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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樊大先生双手只轻柔地捧着自己的腰部,一点也不轻狂,这是一个陌生男子在一天内第二次抱着她,她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奔驰了一段路,路转峻峭,直通山顶,樊大先生怕震动茹小意,又放慢了一些,落后较远,这时四周愈渐荒凉,山头间不时有唿哨之声,有人影移动,但只要前面的黄弹发出异啸,立即不再有任何声响。
黄弹的啸声十分奇样,每次作啸声音都不同,时如鸟鸣,时如龙吟,又似牛喘,亦像马嘶,忽作男音,忽变女声,有时一口气几种声音,他都能运转自如。
樊大先生忙解释道:“黄前使是用绿林暗啸联络,山上有人把守,是自己人才不动手。”他是生怕茹小意的疑误,不料茹小意在想着自己丈夫背着她所作的事,心头很是不快,觉得自己信他半辈子,连孩子都赌上了还依着他,心头很是凄酸,樊大先生跟她说话,她一时无法回答。
樊大先生越发以为茹小意对自己生疑,便急于解释:“在下所居之所。是绿林吸碧崖总枢要地,比不上武林名门正派,总是要严加防范,行动鬼祟之处,请你要见谅。”
茹小意这才意会到樊大先生以为自己怀疑他的用意。便微微一笑道:“樊二哥,你两次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这次得以入绿林重地凝碧崖,承蒙二哥的信任,怎会有丝毫疑虑,二哥不要误会。”
樊大见茹小意原来忧悒中略带艳愁的脸,忽有了微微的笑意,更有说不出的娇媚,仿佛这才放下心头大石,舒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了……”一个神驰,脚步一跌,几乎落崖,樊大先生在半空中一连两个翻身,飞拔而起,又平平落回地上,双脚屈膝,低马平托住茹小意。
茹小意只觉得身子一虚,眼看已坠下崖去,忽又落回崖上,身体一点搓伤也没有,知道是樊大先生拼力护住,也了解樊大先生十分注重自己,才致几乎坠崖,否则以樊大功力,岂有失足的可能?
她正待要谢几句,却见樊大先生因翻身回崖,马步低平及地,双腿托住自己,这姿态使得樊大先生的脸部贴近她的腰身。
这时候,刚来了一阵风。
风拂过茹小意的衣衫,衣袂扬起,也拂及樊大的鼻端,茹小意衣服就像鱼的衣服,在水里活得使人看了也感觉到触手的滑腻,所不同的,风在此时变成了水,感觉还是相同的感觉。
茹小意的衣衫下还有衣衫,在山影下看不见什么,但衣袂掀扬处,令樊大心里空挂挂的,好像一直裱在卷轴里的一幅画,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了卷轴没有了画。
然而还有一种比少女还有韵味的风姿,让人在一刹那间清清楚楚地省悟到青实的涩比不上熟果的甜,一个清纯的女子像一粒珍珠,可以让人失去愁伤,得到令人喜悦,但这样一位妇人却教人像宝石一般捧着,得到了在变幻的艳光里融为一体,失去了乒地一声打碎,也割得手伤脚破。
樊大先生红了脸,茹小意本来正竭力想把双手掩在腰间,见他脸红通通的,心里头像长在胃里头,胃里像灌下了什么甜滋滋的东西,倒不忍明快地做出令樊大尴尬的动作。
樊大愣愣地道:“对不起。”
茹小意的手指尖端触及他的衣襟,很希望能借助一些什么来使这个大孩子不要太腼腆:“你无意的。”
樊大嗫嚅道:“我……我有意的。”
茹小意倒是给这句话吓了一跳。
樊大红透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忍不住要看……”
茹小意这才了解他的意思,知道这绿林豪杰却是情感的大孩子,微微笑道:“我知道,走吧。”
樊大先生如奉玉旨纶音,抱着茹小意前驰,很快便追上了前面的孙祖、黄弹、项笑影。
五人到了山顶,山顶上有一口大铜钟,巨钟是在一个大广场的前端,场上还有数十支旗杆,上绣着各种不同的旗号,有的绣龙,有的画凤,有的绣棵大树,树上有枝无叶,有的画了株颜色翠艳的罂粟花,更有奇者,绘了只夜壶,总之千奇百怪,各形各色都有。
樊大先生一走上山,不少人有前来恭迎,以手臂交叉为号。恭敬地叫:“总舵主。”樊大先生一一点头示意,并问候大家,又问山上山下这几天可发生了什么事?
“禀总舵主,托您的福,这几天山上山下,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鸡毛蒜皮几桩小事,都给兄弟们打发掉了。”
樊大先生笑道:“很好,很好。”又向项氏夫妇引介道:“这两位是我义兄义嫂,遭无耻小人暗算,暂不能行动。”
忽听一个女子语音说道:“总舵主,不知这两位大哥大嫂中的是什么样的迷香。”
茹小意道:“我们只闻着香味,不虞有他,始终未曾见过那香。”
樊大先生却扬眉道:“林左使,你回来了,那放迷香的家伙呢?”
那女子笑道:“已给右使宰了,属下却取了那小王八蛋的解药来。”
说着拿了一只玉蜀黍似的物件,发出一种浓烈的古怪味,仔细看去,那每一粒玉米似的东西竟微微在动,原来是活虫,放到茹小意鼻端,茹小意强忍烦恶之心,用力吸了口气,登时全身渐复元气,再吸多几下,手脚已能活动。
茹小意这才看见那女子,那女子长得很纤细,瓜子口脸,五官纤秀,纤秀到连那么小的一张脸也嫌笔划勾润似略少了些,而她脸蛋儿也在那么伶仃的身子对衬下仍嫌小,她眼是眼,眉是眉,鼻是鼻,眼睛里黑是黑,白是白,分明得就像正邪这两个字,眼眉弯弯勾撇上去,眉毛根根清晰见底,服服帖帖,眉上眉下。都没多长一根毫毛,双眉之间的印堂所在,也是平滑光鉴,鼻子像画家惯常忽略了轻轻一笔,嘴巴只是一点绛红,只在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艳媚。
这么清秀的一张脸,这么清秀的五官,加起来的总结居然是艳媚。
可是这么一个清秀的女子,说起话来,粗哑难听,走动起来,跟市场里卖菜的女人没什么分别,肤色又浊又黄。
那女子见茹小意似是不着意地打量她,笑道:“我是林秀凤,是樊大先生的左使,大嫂真美。”尽管她看来稚气未脱,但艳起来更令人犯罪,声音粗浊得更与她全不对衬。
她笑着把那玉蜀黍似的东西交给茹小意道:“这是专解七闷香九流迷药的‘玄牝狳’,你给大哥闻闻,即可恢复。
茹小意拍拍她肩膊,觉得她很伶仃,肤色很黄,心中却很感谢:“谢谢你,小妹妹。”
这时那孙祖对樊大先生道:“总舵主,刚有警报,有两个人,武功高强,似乎想强行抢上山来。”
樊大先生眉毛一扬,道:“哦?过去与孙祖及黄弹密议着,似不想骚扰茹小意与丈夫的相见欢。”
茹小意正想把“玄牝狳”递到项笑影鼻端去,忽然有人从里大喝一声:“呔!姓项的,还我哥哥命来!”
人随声到,一刀向项笑影当头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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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也不许依恋
项笑影四肢软而无力,真气无法运聚,动弹不得,自然无法躲过这一刀。
其他的人似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刀,来不及救驾。
樊大先生又离得太远,有的人纵来得及出手也不敢妄动,因为出刀的人是樊大先生除“二凤双鹰”外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茹小意刚刚恢复,勉强可以走动,但若要与人交手则反应大打折扣,她情急之下,和身覆在项笑影之上,要替他先挨上这一刀再说。
这刹那间,场中若果没有樊大先生,茹小意这一次可以说是死定了。
樊大先生未及回头。
但他已出了手。
他反手撷下一箭,甩手扔出!
这支不用弓不需弯的箭,激射而中刀身,刀飞去不知处,那人本来持刀的右手,虎口震裂。
那人满腮绺乱髭,左手抓住右掌,呆立当堂。
樊大先生这才回身,怒叱:“黄八.你要干什么?”
那叫黄八的大汉脸色灰白的指着项笑影道:“我哥哥……听说他和七嫂就死在这厮手上。”
项笑影苦笑道:“这位老哥,请问令兄是哪一位?”
那大汉道:“他叫黄九。”
他这么一说,项笑影和茹小意顿时都明白了。
黄九和秦七和唐骨,三人合称“二鼠一猫”,原本是检校萧铁唐的得力助手,也是内厂高手,那次他们在风雪古庙暗杀项氏夫妇,结果反而恶贯满盈,项氏夫妇及湛若飞因得李布衣之助,锄奸保命,只是这个回忆却勾起了项氏夫妇对石头儿之死的刻骨伤痛。
只听樊大先生叱喝道:“你还有面子提你那哥!他投靠阉党,残害百姓,项大侠杀他,是为民除害,你还报什么仇!”
黄八给他这一喝,颤了一颤,战战兢兢地道:“我……我只不过想……”
林秀凤冷笑道:“黄八.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黄八卟地跪了下来,颤声道:“小的……小的并无意……要……”
林秀凤道:“你还说无意,大先生已说过项大侠是他义兄,大先生是我们君神父母,你居然敢杀大先生的结义兄长,你想,这是什么罪!”
黄八碰碰地把头叩得老响,哀求道:“大先生,大先生,林左使,林左使,小的实在:……实在不敢……只是想……”
林秀凤冷冷地道:“求我有啥用?没有大先生点头,谁救得了你?”
黄八几乎吓得趴在地上,向樊大先生不住地叩拜,樊大一挥手,孙祖,黄弹两人分别挟住了黄八.他淡淡地道:“如果你杀的是我,要我不追究也不难,但杀的是我哥哥,我非取你狗命不可。”他这等说法,等于当众表明了项笑影的性命比他更重要,地位比他更要紧。
项笑影这时早已闻了“玄牝狳”,道:“别杀!”他看去茹小意有些异议,便叹息地低声道:“小意,就当为我们死去的孩儿积福吧。”
茹小意眼眶含泪道:“石头儿已经死了,他没有福气……”项笑影拍拍她肩,安慰道:“让孩子早日轮回超生也是好的……”扬高声音道:“我是杀了他哥哥,他既不是阉党中人,就请贤弟给兄弟我一个脸,放了他吧。”
樊大先生道:“可是,这家伙胆敢向大哥您挥刀,至少该罚。”
项笑影道:“我确是杀了他兄长,他报仇是应该的,不能怪他。”
樊大先生挥了挥手,孙祖和黄弹立即放了黄八.黄八吓得整个人都像脱了力一般,流着眼泪,不知呜咽着些什么。
樊大先生道:“都是小弟不好,没有善加约束部众,让兄嫂受惊了。”
项笑影这时已嗅了“玄牝狳”,气力渐已恢复,正待说几句多谢的话,突然一个头目匆匆闯了进来,卜地跪倒向樊大夫生禀拜道:“山下点子扎手,已闯到半山了!”
樊大眉一扬,瞪了一眼。那头目又慌拜俯首伏地,这一瞪之威,连并非直接触及他目光的项笑影和茹小意,都感觉到如刀风过处的凛然。
樊大同:“来者何人?”
那头目道:“来的是一老一少,老的擅使鹰爪功,少的似是巴山剑派门人,他们声言要我们放回什么项公子、项夫人的……”
茹小意“呀”的一声,道:“是湛师兄和泰伯!”
项笑影这时也自省悟,道:“对,一定是湛师兄和泰伯,想必有误会。”
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