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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叫白眼狼?此事一时在军中传为笑谈。
杨彦哈哈大笑,对吴晋卿道:“独眼怎么了?咱以后放箭瞄准不用闭眼。”话音一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坐下来之后,与同袍们聊些军营之事,大家似乎都有默契。绝口不提小西山战役,伤心。
正说得起劲,听得楼下传来一个声音:“对不住,来迟一步。”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立即起身,转向后头相迎。只见徐卫头顶抓角巾,穿身直掇,腰里束着金带,大步上来。看看,有家室的到底不一样,回来没两天,收拾得整整齐齐。哪像咱们这群光棍,一副邋遢相。
军官们齐声唱诺,吼得震天响,连街面上过路的行人都给骇了一跳,互相打听,这家店怎么回事?徐卫作个四方揖,径直到了第一台桌席主位,又环着作了一圈揖,这才坐下。等他落座,将领们便没那么多穷酸讲究,各自找相熟的弟兄坐下。店里的伙计端着热菜络绎不绝传上来,顿时感到奇怪。刚才这帮子带兵的还声震屋瓦,怎么突然之间就鸦雀无声了,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
徐卫显然是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严肃,这次赴河东招讨,部队伤亡夫,各级统兵官出了大力,很是不易,理应把酒狂歌,放纵一时。遂斟满了酒碗,端着起身大声道:“来!都给我满上!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今晚要是有一个。能挺直腰板走出去的,明天自己去领二十年棍,让马泰亲自掌棍。”
军官们一听这话,笑作一团。纷纷起身倒酒,王彦笑道:“马二神力惊人,让他掌棍,腚眼子都给打堵上,哈哈。”
张庆自他一眼:“吃饭呢,能说句斯文话么?”
“哎,咱又没读几句书,那斯文话也学不来,弟兄们说是不是?”徐卫端着酒碗大声问道。
“是!”众将轰然应诺,气氛徒然高涨。
“来!这碗酒,我敬弟兄们,此次河东作战,打出了我们虎捷军的威风!陕西宣抚衙门正在论功,不日便将封赏下来。今天咱们提前庆祝,来,干!”徐卫豪气冲天。众将也狂吼一声“干”满堂都是咕咕的喝酒声。
徐卫并不稍作停留,立即满上第二碗:“国难当头,金狗猖檄,众家兄弟齐聚虎捷战旗之下,便与我徐九亲亲兄弟一般无二。好成事双,再干!”
一班军官见状,心里暗喜。平日里军中酒禁极严,看样子徐知军今日是要让我等一次喝个,痛快!又爽爽利利地干下第二碗。
到了第三碗,徐卫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了。动作也不那么畅快,缓缓倒上酒,双手端着平举起来,正色道:,敬回不来的弟兄们。”只泣么一小向,没多余圳,那之间,热闹的堂子里顿时一片肃穆。这本是虎捷军官们现在最不愿提及的话题。从靖接营开始,没打过这么艰苦的仗,伤亡近一半呐!大家都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弟兄,早上出城还肩并着肩,到了晚上回城,却已经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天人永隔”可有甚么办法,当兵吃饱。保境安民,早晚得有这么一天。
徐卫退了一步,将酒洒出一小半在地上,低声道:“弟兄们英灵不远,若闻得这酒香,便归来吧。”语毕,一仰头满饮而下。
三碗酒喝罢,徐卫故意道:“先说好,今天都别灌我啊。”
张庆知道他的意思,马上接口:“是喝醉了不让进门吧?”
杨彦正难过呢,听到这话笑喷出来:“哈哈,就九嫂那身手,九哥要是喝醉了,非给打趴下不可!”
气氛又活络起来,难得有机会挖苦都指挥使,一众军官接二连三打趣,最后听得徐卫笑骂:“都说他娘的甚么玩意?我像那惧内的人么?”
“像!”部下们齐声应道。徐卫想憋笑没忍住,一挥道:“滚蛋!喝你们的酒!别给我省钱!”
不多时,呼喝声,划拳声,杯盘碗盏碰撞声响成一片。这些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有今天没明日,今朝有酒今朝醉。死者已已,活的还得继续活下去不是?徐卫挨桌敬酒。那震耳欲聋的喊声吼得他听不见面前的人在说什么,唯点头而已。武人会餐,比不得文人相聚,没有吟风弄月,没有阳春白雪,有的只是豪情万丈,一腔热血。
七八桌敬完,徐卫回到座又拍着肚子,好像有几分醉意了,对身边吴阶道:“瞧瞧,全他娘是酒,你们稍后得抬我回去。”
吴阶眉开眼笑,又替他满上:“先说好,万一有人拿扫帚赶兄弟出来,可得算作战负伤。
徐卫大笑,跟他碰一个”只喝一半就喷了出来,吴晋卿到也不为难他,独自干下一碗后,长叹一声,继而盯着碗吟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旁边吴磷接一碗酒喝下去,接过话头:“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这话一出,锐气尽显!
徐卫对这话很是赞赏,端起剩下的半碗酒道:“好!冲唐卿这份豪气,我捏着鼻子也把这半碗喝下去!”
祝筹交错,唾沫横飞,热血男儿酒后本色显露无遗。有人高声呼喝,意气风,有人埋头吃菜,少言寡语,更有酒喝一半号啕大哭,为阵亡弟兄伤心者。无论兴致高昂,还是心情低落,目的只有一个,泄。战场上积压的所有情绪都在此时爆,,
天已黑尽,圆月高挂,喧嚣的酒楼逐渐安静下来。架不住的先尿遁了,硬撑到后头的也个个舌头打结。在吴阶告辞之后,堂子里就剩下徐卫、张庆、杨彦、马泰四个。
杨大步履踉跄,还东倒西歪地要去扶徐卫,嘴里含糊地叫着:“哥哥,走,兄弟,兄弟送你回,我。我是不怕九嫂拿扫帚撵我”
徐卫靠在墙,闭着眼睛,满嘴喷着酒气道:“拉到吧,都这时候了,回甚么回?走,营里去睡!”一听这话,伏在桌上的张庆,躺在凳上的马泰立即来了精神,四个弟兄勾肩搭背,踉踉跄跄下得楼去,店主东慌忙送出门外,一再嘱咐夜路难行,大人们小心些。
居民们早已经睡下,外面一片黑暗,若不是上天上那轮月亮挂着,还真伸手不见五指。四个人排成一溜,你扶我,我搀你,摇摇晃晃向军营方向而去。
“从夏津出来两年多,谁想过咱弟兄有今天呐”张庆喝高了,由衷感叹道。
杨彦头都抬不起来:“闭,闭,闭嘴!不许感慨,听,听不懂!”
“不止,止是今天,这局面。早早晚晚,我带,带弟兄打下”徐卫具齿有些不清楚,后头的话其他几个没听太明白。
晃晃悠悠出了城,酒劲上来,都走不动。四人都倒在路边上,躺在草丛里,听那不知名的虫儿聒噪。又看看天上满月,时时微风徐来,倒也惬意。
杨彦抓着个石子,往后头一扔,听得扑通一声水响,赶紧窜了起来,咦,这后头咋还是个小河沟呢?定睛往里一瞅,咦,这水里咋还有个月亮哩?一把将马泰扯起来,嚷道:“看,水里有,有月亮,敢,敢去捞不?”
马泰跟个不到瓮似的摇来摇去,随口道:“有甚么不敢?你敢我,我就敢!”
杨彦推他一把:“你,你提着我裤腰带,我下,下去捞。”
张庆不知何时也爬将起来,附和道:“那我提马二”不对,马二忒肥壮,你最后,我提,提杨大。”就这么地,三个人跟猴似的,一个拉一个,杨彦还真探下身去,拿手往水里捞呀捞。
徐卫听到动静,坐起来一看,突然拍手笑道:“我就说你三个撮,撮鸟喝高了吧?还,还嘴硬!那月,月,月亮明明在天上,你往水,水里捞鸡毛呢?看,看我的!”说罢,挣扎着爬起来,低着头满地的寻摸。终于找到一样东西,欢天喜地的拾起来,却是一截树枝。
“看,看我给它捅,捅下来!”说罢,跳着脚在那儿捅月亮。
忽听扑通一声响,却是张庆手松了,杨彦一头扎进河沟里。马泰惊叫一声“啊也。”慌忙道:“你稳住!我会水!”言毕,纵身跳下去,他是甚么体格?直砸得水花四溅!可脚着底之后一看,这水怎么才到大腿?扭头一看杨彦,正跟那儿狗刨呢。又听扑通一声,张庆也跳了下来。这三个被水一激,酒醒大半,找来找去,怎么少一个?爬上去才现,徐卫还在那儿跳着脚捅月亮”
第一卷第二百二十三章这潭水很浑
讼卫睁开眼的时候。生看到了蚊帐。这是甚么地方酶四刁子想爬起来,却感觉头疼得厉害,跟人拿着铁锤钢钻往里敲似的。好不容易坐正身子,却现在这床上干干净净,被面枕头都是新的,还带着一丝幽香。女人的床?这么一想,心里在惊了一下,依稀记得昨晚喝高了。好像跟张三他们说要去营里睡?这明显不是军营嘛!
把蚊帐撩开一看,辨认许久。才现在自己家里。撑着要炸开的头下了床,套上鞋走到桌边,口渴的厉害想喝点水,刚提起壶就听到娘子的声音:“放着我来。”九月端着热水进来,大热的天脸上像是罩了一层霜,替丈夫倒上茶以后,又将那盆热水往桌上一放,不说话。
徐卫喝完茶,一边洗脸一边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张三杨大他们呢?”
张九月仍旧板着一张脸,不冷不热道:“知军大人彻夜不归,有人急得没奈何,打着灯笼满城池找。店主东说你们往城外方向去了,又一路寻到营里,说是没见人。你的亲兵们也慌了,上百号人就为找你们四个,后来在路边草丛里寻见。当时知军大人手里还攥着根棍。”
她这么一说,徐卫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想起来了!九月见他还好意思笑,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徐卫上前搭着她肩膀扭过来,赔笑道:“莫生气,我给娘子讲个故事当是赔礼。”说罢,便把“捞月亮捅月亮”的典故能记多少就讲多少。
九月初时还强装冷漠,当听到杨彦一头扎进河沟里,丈夫拿着棍跳着脚捅月亮时,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你说这几个,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而且都是一地军政长官,怎么还干愕出这等荒唐事?这男人有时候怎么跟孩童似的?
叹了口气,替丈夫从下到下整理衣服,柔声劝道:“招待部下,多喝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官人不比从前,为妻生气不是因为你喝酒。
官人想想,这地面上还不太平,你又是本地长官,到在那路边上,万一有个甚么闪失,这怎么得了?”说到这里,顿一顿,像是又来气了。“你那些部下也真不晓事,没说给送回来。”
徐卫揉着太阳穴笑道:“他们都指着张三杨大马二呢,可那三个都醉得捞月亮了想起昨天那滑稽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一阵。夫妻两个就在卧室里用了早饭,徐卫急着去营里看看,匆匆走了。结果到营里一看,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杨彦和马泰两个脱了精光,赤条条地躺在铺上,吐得满床都是。徐卫赶紧把两个弄起来,又唤来兵士收拾干净,结果杨彦像是酒还没醒,问了句,你月亮捅下来没有?
四月底,陕西宣抚衙门的晋升命令下来了。从前虎捷军驻扎在东京。徐卫等武臣的述功升迁都是枢密院负责。当时因为虎捷的情况特殊。不隶殿帅、骑帅、步帅任何一衙。现在驻防陕西,自然就归李纲节制。
徐卫往河东招讨,战绩斐然,收复失地有功,着即提升为“宣正大夫成州观察使”仍担任权知定成军、虎捷乡军都指挥使、河东义军总管。“宣正大夫”虽然还是正五品,但阶次已经提升到了第四级军阶。而且观察使历来都是武臣耍擢升之前的寄禄官,李纲这么做。看来明年是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