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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红玉也喜欢抽老佛爷专抽的烟。这是她一天中抽的第二袋烟,也是一天中最后一袋烟。她一天仅抽两袋,并且必须按这个程序抽。自打她学会抽烟后就是如此。
劲大味浓的关东烟使她过足了瘾。她最后深吸一口,一气把烟吸得没有了火星。然后,把肚里的烟久久地憋着,静默着,突然喷薄而出。喷吐中早把气流调节好,形成四五尺高大圈套小圈的烟柱,慢慢飘浮到房顶,散开,消失。
章红玉是在这个醉心烟铺学会抽第一口烟的。开始万金良并无心让她学抽烟。他只是给对许多事物都好奇的她出了一个谜语。“身穿绿袍头戴花,到老被人捆又扎。勒得小脸黄又紫,专和炭火结亲家。”在关东民间,这是大人小孩都熟悉的一条谜语,谜底是“烟”。这个迷语有趣地描写了烟的生长形态,制作过程和特性用途。这个迷语当然没有难住章红玉,她却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男人抽烟为什么女人也抽烟?”万金良坐下来,有耐心地和她聊起来,向她灌输了许多关于关东烟的常识。
他说,烟是关东人的好朋友。它能防蛇、防蚊虫。烟袋油子放出的强烈气味,毒蛇蚊虫嗅而生畏,进山劳作的人必须会抽烟。烟灰是一种高级止血药。在老林子里作业,受了外伤,顺手捏一点烟灰抹上,既杀菌又止血。关东烟还能看孩子。两口子要上山干活,没有人看哄孩子,就抽一大口关东烟,照准孩子的小脸猛的吹一口,孩子渐渐地就熏醉入睡了。等烟劲一过,大人也从山里回来了。抽烟也是一种打寂寞光阴的好方式。亲朋好友边抽边唠,消磨关东漫漫的长夜。特别重要的是,烟可以解乏解困,消除劳累,因此而受到劳动人民的喜爱。关东女人是勤劳的,她们要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也需要用关东烟来驱散疲劳。男人们抽烟,女人们也就抽烟了,甚至大姑娘,小媳妇也抽烟了。关东的地理风,使关东姑娘十七八岁就叼个大烟袋,这说明她们从小就参加生产劳动,是勤劳的姑娘。烟是辣的,抽烟人的性格也随着抽烟习俗而变得活泼和辛辣起来。关东女人也因此具备火烈和粗犷的性格,对自己的意中人敢爱敢恋,就像那关东烟一样辛辣,火烈。
听完万金良的介绍,章红玉的第一句话就说:“我也要抽烟,我也要当劳动妇女。”万金良哭笑不得,说:“你是章家千金小姐,你不需要上山下地劳动,你没有劳累疲惫,你的生活每天都是快乐的,因此,你不需要用抽烟来解除疲劳和寂寞。”章红玉却认真地说:“可我需要火烈粗犷的性格,我要敢爱敢恨。”万金良大笑不止:“这些不是光学会抽烟就能得到的。”章红玉说:“我不管那么多。你告诉我什么烟最好抽?你放心,我不会真抽的,我只是好奇,想知道这些。”于是,万金良为了让这个任性的小姐高兴,又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就是这个故事诱引章红玉在他的后院偷着抽了第一口烟。
据传,19世纪初,亚布力东北沟的大森林里,住有一位黄姓老烟农,因无钱娶妻,一直独身。有一次去亚布力卖烟叶时,遇到一位流落街头的俄国贫妇。俄妇烟瘾大,却又无钱买烟,就蹲在黄老农的烟摊前嗅烟叶散出的香味,或闻老烟农喷出的余烟。老烟农滋生恻隐之心,卷了一支喇叭筒送给了俄妇。俄妇吸完这支烟,颊生红晕,面若桃花,看烟叶,看老烟农,都含情脉脉,流光溢彩。下午,老烟农见俄妇还不肯走,又卷了一支蛤蟆筒送给了俄妇,说:“一袋烟顶一个烧饼,咱俩中午都没吃饭,再抽一支,就当吃饭!”俄妇接过,点燃,细品一口,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太阳西斜,老烟农收摊往大山里返回,俄妇尾随其后。老烟农思忖一番,掏出卖烟所得,分一半给俄妇,说:“这钱给你,去买大面包吃吧!”妇笑而不接。老烟农疑惑,又将剩下的两把烟叶递给俄妇,说:“你一定是眼馋我的烟,喏,这两把子烟叶给你!”俄妇笑而不接。老烟农大急,放烟叶于路边。走过三里半地,回头,见俄妇腋窝夹两把烟叶依然紧随。老烟农收住脚,问:“你说,你到底想干啥?”俄妇羞答:“我最喜欢抽亚布力烟,你种的烟最好抽,我跟你去种烟!”老烟农窘迫,涨红了脸,说:“不行,我一个人过日子,你跟去不方便!”俄妇说:“我就跟你过日子。我男人把我骗到亚布罗尼就把我扔了,没人管我,你是好人,我要跟你过日子!”老烟农闻言高兴了,携俄妇回归大山。第二年,俄妇为其生了一个混血儿,儿长得极其英俊,老烟农干劲大增,为多挣些钱养家糊口,与俄妇辛勤劳作又大大拓展了烟叶种植面积。因这老烟农姓黄,故又称亚布力烟叶为黄烟。这种烟叶是最好抽的。它烟香气量足、劲头适中、光泽油润、入喉和顺、余味纯净、舒适无杂气、阴燃火力久。
章红玉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是那俄妇,就想知道亚布力烟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她没再多问一句,说了声“我要回家了”。就走了。没多一会儿,却偷偷潜入醉心烟铺后院,找到那种叫亚布力的黄烟,吸了平生第一袋烟。
起初,她并没有觉得抽烟有多么舒坦,甚至还有些让人不舒服的苦味。可有一天,她又听了年轻英俊的雇员李万玉讲的一个故事,就又潜入醉心烟铺抽了一次。这次之后,她上瘾了。
李万玉讲的那个故事,比万金良的故事更具爱情含意。章红玉从中嗅到了关东烟之外的一种别的味道。
传说很早很早以前,在关东松花江上游的漂河北岸,住着两户人家,一家姓董,一家姓黄,董老汉有个儿子叫董强,黄老汉有个女儿叫黄燕,两家相处得和和睦睦,两个孩子也很要好。转眼几年过去,两个孩子都长大了。黄燕长得十分俊俏。心里很爱董强。董强对黄燕的感情也很深。一天,黄燕上山去采药,一去就没回来,这可急坏了黄老汉和董强。董强告别这两位老人,上山去找人。他走啊走,找啊找,后来碰上个打猎的告诉他,黄燕被一伙强人抢去,要她做小,她不从,跳入漂河了。董强急忙赶到漂河岸,可哪里有黄燕的影子呢,他只在岸边检到一只黄燕的鞋。董强含泪修了一座坟,把鞋埋在里边,坐在坟边想着过去那些青梅竹马的岁月。渐渐地,他睡着了,蒙眬中,他见黄燕来了,说:“如果思念我,就到山里的四方合去。那里有一种小草,挖出来,栽上我就能回来。”董强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挖回了这种草。他每天给小苗浇三瓢漂河水,七天施一回酥油饼。到了白露,董强割下这种草的叶子,用草绳拴扎着,晾好,搓成碎末,装在粗苇子管里,用火点着,轻轻抽一口,又抽一口。烟吃到肚子里了,顿时浑身一阵舒服,十分解乏。他又抽了几口,渐渐地,黄燕出现了。他用手一摸,又没了。从此,一想她,就抽。他把这事告诉了乡亲们,大家觉得新奇,都种开了,并起名叫“相思草”,又叫“黄叶”或“黄烟”。一年冬天,乾隆皇帝来关东巡幸,他走到集市上私访,见老百姓们在买一种东西,就向当地人打听:“那是什么?”百姓一五一十地把那个故事讲了一遍。乾隆非常好奇,就买了一叶,一卷一抽,果然味儿奇香,抽完解乏解困。随后加封此物为“关东烟”,并列为朝廷贡品。从此,关东大地普遍种上了这种烟草,也使关东烟的名声传遍了世界各地。
章红玉听着听着,又觉得自己变成了黄燕,李万玉成了董强,说:“我要抽相思草。我要当黄燕,你要做董强。”李万玉脸红一片,小声说:“傻,你傻。你不能当黄燕,我也不做董强。你明白吗?”章红玉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明白,我要回家了。”她并没有真的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醉心烟铺后院。
关于烟的两个故事,使章红玉加入了大姑娘叼烟袋的行列。从此,每天两袋烟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今天,章红玉依旧在后院抽烟,万金良没有全程陪伴,他惦记着到前堂来向李万玉诉苦。说,章家大少爷接二连三破坏章法来烟铺私敛钱财,装入自己腰包。说,章天一越来越败家了,章家烟业迟早要毁在他手里。说,得有人尽快把这事告诉章老爷。
李万玉没等他说完就说,谁敢去说,你去?还是我去?没人敢去说。
章红玉抽完烟,叫上李万玉回去。李万玉随她走出醉心烟铺。他站住了,指着对面的烟袋铺的幌子,说:“对门的幌子我早就看着不顺眼了。今天我得让他们换了。”
章红玉顺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幌子是两个连接在一起的巨大烟袋模型,底下中间系有红幌绸。惹人眼的是两个烟袋锅的方向相背,一个指向天空,一个面朝地下。她说:“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好来呀。反而我倒觉得挺有趣,那两个大烟袋锅好似两个吵架生气的孩子。好玩极了。”李万玉说:“这正是我让他们换下来的原因。做买卖图个和善,可这两个烟袋锅恰恰相反,天天在吵架。”章红玉笑说:“你现在在章家店铺说话的分量越来越重了,你说让他们换他们哪敢慢半拍。”李万玉也笑:“我知道,章老爷在有意识地树我的威望。目的还不是给我创造条件,好让我更全面地为你们章家效力。”章红玉说:“你看你,什么你们章家你们章家的,应该是咱们章家。在人前人后,你要更多摆出主人翁的姿态来。”李万玉说:“我可不敢造次,你家天一兄对我越来越有敌意了。我早看出来了,他怕我沾了章家的家业。”章红玉说:“以后不能再说这混话,我哥哪有那种想法。再说,有我爸给你撑腰,你就放开手脚做事。只要是为章家有益的事,章家人会支持你的。再说啦,还有我这个坚强后盾,你别顾前怕后的。”
李万玉朝烟袋铺走去,站在店前喊:“王掌柜,出来一下。”连喊三声,才见王掌柜出来。李万玉说:“这幌子不和善,换了吧。今天就去做个新的来。”王掌柜却像那幌子一样,很不和善,说:“这幌子是祖辈传下来的,换不得。再说啦,要换也得听老爷少爷的,你现在还不够份。你想成为章家的女婿,你那是含着三尺烟袋锅抽烟——自己够不着点火。”李万玉有些急:“让你换你就换,别扯那些没用的。”王掌柜比李万玉大十多岁,在章家掌柜当中算是老资格了,他不认李万玉这盘菜,说:“你不也是个雇员吗?别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章红玉宠着你,那是你长了一副细眼厚唇勾女人魂的浪荡相,她喜欢。可我不喜欢,换幌子,没门。”他显然没有看见对门已经叉腰在身的章红玉。
近来,李万玉不管走到哪个店铺,没有人敢顶撞他。今天这王掌柜给他下不了台,尤其是在章红玉面前让他难堪,他急了,冲上去,一把把那幌子扯了下来,扔在地上,还在上面跺了一脚。这时,章天一从烟袋铺走出来,看都没看李万玉一眼,冲王掌柜说:“哪个没眼的把幌子弄掉了?记住,这幌子永远姓章。王掌柜让人挂上去,我看谁还敢动它一动?”王掌柜让人又把幌子挂上去。章天一又说:“王掌柜,今后没有我的许可,谁要再敢扯掉这幌子,你告诉我,我剁了他的指头。”王掌柜点头哈腰,说:“对,对,剁了他的猪手。”
这时,早已忍无可忍的章红玉大步上前,一把把幌子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