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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搞这个隆重的婚礼有些反常。”
李双玉不以为然。“战争年代,我妈与我爸没有搞任何形式的婚礼。我妈家是财主,不是没这个条件,主要是因为那时我爸我妈所处的政治环境恶劣,所以他们的结合简简单单。现在环境好了,我妈想弥补一下过去的遗憾,才同王叔搞了这个隆重的婚礼。”
诺娃觉得章红玉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不会因为补情感憾事去兴师动众,而她恰恰是为了冲淡过去影像,才搞了这么一个隆重的仪式。
“你妈对你爸的感情太深了,她多年的痛苦就是忘不了过去那个人,但现在又不得不重新面对另一个人。所以说,她是为了强化现在,想强势把过去的你爸从脑海中冲洗掉,才把同王子亭的婚礼搞大搞火。”诺娃不管李双玉爱听不爱听依旧发表自己的看法。
“什么强化、强势的,你哪来的这么多新名词?不过,男女感情上的事你想得真深。”李双玉深地望了诺娃一会儿,“我俩的事你也应该过深考虑一下了。今后,我俩的关系怎么办?”
坏鼻头插嘴说:“罗诺娃不是早就说过吗,我们仨人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查档案,找叛徒,其它一切事往后放。”
诺娃跟着说:“对,就是这样。我们要加紧做正事。以后,章红玉与王子亭的事我们谁也不能再管了,他们都结婚了,让人家过自己的幸福生活去吧。我们集中精力去查找叛徒。”
然而,从李双玉嘴里得到的情况却是,她妈与王子亭的生活并不幸福。结婚还不到三个月,俩人脸上就都没有了笑脸,有几次还争吵得很激烈。每次,李双玉一进家门,他俩就停止了吵闹。李双玉还发现,章红玉两次把王子亭关在门外,不让他进屋。
李双玉想不明白,就问诺娃他妈与王子亭这是为了什么?诺娃说,他们这个年纪的感情很复杂,年轻一代弄不清楚,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清楚。
清明节那天一大早,李双玉就被章红玉叫醒,说是要去给他爸上坟。王子亭也积极地张罗着去买烧纸。而在此之前,这个新组成的三口之家是忌讳提亲爸李万玉之事的,先章红玉就反对旧事重提,提倡一切向前看。
昨晚,李双玉还听到爸妈在房里闷吵了半夜。今天一早怎么一反常态,都旗帜鲜明地提出要去祭奠亲爸的亡灵?
李双玉管不了那么多大人之间的感情之事,让去上坟就跟着去。这是去祭奠亲爸,没有不去的道理。
清明节这天,诺娃和妈妈也去了二十七烈士的陵墓。上午的天气还有些冰冷,可遍地的曼珠纱华开得正红。这些鲜艳的花,远远地就映入了诺娃的眼帘。
走近了,才看清墓前已经有人跪祭哭泣,纸烟香火正旺。诺娃认出跪拜在那儿的仨人是章红玉一家。此时,章红玉正哭得厉害。王子亭头着地跪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没有声息。
李双玉听到诺娃咳嗽一声,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他满脸通红,没有眼泪。
大家谁都不说话,妈妈领诺娃把早已编好的花篮献到墓前,烧了纸,拜了三拜,又慢慢地围墓地转了三圈。
这时,章红玉一家也刚哭完,站起了身。章红玉主动与诺娃妈妈寒暄了几句,却不介绍身边的王子亭。
诺娃向李双玉使眼色,于是他就大声说:“阿姨,这是我爸。市里的公安局局长。”章红玉忙说:“叫王子亭,是个副局长。”
诺娃妈妈冲王子亭点了点头,说:“我叫罗丽娅,诺娃的妈妈。”
王子亭看了罗丽娅两眼,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罗丽娅却看着王子亭说:“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面?”
王子亭这才说话:“最近我经常到黑虎镇跑,局里在这里有案子,可能碰到过。”
罗丽娅就说:“听说这几年市公安局来了一个姓王的铁腕局长,不怕恶人,不信邪气,敢抓敢管,没白天没黑夜地操劳,使这一带的治安状况好多了。现在,咱老百姓心里踏实安稳着呢。这个局长原来就是你呀。为了这一方平安,王局长辛苦了。”
王子亭见罗丽娅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说话有板有眼,也就笑笑说:“你过奖了。”
章红玉见大家说开来,也接话茬说:“他这人眼里揉不进沙子,见不得坏人坏事。只要老百姓有灾有难,受强人欺负,遭恶人陷害,他没听说便罢,听说了,不吃不喝不睡也得往快里整治处理。”
“有王局长在这一方把持,是咱百姓的福份呀。”罗丽娅又夸奖说。
王子亭经不住大家的好话,脸就红得不行,张口结舌,更说不出顺溜话来。
章红玉提议一起拔一拔曼珠纱华中的杂草,大家都响应。看得出章红玉很爱这些花草,她拔得很认真,并随时提醒大家别踩了花。
王子亭拔得很快很急,一人一直走在前头。诺娃和李双玉把大家拔得草编成一个个草篮,插上曼珠纱华花,很漂亮。中午时分,墓前就被他俩摆满了花篮。
大家正准备离去,又来了一男一女。从着装上看,像是大地方来的人。他们抬了一个大概是从镇上买来的大花圈,神情肃穆,拾阶而上。走到墓前,俩人把诺娃他们放好的一些花篮挪开,腾出空来,把大花圈摆上。
李双玉扯诺娃一下跑过去,对陌生人说:“为什么动我们的花篮?你们来得晚,放在一边就行了。”说着,把那大花圈挪到边上。
来的男人谦和地说:“我们千里适迢的,多年不回来了,就让我们放在当中敬重地祭拜一次吧。”
诺娃一听就不高兴了,说:“你这人说什么话?好像我们就是随随便便祭拜了?不行,我们的花篮不能动。”
那男人也不高兴了,说:“这些孩子,怎么这么不懂大人心,你们都是谁家的孩子呀?”
这时,章红玉、罗丽娅他们走了过来,亲手把陌生人的那大花圈放在当中。
罗丽娅对来人说:“既然都是到这墓上来祭奠的,说明对这里的在天亡灵都是敬重的。俩人大老远来祭拜,是应该好好表表哀思。”说完,就看了来人一眼。
这一看,天地轰然作响。罗丽娅愣住了,那男人也愣住了,好像王子亭也吃惊不小。
大家都一时语塞。
章红玉见状,动了王子亭一下,问:“好像你们都认识?”
王子亭忙说:“我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罗丽娅是不是认识?”
那男人急切地向前一步,欲伸手抓罗丽娅的手,又缩回来,张口结舌地说:“你,你,怎么会是你?罗丽娅。”
罗丽娅也不知说什么好:“怎么,你,你,还活着。你不是在这墓里吗?罗长虎。”
听到他俩人的对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罗长虎死而复生了。
罗丽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把抓住那男人的手,说不出话来。
诺娃反应过来,推了李双玉一下,悄声说:“我爸,我爸,他怎么没死?”
罗丽娅没有哭。大概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没来得及使她翻起辛酸史。她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了跟罗长虎来的那女人两眼,罗长虎忙说:“她叫叶真真,我的妻子。不,不,我的同事。”罗长虎有些慌乱,罗丽娅傻呆呆地站在那儿不动了。诺娃和李双玉上去扶住了罗丽娅。突然,周围墓地上传来几声清脆而剧烈的爆竹声。罗丽娅的身体寒战般摇晃了几下,隐约看见她眼里充满泪水,嘴唇边闪着低沉而短粗的叹息声。
诺娃感到,愤怒、怨恨和痛苦在鼓荡着她的妈妈。她陷入了郁悒和某种绝望之中。
章红玉冷静地看清了眼前生的一切。“看来这一句话两句话也难以说清楚。这样吧,先把眼前的事办了。罗长虎不知从哪儿大老远的来了,肯定是为了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那就先祭拜吧。罗长虎、罗丽娅、罗诺娃,你们一家三口都全了,就一起跪下拜一拜吧。地下二十七亡灵正等着这一刻呢。不对,现在看来地下只有二十六亡灵了。”
罗长虎迟缓地走过来,和罗丽娅娘俩并排跪了,又回头看了那个叫叶真真的女人一眼。那女人迟疑了一下,也在后面跪了。这时,罗丽娅大声嚎哭起来。
诺娃想,这是她妈积压了多年憋屈,顷刻间爆的哭喊。这声音凄惨无比,尖利刺心。
诺娃还从没有见到过妈妈这样不顾自己地挥洒情绪。她哭得女儿胆颤心惊,哭得女儿痛苦万分。诺娃也跟着哭泣,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跪地痛哭起来。
最后,诺娃和李双玉把罗丽娅扶起。罗长虎扶起的却是那叶真真。不知为什么,这个叫叶真真的女人也哭得死去活来。
大家都沉默不语,前后脚一起往墓外走。走到门外,又不知如何分手。
这时,章红玉又说话了。“既然罗长虎还活着,既然大家都碰在了一起,我看,一些情况都应该说说清楚。我建议,罗同志和叶同志在镇上先找旅店住下,不要急着回去。多年沉积下来的事情,得慢慢说开来。”
一阵沉默。章红玉又说:“对了,两位从哪儿来,现在哪儿供事,到黑虎镇有什么公干呀?”
罗长虎没吭声。叶真真抬起头,清脆地说了两个字:“北京。”
章红玉一副惊讶的神情,冷冷地说:“哟,大地方的人,做大官了吧?”继而又加重口气说:“我们这小地方的人,可不管谁官大官小,都得把事情说清楚。”
罗丽娅转身一人先走了。
诺娃也紧跟妈妈而去。
回到家,罗丽娅把房门关紧,独自躺下。诺娃说:“那叶真真与我爸的关系不一般,我爸不会又结婚了吧?”罗丽娅擦了一把眼泪说:“那肯定是的了。”
诺娃愤愤不平:“不行,我得找我爸说理去。我们母女等他这么多年,他却又领回一个女人来。这算什么事呀?”
“诺娃呀,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罗长虎还活着。”罗丽娅盯着诺娃说。诺娃一时没有反应上来:“他就是真的娶了那个女人,我们也应该盼着他活。他活着总比死了好。”
“二十六人都死了,就他还活着。这说明什么问题?你没听出刚才你章阿姨话里有话。”罗丽娅的神并不是痛苦而是紧张。妈妈的话,吓得诺娃出了一身冷汗。这就是说,大家多年查找的那个叛徒有可能就是她的爸爸罗长虎。大家早有推断,二十七人中那个活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叛徒,而我爸他确确实实活着回来了。
诺娃又往深里想了这个问题。“谁能证明这二十七人当中就我爸一人活着?没准还有活着的人哪。”
“这个理我还不懂吗,可是其它活着的人没有显世,而你爸冒了出来,他自然就成了人们现在见到的唯一活着的人。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怪别人怀疑他。”
我爸能当叛徒吗?诺娃问自己。
晚饭做得很简单,罗丽娅母女都没有胃口,随便吃了一点。罗丽娅不断叹着气,无精打采地不知做点啥好。她反复唠叨:“罗长虎这个人,以前我还是了解他的。他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在感情上也是一个很专一的人。可现在他竟然领回来一个女人。在感情上不再专一,加上又死而复生,我对他这个人越来越没底数了,说他就是那叛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诺娃劝妈妈要心宽一些,不要想那么多,事情总会弄明白的。
罗丽娅也无心再想这些难以想清楚的问题,就准备睡觉。可总觉得还有什么事,躺下又起来,起来又躺下,情绪烦躁不安。
这时,听到外面有人敲院门。罗丽娅哆嗦了一下,一副惊恐的样子,让诺娃去开门。
诺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