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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唐果间他“是人还是猪”或其他动物,傅晚飞情知对方旨在讽刺自己,一定不会相答,但如今唐果这一问来得古怪,傅晚飞只好答:“当然不是裤子。”
唐果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道:“通常这种地方这样子的情形,连身上穿的裤子也不能带进去,你是人,又怎么能跟着进去!”
傅晚飞还是不明白,所以吓了一跳道:“难道里面的人不是人?”
“就因为是人;”唐果叹了一口气道:“是女人。”
傅晚飞这才开始有些明白了。
赖药儿推开门,走了进去,鼻子皱了皱,因为他嗅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穿着白色宽松的袍子,背向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仿佛受惊似的震了震。
赖药儿忽然觉得好静。
其实在这贫民窟附近,狗吠猫叫孩子哭破樽烂罐在敲得登冬响,绝对不会有“静”的感觉。
可是赖药儿一见那女子,便有“柔静”的感觉。
许是屋里的光线并不充足吧,当赖药儿的眼光落在那女子藏在宽松的袍子里柔美的曲线时,视线一直没有转移。
只听那女子极力用一种冷漠的语音道:“钱给了?”
赖药儿不作声,走前去,默默的脱下鞋子,那女子忽道:“这里还不及你鞋底干净。”
赖药儿望着那女子黑绒丝缎一般的乌发,心中有一股难以压抑的冲动,奇怪的是连这冲动的感觉都是“柔静”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女子似乎又微微一震。半晌才道:“我不能这样做,又能做什么?”
贫穷能使人变节,能令志士变市侩、好人变奸恶、君子变小人、烈女变荡妇。赖药儿叹了一口气:“你不像。”
女子幽幽道:“又有谁一生下来就像了?”
赖药儿道:“外面是你的孩子?”
女子点了点头,赖药儿看见她柔美的侧面,瓜子脸,长长的睫毛。
赖药儿又道:“你卖身救父?”
女子低声道:“不,救我公公。”
赖药儿盘膝而坐,长长舒了一口气:“哦。是公公?”女子的肩膊像两座雪丘,滑腻柔和,道:“你……你还等什么?”
赖药儿徐徐跪起,却没有上前。女子忽颤声道:“你……你嫌我不美么?”说完这句话,她就幽幽转过身来,赖药儿登时顿住了呼吸。
这女子已经是妇人了,但是妇人都没有她充满处子般的清芬纯美,同时少女也没有她那成熟的风韵,她嘴角带着一股仿似讽嘲但却是少女含颦的笑意,这使她看来更慧黠可人,令人一想起她的“职业”.会打从心里惋惜起来。
赖药儿觉得心口一疼。他用手捂住了胸口。
女子也微喧一声。她被赖药儿年轻英俊的脸容吸引.同时也被他满头白眉白发震住。
“你究竟……多大年纪?”
赖药儿脸上痛苦神色一闪而没,道:“未老白头。”
女子乏血色的唇轻启:“你不……喜欢我?”
赖药儿的眼光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从这女子身上离开过,他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他只是上前一步,用双手轻轻搭在女子的玉肩上,轻得就像在触摸一瓣脆弱的花朵一般。
但就在他双手触摸到她双肩衣上的时候,女子微微一抖,发出一声轻吟,这弱不胜衣的感觉让赖药儿双手顿住,他的嘴凑近她玉坠一般的耳边,轻轻问了一句:“隔板后那两人是不是你的亲戚朋友?”
女子的身子摹然问绷紧了,本能地摇了摇头。
同时间,隔板骤然破了,碎了、四分五裂,一个人双手八剑,另一人一手拿着六件兵器,在刹那间向他下了十二道杀手。
一个人怎能双手八剑?
那是因为他在每一道指缝间夹了一把银光馏烟的薄剑,双手一齐旋舞开来,快得发出尖锐的风声,就像手里绽放着两朵银花一般。
另一个人一手拿着六件兵器,那是因为他拿的是一支丈余长忤,杆端分外六个分叉,镶着:判官笔、阎王挝、天王锏、蛇形剑、破甲锥,蜈蚣钩等六样兵器,可怕的是他一招使出,六件兵器一齐发出最大的威力,他一连使了七招杀手,攻向赖药儿。
赖药儿才一站起来,又盘膝坐了下去。
他站起来的时候十分高大,满头白发,状甚威严,但他未站起便又舒然坐下,温和地向那女子说:“不碍事了。”他的眼神仍没有离开过女子。
“砰,砰”二声,那两个杀手破板而出,原来就在站起来的刹那间,赖药儿一对袖子陡地卷出,飞击中他们的身子,他们半声未哼便已倒飞而去,破壁而出。
那女子又垂下了睫毛,轻微的颤动着,像清晨的露水滴在牵牛花上一般,是美的颤动,奇异的是她似笑非笑的嗔腮仍有一种令人心醉的慧黠。
赖药儿道:“那是‘鬼医’诸葛半里的手下,他们怎会在这里?”
女子忽一咬嘴唇,突从怀里抽出小剑,闪电一般往赖药儿心窝刺去。
赖药儿似料不到女子会有此举,不及闪躲,他的袖子极长,陡然一收,横胸一格,女子觉得自己的怀剑仍是直刺了进去。
在这刹那间,女子也不知道这一剑有没有刺中赖药儿。傅晚飞在木屋外面等得很尴尬,他搔头抓腮,走去走来,终于忍不住道:“赖神医他……他真的就在里面……?”
唐果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去睬他,反而好像侧耳细听着什么东西。
傅晚飞忍不住大声道:“不管他是准,这孩子的妈是因贫为娼,他怎能——”
唐果从木栅上忽地跳了下来,用手指在鼻梁上一捺,把两条青龙又同时吸了进去,道:“你以为爹是什么人?”
傅晚飞道:“他——”
唐果道:“爹从来不好色、不好酒、不赌钱,他决不会为了……那个嘛才进屋里去的。”
傅晚飞看着这个“小大人”,凸着眼珠子问:“那他是为了什么?”
唐果道:“我不知道。”
他的眼睛里充满着少年人的崇佩:“但我知道他一定为了某些事——”
话未说完,“砰砰”二声,二人倒飞了出来,阳光在他们手上漾起一蓬银光。
唐果兴奋的大叫道:“爹送两个大礼给我们。”叫着飞身跃去,一拳打在刚跌在地上双手八剑的大汉左颊上。
那大汉正跌得荤七八素,不及抵抗,已挨了一拳,唐果拳头虽小,但拳劲非同小可,大汉挨了一拳,更加金星直冒,“啊呀”一声坐倒,唐果也不理会,七拳八拳如密雨般擂了下去,一面呼道:“你不打么?”
傅晚飞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怎么打?”
唐果气道:“这两人手上兵器,你不认得么?”
傅晚飞一怔,道:“不认得。”只见那一手六把兵器的大汉已挣扎站起。
唐果这时已把双手八剑的大汉打得昏厥过去,跳过来傍傅晚飞而站,道:“总之两个都是恶人,我们扳倒他之后,再跟你说。”
傅晚飞道:“不行,他刚摔倒,我这去打他,岂不趁人之危?”
唐果顿足道:“哎呀你这傻子——”话未说完,“呼”地一声。夹着“嗖嗖嗖嗖嗖嗖嗖嗖”之响,一招六件兵器,三件攻向唐果,三件攻向傅晚飞。
傅晚飞倏地拔出钢刀,奋力挡开,刀势一卷,反攻过去。
唐果却足尖在木栏上借力一点,翻了出去,双手一扳,身子呼地荡出,落在对面木板屋前,笑道:“喂,傅哥哥,我已放倒了一个,这个留给你,不干我的事。”
傅晚飞怒道:“你这——”对方的六道兵器已发出极其凌厉的攻势,傅晚飞登时被逼得手忙脚乱。
唐果笑道:“你才应付一个,我独力应付四个哩。”说着双脚、双手齐齐打出,击在木板上。
这下可谓莫名其妙,不知所谓之至。
只有极其细心而视力又极好的人可以觉察得到:这木板墙上有四个小孔。
本未,贫民窟的木板屋有孔缝,当然不是出奇的事,奇的只是这四个小孔里都露了一截妖蓝色的箭簇。
这四点箭簇,只有箭尖处露出了比米粒大的小截。
唐果这四下,刚好就拍在这四支箭簇上。
在木板屋内的四名大汉,两箭瞄准傅晚飞,两箭瞄准唐果,一触即发之时,突然间,四箭倒飞疾射,箭尾重重撞在四人脸上。
这四个人猝不及防,一个吐血,一个晕倒,一个被撞断了两条肋骨,一个被箭尾嵌入胸部,痛得踣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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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医神医
唐果一脚踢倒木板,笑骂道:“你们四个兔崽子,设想得倒妙,只要引我爹一开对面那木屋的门,便会撞得你们这板屋‘砰’地一声,你们只要等第二声响,便知道爹爹出来,就想从箭孔暗算爹爹,可惜小爷我的鼻子比狗管用,你们箭上喂的毒药味太浓,而小爷的耳朵又比兔子还灵,一听便知道有四只小老鼠躲着啦。”
傅晚飞一刀拼六件兵器,他江湖格斗经验十分有限,又不知对方是谁,出手留有余地,这一来,在对方凌厉攻势下,更加左支右拙。
唐果摇头叹道:“我已做掉五个,这个无论如何归你解决。”
傅晚飞道:“我……”却给对方一轮急攻,逼得下面的话说不下去。
唐果倏然道:“江湖中,有黑道白道,白道以‘刀柄会’为首,‘刀柄会’又以‘飞鱼塘’为主,黑道上最无恶不作、势力浩大的、便是“天欲宫’.你总知道吧?”
傅晚飞哪里分得出心神来应他。
唐果径自说下去:“武林中,有三大名医,一个是我爹爹,一个已经失踪,剩下一个便是‘鬼医人’诸葛半里。唐果问:“诸葛半里的故事你听说过吧?”
傅晚飞哪能答他。
唐果自顾自的说下去:“鬼医医人,是害人,不是救人,而是害人,要人付出极高的代价,才肯出手医治,尤其是武功高强的武林人来求医,他便先要对方作下十恶不赦的事,治好之后,要挟对方为他继续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便把丑事公诸于世,令其身败名裂,这样的鬼医,亏他还有面子跟我爹并称。”
唐果自说自话:“鬼医又好为人师,收了一大班无赖流氓,美名是学医,其实是学害人,我听爹说,鬼医说要教弟子认识产妇胎儿.于是这干流氓自作聪明,四出抓了不知多少无辜孕妇,剖腹取胎,鬼医又说要研究人体心肝五脏,于是那一干丧心病狂的东西,又把武林中侠烈之士抓来,活生生解剖分割,据说五脏都挖出来后,人还没死绝,手指还会动哩。”
唐果滔滔不绝。再说下去:“这个一手拿六件兵器的家伙,叫做‘六面叱咤’火屠屠。
那被我放倒的一手八剑的王八,叫‘八方风雨’敬不惊,都是鬼医门徒,那四个暗箭伤人的,就叫‘桐城四神箭’干氏兄弟,这些人,都是鬼医手下。”
唐果终于说到了结语:“这班家伙,作恶多端,怕给武林中人群起而攻,鬼医便挟技投奔‘天欲宫’,所以更有恃无恐,无恶不作,这火屠屠和敬不惊,还替阉党做那抄家的事,他们自己扬言,在斩杀‘叛党’之时,还作过比赛,一个杀了一百零五人。一个杀了也是一百零五人,后来,是这个火屠屠,一脚踩死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孩,终于赢了这场——”
唐果突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