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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列巴哭道:“别傻站着了,咱们赶紧往大本营里跑吧!不说大本营连核爆炸都不怕吗?在那里头总比在这儿等死强啊!”
霍英雄心里惦记着阿奢和儿子,但同时也知道阿奢肯定比自己强,必定会有逃生的法子。一手拉起大列巴,一手拽起施财天,他打算抄条远路,绕过杀场赶紧往石山肚子里钻;可在石头丛里磕磕绊绊的没走几步,他遥遥的就见嵌在山脚的两扇大门——一扇通着集团的大本营,另一扇通着大将军的地下城,忽然全开了!
不但开了,里面的人也像发了疯一般全冲出来了,为首一人服装醒目,正是大将军。大将军天赋异禀、速度骄人,所以打了头阵,后方紧跟着几名腿长步大的青年卫士,看那速度也不是凡人。可卫士饶是跑得这么快,忽有一道寒光从后方扫了过来,还是把他们拦腰砍成了两段。而在那一刹那间,大将军猛的向前一窜,猩红斗篷被切去了下半截,他自己则是完好无损。
至于那寒光的主人,正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怪兽——他们在石山内外同时出现,已经快要完全摧毁大本营。
完好无损的大将军一跃而起,一步向前跨出了好几米,随即在落地之后猛的一转身,疾冲向了仓库大门。
仓库里面不但停着装甲车辆,而且直通山后的停机坪,霍英雄见状,当即受了启发。把施财天往大列巴身边一搡,他扯着嗓子吼道:“快跑!跟着大将军跑!”
大列巴慌忙问道:“那你呢?”
霍英雄答道:“我找阿奢去!”
施财天一把抓住了他:“不,我们进结界!”
霍英雄正要回答,大列巴却是仰头向天一指,声音都变了调子:“你们看那是谁?!”
霍英雄和施财天觅声望去,只见火光之上夜空之下,一团光芒闪闪烁烁,光芒之中藏个小小的人形。及至光芒渐弱,人形显出真切面貌,竟是阿修罗王!
阿修罗王穿着一身白袍子,周身被微弱光芒笼罩了,夜色之中她缓缓下降,身影显得小而单薄。
重返饿鬼道的阿修罗王,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施财天或者其他不知名的饿鬼,而是阿奢。
因为石山下方实在是无路可走,于是阿奢另辟蹊径,索性抱着儿子上了石山。山顶的导弹发射台常年停有武装小直升机,杀伤性武器也很充足;若是实在抵挡不住怪物的攻势了,阿奢也有玉石俱焚的法子。猴子一般的跳跃向上,她的战斗力在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石山嶙峋陡峭,是壮年男子都未必能够顺利攀爬的,她调动着长长的胳膊腿儿,连蹦带窜的却是越蹬越快。及至走到一片乱石之中,她一回头,正和半空中的阿修罗王打了照面。
阿修罗王看了她一眼,没往心里去,目光随即滑到了阿战身上。阿战险伶伶的蜷缩在襁褓中,正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哭。出于直觉,她感觉这婴儿身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人气——人间的人气。
这一丝人气让她瞬间想到了施财天和他的人间伙伴。淡淡的眉毛骤然一皱,她随即抬起了右手。手中冰凉沉重,是攥着一把水晶长刀。水晶来自咸海海底,坚硬胜过一切钢铁。
可就在她挥刀劈向阿奢的一瞬间,阿奢忽然单手举起冲锋枪,不假思索的对着她扣了扳机。而在枪口喷出火舌的同时,阿奢直挺挺的向后仰去,凭空消失在了阿修罗王面前。
石山并不是规则的圆锥形,乱石后面是一片陡坡,阿奢无声无息的做了个后空翻,野猫一般落了地。落地之后她没敢动,顺势一滚藏进了暗中一处石窝里。一手捂住阿战的嘴,她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子弹并没有伤到阿修罗王,阿修罗王也无意去大费周章的追杀一个饿鬼道女人。停留在半空中俯视下方,她看到地面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血。在罗刹和夜叉面前,饿鬼道众生的肉体是如此脆弱,而在篝火上方的结界光芒中,还有源源不断的阿修罗在争先恐后的冲入杀场。阿修罗没有罗刹夜叉的大个子,但是他们的杀气更胜,他们并不见得拥有彻底刀枪不入的身体,但是他们完全不怕饿鬼道生灵们的微弱抵抗。
不是所有的阿修罗都有能力制造结界,但是有限的几个结界已经足以让他们遍布大本营的内外。鲜血顺着仓库大门的门缝汩汩流出,率先闯入仓库的大将军以如飞之势冲出杀阵,单枪匹马的逃了个无影无踪。
藏在石窝里的阿奢静默片刻之后,探头缩脑的爬了出来。她心里很惦念霍英雄,简直是惦念得死去活来,但是用理智分析了眼下的局势之后,她头也不回的,也逃了。
霍英雄抱着施财天,在乱石地里蹦跳前行,累得气喘吁吁,然而又不能放手,因为施财天在石头地里实在爬得艰难,根本提不起速度。拼了命的逃出老远之后,他喘着粗气一回头,眼珠子当即瞪圆了:“大列巴?!”
大列巴,本来应该是跟在他身边的,可不知何时,居然跑丢了!
83、寻找鲸美
大列巴因为被满地石块连着绊倒了好几次;所以在逃命之时十分注意脚下;不知注意了多久;他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面前是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霍英雄和施财天全没了!
他立刻刹住了脚步。张着嘴瞪着眼;他颤巍巍的环顾了四周,同时轻声唤道:“英雄?小蛇?你们在哪儿呢?”
回应他的只有夜风呼号。
大列巴一哆嗦;登时就吓傻了。耳听身后的喊杀哀嚎声仿佛是越来越大了;他下意识的拔脚又往前跑,这回没跑多远;他再一次停住了。
若论身体的强健程度;大列巴是胜于霍英雄的;若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动起手来;他那战斗力也比霍英雄强;可与此同时,他也拥有一颗脆弱的心灵。孤独无依的站在旷野里,他几乎怕到了绝望的程度,这时身边不要说霍英雄,就算给他一个阿浆,他也能镇定许多。
可是阿浆不在,卫士也不在,平日崇拜爱戴他的男青年女青年们,更是连半个影子都没有。他不敢往回走,往前跑又没有目的,怪兽们神出鬼没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蹿出来把他砍成两段。他后悔了,悔自己不早早的回人间,非要留在饿鬼道当大明星,结果大明星的瘾还没过够,就要被怪兽杀到地狱里去了。
大列巴想哭,眼泪虽然还没出来,可是嘴唇一扁,他已经提前咧出了个蛤蟆嘴。正当此时,暗中气咻咻的起了喘息声音,他觅声一望,却是看到了一双发着贼光的黄眼珠子!
一声惊呼过后,他认出了来者身份——是霍英雄带来的那条大黑狗。
大黑狗是只颇有智慧的动物,认得面前这个大白脸是主人的朋友。走上前来嗅了嗅大列巴的裤管,它仰起头,又像狗又像猫的尖叫了一声。
没有人给他做主心骨,来条狗也凑合。半分钟后,六神无主的大列巴跟着黑狗跑了。
在大屠杀开始的一个小时之后,大本营中能够活着逃跑的,都跑了。
石山内部起了大爆炸,火光顺着电梯从地下向上窜,一直窜到了山顶的导弹发射台;火焰带着滚滚浓烟,从各处的门口向外喷出,军火库是最后爆炸的,爆炸的时候方圆十里之内都卷起了飞沙走石,半座石山在巨响中轰然坍塌。大地被震出了一道几米宽几公里长的裂缝,裂缝深不可测,蠕动着的巨大肉蜒纷纷向外爬,未等爬到地面,便死在了滚烫的空气之中。
阿修罗王站在硝烟与火光之中,对眼前这一切都深感满意;震天撼地的爆炸声也让她很觉愉悦。隔着薄薄的袍子,她抬手轻轻捂住了腹部。腹部硬邦邦的,里面那条小性命偶尔一翻一搅,会让她在剧痛之中摸到一条越来越清晰的蛇尾巴。
有时候疼得太厉害了,她就在心里骂:“小畜生。”
小畜生再怎么畜生,也是她的,不会嫌弃她是阿修罗,更不会把她推到火海里。
石山内外的大爆炸还在持续,阿修罗和罗刹夜叉们却是在阿修罗王的命令下,蜂拥呼啸着回到了结界之内。
阿修罗王现在要去寻找鲸美了。她告诉过鲸美,让鲸美等她回来。
在阿修罗王大开杀戒之时,千里之外的鲸美还活着,活在一眼小沙坑里,快要饿死了。
那天他乘坐着阿糕的战车逃命,逃到地方下车了,才发现自己单枪匹马,周围竟然都是阿糕的人。
他成了孤家寡人,并且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孤家寡人。阿糕和部下们起初对他还算友好,可随着食物匮乏的加剧,他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那些人看他的目光都起了变化。
因为他是食物。
而且他和他们不是一派的人,所以对他们来讲,他也格外的适合当食物。
鲸美并未饿昏了头,心里清清楚楚的,可还是直到最后一刻,才鼓足勇气偷偷逃了出来——在大陆荒漠上,赤手空拳的一个人是根本无法存活的。他这一逃,无非是想给自己留了一具全尸,不要落入那些人的口中腹中。
他是夜里出发的,没有交通工具,凭着两只脚向前跑。他是拼命的想要死得远一点,可是饿得太久了,他感觉自己仿佛也没跑出几步,两条腿就软得支撑不起了身体。
于是他从直立行走变成了四脚着地,挣扎着想要向前爬,心里恍恍惚惚的,眼前回放了自己曾经有过的好日子——那个时候,他是整艘航母的幕僚长,他的航母游弋于广袤的太平洋。他们凭着智慧讨生活,甚少插手战争,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也不闹饥荒。
直到阿修罗王从天而降。
想到阿修罗王,鲸美像想不动了似的,颓然趴在了沙地上。夜风浩浩荡荡的掠地而来,卷起黄沙要活埋他。可是在良久之后,他在黄沙之下动了动,脑袋昂起来透过一口气,他还没有死,而且慢慢的给自己拱了个小沙坑。
手脚缓缓的缩到了身下,他闭着眼睛,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因为没有食物提供热量,这些天他一直身体冰凉,如今经风一吹,越发冷得血液都要结冰。
然后,纯粹是出于直觉,他睁开眼睛抬起了头。
眼前是一双青白的赤脚,浅浅的踏入了流沙之下,而在黄沙与长袍下摆之间,是笔直纤细的两条小腿。顺着长袍再往上看,他看到了袍子下隐隐凸起的小腹,还看到了阿修罗王微微低下的脸。那张脸也是青白色的,乌黑的大眼睛深不可测,连一丝光明也没有。
颤抖着向前伸出了一只手,鲸美握住了她的脚踝。然后他也没有大喜过望或者大惊失色,单是艰难的向前蹭了蹭,俯□将额头抵上了她的脚背。又一口气呼出来,他哑着嗓子轻声叹道:“你回来了?”
从未有过的困意骤然袭来,他忽然很想睡,因为已经了却了身前身后事,那说好要回来的人,没有骗他,当真回来了。
阿修罗王俯视着鲸美,看这个人是要死了。蹲下来伸手一抬鲸美的下巴,她将一块鱼肉塞进了对方嘴里:“吃!”
那肉很软,几乎可以像水一样直接被人咽下去。鲸美吃完一块,阿修罗王又给了他一块。然后伸手抓住鲸美的手臂,她低下头一闭眼,把鲸美带入了结界之中。
鲸美骤然从黑夜进入了光明,惊得立刻坐了起来。惊讶愕然的环顾了四周,他没看到天地边际,入目之处皆是柔和的光。伸手在摸摸屁股下,下面没着没落的,可是他也没有坠落。
“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