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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曜微笑:「的确如此。」
恬娜看着众师傅走入空地,由高壮如熊的召唤师傅与年轻的天候师傅阿赌带领。黑曜介绍其他人:变换师傅、诵唱师傅、药草师傅、手师傅,每人都灰发苍苍。变换师傅因年岁衰老,将巫杖当拐杖;皮肤光滑、杏眼的守门师傅既不年轻,也不年老;最后进入空地的名字师傅年约四十,脸庞冷静、莫测高深,对王自我介绍,自称坷瑞卡墨瑞坷。
一听此语,伊芮安气愤地爆发出:「你才不是!」
名字师傅看着伊芮安,平和说道:「这是名字师傅的真名。」
「那我的坷瑞卡墨瑞坷已经死了?」
师傅点点头。
「噢!」伊芮安高喊,「真令我难以忍受!我在这里孤立无援时,他曾是我朋友!」她转过头不愿面对名字师傅,愤怒而无泪地沉浸在哀伤中。她亲密迎接药草师傅与守门师傅,却未对其他人说话。
恬娜看到几位师傅不安地从灰白眉毛下看着伊芮安。
他们将眼神从伊芮安身上转向恬哈弩,再次转开,又从眼角瞥回去。恬娜开始揣想,他们以巫师之眼看着恬哈弩与伊芮安时,看到些什么。
因此她促自己原谅召唤师傅初见恬哈弩时表现粗野、明白的憎恶。也许那并非憎恶,而是敬畏。
众人相互介绍完毕,围成圆圈坐下,有需要的人坐在软垫及板凳上,其余人则以草地为毯,天空与叶片为顶幕。形意师傅带有卡耳格腔调的声音说:「诸位师傅,若王愿意,请王发言。」
黎白南起立说话,恬娜带着难以扼抑的骄傲看着:青春的他如此英俊、如此睿智!起初她未听清楚每个字,只听到话语中的大意与热情。
黎白南简短而清晰地告诉众师傅,令他前来柔克的缘由:龙与梦。
他下结论:「随着每夜过去,这些事似乎更确定指向某件事,某种结果渐趋聚合。若在这里,在这片土地上,有诸位的知识与力量协助,我们便能预见、迎向那件事,不让它超出我们的理解范围。最睿智的法师曾预言,某种巨变正降临在我们身上,我们必须团结一致,了解那是何种变化、缘由、发展,阻止随之而来的争端与毁灭,不许它影响世界和谐与和平,因为我以和谐与和平为治。」
召唤师傅烙德起身响应,庄重致敬,特别欢迎第一公主的来临,说:「柔克师傅与巫师皆同意,人类梦境,甚至不只梦境,都警示巨变来临,也确信生死疆界遭受严重纷扰、疆界遭僭越,甚至有更严重的威胁。但我们怀疑除了魔法师傅外,是否有别人能理解或控制纷扰?另外,我们是否能相信生死与人类完全不同的龙族,愿为人类福祉放弃狂野的怒气与嫉妒?」
「召唤师傅,」黎白南在伊芮安开口前便说,「奥姆安霸在偕勒多为我而死,凯拉辛载我返回,取得王座。在这圈圈里,坐着卡耳格族、赫族,与西方之民三个种族。」
「这些人曾是同一族。」名字师傅平淡无调地说。
「今非昔比。」召唤师傅说,字字沉重清晰,「陛下,忠言逆耳!我尊重你与龙族缔结的停战协议。度过眼前危险后,柔克会协助黑弗诺,共寻与龙族缔结永久和平之法,但龙族与降临在我们身上的危机毫无关连,东方族群亦是,他们遗忘创生语时,便已放弃永生不灭的灵魂!」
「厄司·艾姆拉。」恬哈弩站起身,以轻柔且带着气音的语调说。
召唤师傅呆望向她。
「我们的语言。」恬哈弩以赫语重述,回应他的注视。
伊芮安大笑:「厄司·艾姆拉。」
「你们不是永生不灭,」原本不打算开口的恬娜对召唤师傅说,她未起身,词句爆发如敲击岩石迸出的火花,「我们才是!我们死亡,是为了与永生的世界重合,放弃永生的是你们!」
众人突然安静,因形意师傅方才比出个小手势,双手温柔一动。
他的神情专注、平静,盘坐草地上,研究双腿前以细枝与叶片拼凑的图形,抬起头,环顾众人:「我想我们再过不久就要去那里。」
又一阵静默,黎白南问:「去哪里,大人?」
「黑暗中。」形意师傅说。
※※※※
赤杨盘坐在地,聆听众人讨论。语音渐渐淡去、减弱,夏末近晚的温暖阳光退入黑暗,只剩下树,在空茫天地间,高大盲然的存在。世上最古老的大地之子。兮果乙,赤杨在心中说道,被创者与创世者,让我来到你跟前。
黑暗继续向前伸展,越过树林,越过一切。
全然的虚无之前,他看到山,那座离开小镇时在右方的高耸山丘,看到通往山对面的路途、小径、上面的尘土与石块。
如今他背离小径,离开众人,走上山坡。
草长得很高,星花草开尽的花蒂在长草间点头。他来到狭窄小径,沿着走上陡峭山边。我是我自己,赤杨在心中说道,兮果乙,世界多美丽,让我透过世界来到你跟前。
我可以再次进行与生俱来的工作,赤杨边走边想,可以修补毁坏事物,能令它重合。
他抵达山顶。站在点头的长草间、山风里、阳光下,在右方看到田野、小镇屋顶与宏轩馆、岛外的明亮海湾及大海;若转头,会在身后、西方看到无尽森林中的树木,渐渐晕退成遥远的淡蓝;面前,山坡隐约灰暗,向下延伸到石墙与墙后的黑暗,以及在墙边聚集、呼唤的阴影。我会去,他对阴影说道,我会去!
一阵温暖散落在肩头与双手,风吹动顶上树叶。有人的声音,有人在说话,而非呼喊,未呼喊他的名字。形意师傅隔着草圈观察他,召唤师傅也是。他低下头,心神迷茫,试图聆听。他收摄心神,专注倾听。
王正在说话,运用所有技巧与意志力,让这群性情刚烈、任性而为的男女朝同一目的合作。「各位柔克师傅,让我试着陈述在航程中,我从第一公主处得知的事情。公主,我能代你叙述吗?」
公主裸露着脸,隔着圆圈凝视黎白南,庄重地点头示意。
「这是公主的故事:很久以前,人与龙是同一族,说同一种语言,但因追求不同事物,双方同意分开,去向不同的方向。这协议叫夫都南。」
黑曜抬起头,塞波明亮的黑眼闪闪发光,轻声说:「夫尔纳登。」
「人往东,龙往西;人放弃创生语,换来双手技术、手艺,拥有双手所能创造的事物,龙则放弃这一切,保留太古语。」
「还有翅膀。」伊芮安说。
「还有翅膀。」黎白南复述,擒住阿兹弗双眼,「形意师傅,或许你比我更适合说这故事?」
阿兹弗接道:「弓忒及胡珥胡的村民,还记得柔克智者与卡瑞构祭司遗忘的事物。没错,我还是孩子时,有人跟我说过这故事,或类似情节,但故事中的龙遭遗漏忘却。故事叙述群岛王国的黑族如何打破誓言。卡耳格族承诺放弃巫术及法术语言,只说普通话,不会命名、不会念咒,仰仗兮果乙,仰仗大地之母,亦即战神母亲的力量。但黑族打破协定,以技艺网住创生语,以符文写下,保留、教导、使用,他们以双手技巧,以念诵真字的虚假口舌,用创生语缔造咒文。因此卡耳格人永远不能相信黑族,故事便是如此。」
伊芮安开口:「人类害怕死亡,龙族却不然。人类想拥有生命,占有它,仿佛它是盒中珠宝。古代法师渴求永恒生命,透过真名阻止凡人死亡,但无法死亡的人也永远无法重生。」
「真名与龙是一体两面。」名字师傅坷瑞卡墨瑞坷说,「人类在夫尔纳登时失去真名,但我们学会如何重新取回,真名便是自己。为何死亡能改变这点?」
他看向召唤师傅,但烙德沉重而沉郁地坐着,聆听,不愿说话。
「师傅,若你愿意,请继续说。」王说道。
「我说的是半学半猜的事情,不来自乡谈野事,而是孤立塔中最古老的纪录。在英拉德岛最初的王出现前一千年,伊亚与索利亚岛上,有最初也是最伟大的法师,创符者。他们最先学会撰写创生文字,创造龙从未学习的符文,教导我们赋予每个灵魂真名。真名便是真实、自我,他们凭借力量,赐予拥有真名的人在肉体死亡后的生命。」
「永恒的生命。」塞波轻软的语音包围词语,略带微笑说,「在一片有河流、高山、美丽城市的大地上,再无艰辛或苦痛,自我将永久存活,毫无改变,永无改变,永远……那是古老帕恩智慧的梦想……」
「在哪里?」召唤师傅问,「那片土地在哪里?」
「在他风上,在西之西处。」伊芮安轻蔑、烦躁地环顾众人,「你们以为我们龙族只会在这世界的风上飞行吗?你们以为我们放弃所有而换来的自由,与蠢笨海鸥的自由相差无几?你们以为我们的领土,是在你们富庶岛屿边缘的几块小岩石?你们拥有大地、拥有海洋,但我族是阳光的火焰,御风而翔!你们想拥有土地,想创造、保留事物,你们得到了。这就是分离,就是夫尔纳登,但你们不满足于得到的那份,不只想要自己的忧虑,更想要我们的自由。你们想要风!凭借毁誓者的咒文与巫术,偷去属于我族的半片领土,隔绝生命与光芒,好永远生活在那里!小偷!叛徒!」
「姊妹,」恬哈弩说,「这些不是偷窃的人,而是付出代价的人。」
她沙哑低暗的声音带来一阵静默。
=奇=「代价是什么?」名字师傅问。
=书=恬哈弩望向伊芮安,伊芮安迟疑片刻,较为收敛地说:「贪婪熄灭白日,凯拉辛这么说。」
=网=阿兹弗开口,望向空地对面成排树木,眼光似乎追描出树叶的些微飘动。「古人发现龙的领域不限于躯体,他们发现龙可以超越……时间,也许是如此……他们嫉妒这份自由,便跟随龙族道路,进入西之西处。他们将该处一半领土占为己有,一个时间不存在的领域,好让自我永久留存。但人的自我不能像龙一样与肉身同在,只有人类的灵魂能去该处……他们因畏惧龙族的怒气,而建起一道无论人或龙的肉体都无法跨越的围墙,命名技艺则在西方诸岛铺撒一张大咒文网,岛民死后,会去到西之西处,灵魅永远居留在那里。
「但墙壁建起、咒文施毕后,墙内的风停止吹拂,大海退干,甘泉枯竭,日出的高山成为夜晚的高山,死者去到一片黑暗大陆、干旱的境域。」
「我曾走在那片土地上。」黎白南语调低沉而不情愿地说,「我不害怕死亡,但我害怕那里。」
沉默笼罩。
召唤师傅以粗糙、不情愿的声音说:「喀布与索理安试图打破那道墙,好令死者复生。」
「不是复生,大爷,」塞波说,「他们像创符者一样,依然在寻求脱离躯体、永生不死的自我。」
「但他们的咒文扰动那地方,」召唤师傅闷郁地说,「龙族因而忆起远古的错误……因此亡灵如今越过围墙,渴望重新回到生界。」
赤杨起身说:「他们渴望的不是生界,是死亡,渴望再次与大地合一、重合。」
众人望向赤杨,但他对此近乎毫无所感,只有一半意识与众人同在,另一半则在旱域。他脚下的草地既是碧绿而阳光满布,亦是死枯而昏暗不明;树叶在他头顶颤动,低矮石墙在不远处,就在黑暗山脚下。众人中,他只看得到恬哈弩,虽无法清楚分辨出她的身影,却知道她站在他与墙之间。他对她说:「他们建起墙,却拆不掉。恬哈弩,你愿帮助我吗?」
「我会的,哈芮。」恬哈弩说。
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