国!他自侍官家宠信,胡作非为!本官早就看出来了,这厮不是个东西!今果不其然,闯下诣天大祸!”在官员情急之下,不顾身份斯文,出言不逊道。
“金军扬言背弃和议,再度兴兵?这如何应付?”
“如何应付?让徐卫去顶!这不是行在的意思,是他自作主张!即便金人不追究,行在也容不下他!”
“吵吵吵,吵咋。甚!”赵扭大怒!
群臣噤声,不敢多言,天子怒气冲冲,铁青着脸道:“事已至此,如何向金使答复?”
“陛下,务必向金使说明,此非行在之意,乃前线大将自作主张。并承诺,一定严办相关官员!巩固和方是紧耍!”一名台谏的御史当先言道。
他的意见得到几名大臣的赞同,尤其是相耿南仲,义正辞严道:“官家!那徐卫,是官家一手栽培起来。如今放到陕西,作为帅守,竟飞扬跋扈至此!臣认为,当立即革去其所有差遣,押解回东京问罪”。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批大臣纷纷赞同!这时候。不管你徐卫从前立了多少功,都抵不了这个大过!
赵狂没有表态,他虽然又急又怒,但一路过来,始终在想。徐子昂是联亲自栽培的,他行事风格联还不知道?从来都是先谋而后动,联也是看到这一点,才让他去陕西统兵。他怎么可能如此冒失?难道徐子昂不知道,这事有可能会毁了他么?是不是有内情?
更急的则是折彦质,他跟徐卫有交情,而且去年折家军还和紫金虎联手,取得了定戎大捷,家里来书,叔伯长辈们对徐九推崇备至。这小子怎么回事?太冒失了!现在大臣们气急败坏地治他罪,自己纵使有心想帮他说话,可这时候谁敢出头啊?徐九啊徐九,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此事有诈”。正当详议司里,众多官员乱作一团时,一个声音突然喝道。众官一惊,寻声望去,怎么又是赵左承?
赵袒也骇了一跳,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