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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其他大臣不太好说,内阁三位大学士,朱佑樘还是相信他们能以社稷为重的,可是不要忘了,除了公私之分。对朝臣们来说,还有一个利益,即为皇权和文官的利益。一个是皇权一个是官权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其实在这中间。却有极大区分,皇权和官权其实从明初起就一直在维持着斗而不破的局面,太祖在的时候,官权被死死的压制,官员生不如死,太祖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想杀谁就杀谁,官员们风声鹤唳,胆战心惊。
到了文皇帝时期,官权仍然没有占上风。地位却渐渐的有了些改变。
到了仁宗时期,仁宗为人宽厚,倒是颇为圣明,对官员似乎也还不错,正是因为如此。文官集团一跃而起,毕竟皇帝不是万能的,皇帝不可能事事兼顾,对朱元璋和朱棣这样的人来说,他们精力充沛倒也没什么,可是到了仁宗时期。文官已经开始把手伸进了许多皇权的领域,一个最直接的改变就是原先作为秘书的阁臣渐渐走上了前台,成为了天下的中枢。要知道在朱元璋和朱棣时期,内阁只是一个秘书机构,而内阁大臣官职卑微,虽然能时常接近皇帝,可是真正拍板做主的却是皇帝,他们并没有选择权,只是负责一些文案的工作。
仁宗之后,形势就一发不可收拾,文官权柄越来越大,以至于政事皆出于内阁的缘故,不只是如此,内阁不但开始管理政务,开始负责官员的升迁,甚至开始管理军务,而皇帝渐渐成了摆设,不之成了摆设,更成了文官们随意玩弄的对象,比如有的官员美妾如云,家中富丽堂皇,可是皇帝一旦冒出星点选秀或是修缮宫殿的念头于是便抨击不断。
按理说皇帝选秀和修缮宫殿确实不太厚道,可是文官们家境这般好,人人都吃的肥头大耳,个个醉在美人膝下,却又要大义凛然的告诉皇帝要如何如何,这分明就是只许朝官放火不可百姓点灯。
于是,皇帝们不甘忍受了,于是在朝廷之中,一个争权的游戏便开始上演,皇帝既然拿文官们没有办法,于是便索性提拔太监,让太监们来对付这些文官,太监在皇帝的支持下,渐渐的与这文官玩起了拉锯战,今日你占上风,明日文官们又胜一场,一直到了弘治朝,到了弘治朝之后,事情发生了改变。
朱佑樘决定停战,他之所以停战其实并不是向文官们妥协,而是因为朱佑樘有一个本事——勤勉。
也就是说,朱佑樘让太监们滚到一边去玩泥巴,并非是想任人摆布,而是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来对付文官,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朱佑樘很有本事,每天从清早到天黑,每日都在孜孜不倦的批红奏书,朝廷里每一件大小的事务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把太监们踹到了一边缓和了与文官的矛盾,可是同时用自己孜孜不倦和充沛的体力把文官们伸向皇权的触手也都挡了回去。
其实这利益关系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就是皇帝不是万能,所以需要文官们来分担这些权利,而为了压制文官,太监们就捋起袖子站了出来。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皇帝大多比较懒惰,懒惰就容易架空,而一般懒惰的皇帝都不甘架空,于是便采取分权的办法,把相当一部分权利分给了太监,至始至终,皇帝和文官既和合作者,同时也是敌人,而太监对文官是生死不共戴天的敌人,又是皇帝的工具,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是建立在皇帝懒惰之上,那么若是皇帝勤勉且圣明呢?
若是每个皇帝都像朱佑樘一般,这太监的用处其实就不大了,朱佑樘方才咬重了颇为二字,其实就是看清了这里头的关系,他深知自己是个奇葩百年难出一个,所以可以不用借助于太监便可把文官们压制下去,让内阁从一个天下军政事的中枢机构重新回到秘书机构的地位,可是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是知道的,朱厚照就算再聪明,那也不可能做到自己这样的勤勉。
可是朱佑樘方才说的很清楚,萧敬只是署理后宫,也就是说,他深知放太监出来让他们为皇帝政权的坏处,太监虽然是皇帝的工具,可是危害也是很大,因为这些家伙虽然对宫里死心塌地,而且还不太靠谱,用后世的一句话就叫做办事太糙,什么是糙?文官们打击政敌那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手段最不高明的也是一步步的进行,先搞臭对手,再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抨击,最后一步步让其身败名裂,至于贪污啊受贿啊,生活作风不检点又或者不孝之类,总而言之,先在道德上占据上风,再慢慢的收拾。可是太监呢,太监虽然有内书房也都读过书,可是这书大多读到自己的屁股上去了,他们做起事来不计后果,连整人都是低劣无比,证据都不需要搜集,直接就是放厂卫先拿人,随意捏造罪名之后严刑拷打,不怕你不服气。
正是因为这种糙劲儿,所以太监的名声很臭,不但臭,而且太监的权势过大,甚至可能引发朝廷的动荡。
于是朱佑樘的政治遗嘱里才将太监们排除在了权利核心之外,可矛盾又出来了,既然太子这个人不可能做到自己这般勤勉,朱佑樘又不希望太监干政,将来太子当国,又如何保证宫里的利益不受侵犯?
朱佑樘深望柳乘风一眼:“除了内宫和内阁,还有那坐镇江南的成国公,朕原先的主意,便是令你辅佐太子,你素有机谋,与太子关系莫逆,又是皇亲,朕打算令你辅政,如此,朕也就没有遗憾了。”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朱佑樘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不能用太子,那就用柳乘风,在情感方面,柳乘风和朱厚照关系自不必说,便是和亲生兄弟也没什么两样。同时,柳乘风又是皇亲,身为皇亲利益肯定是和宫里一致的,柳乘风也绝不可能倒戈到内阁一边。更重要的是柳乘风这个家伙本事还不小,也就是说,朱佑樘为太子安排的后事里头,柳乘风是核心人物,柳乘风将取代以往的太监,成为制衡内阁和文官们的最重要的人,只要有他在,才能既让马儿吃草,又不能让马儿们当爹,保证皇室的利益。
其实朱佑樘之所以选择柳乘风,还有一个更深沉的原因,在于柳乘风的性格,柳乘风的性格有些刚硬,刚硬的人就难免得罪人,这几年柳乘风几乎把满朝的文武都得罪光了,今天不是和这个起冲突,明天就是和那个势不两立,也就说,柳乘风在制衡文官集团甚至是其他利益集团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些人在制衡柳乘风?
所以有柳乘风在,朱佑樘觉得自己足以高枕无忧了,从这一点的安排上来说,朱佑樘确实不愧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人还没死,就已经把几十年后的事都想清楚了……
第八百五十二章:试探
朱佑樘的安排自然是没有的,在这个无懈可击的安排之中,柳乘风显然占了最重要的位置,可偏偏事情出了差错,所以朱佑樘才苦笑一声,随即道:“只是可惜朝中群议汹汹,最后的结果却是内阁那边请朕敕封你为藩王,朕原本不想答应,可是踟躇再三,竟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这里的时候,朱佑樘显得有些惋惜,有些时候并非是什么事都是皇帝能够做主,大臣们飞蛾扑火一般的认准了某事非要闹,宫里也只能妥协。
不过朱佑樘脸上的表情却又像是在告诉柳乘风,其实他之所以做出让步,倒并非是因为大臣们闹得凶,而是为了柳乘风本身,一个位极人臣的臣虽然显赫,可毕竟还是有忧患的,柳乘风已在现今的大明朝打了太多的烙印,朱厚照且不,可要是将来呢?将来若又有新君登基,想要树立权威,那第1019章,从前的廉州乃是朝廷的半个钱袋,每年上缴国库的数目有上千万两银。现在那里已经称藩,微臣去了那里,仍旧延续其治理的办法,不过原来朝廷的税赋可以改为每年的朝贡押解入朝,微臣今日是皇上的臣,现在算称藩,明日也还是太的臣,君臣之礼微臣不敢忘,所以这楚国与大明名为藩贡的体系,可是楚地名为藩国,其实还是大明朝的南疆,那里靠近南洋,若陛下不弃,微臣愿为朝廷卫戍南疆。”
柳乘风了这么多,中心思想是一个意思,虽然名义上改变了,可是实质还是差不多,他是靠宫里起家的,现在既然宫里敕他为藩王,那么他这个藩国肯定会比其他藩国与朝廷更亲近,他柳乘风是和朝廷休戚与共的,所以对各国来,楚国或许和他们没有其他不同,对朝廷来,楚国是番邦异国,可是对宫里来,大家是自己人,同气连枝。
朱佑樘微微颌首,道:“假若……朕的是假若,假若有一日,大明朝出了乱呢?朕的意思是,若是厚照出了乱,你当如何?”
这个问题似乎带着一股试探的意味,这让柳乘风暗暗打起精神,显然他接下来的回答很重要,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他自己,沉默片刻,道:“太殿下若出了乱,微臣愿随时赴京匡扶太。”
朱佑樘笑了,随即道:“可要是有奸臣不让你赴京呢?”
这问题让柳乘风心里打了个哆嗦,朱佑樘的问话让柳乘风感觉好像是在挖陷阱,专门等柳乘风往陷阱里跳一样,皇帝出了乱,奸臣们不让柳乘风入京,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其实也不是无解,答案还是有的,只是这个答案有些大逆不道,出来可能会死人的。
柳乘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需要回答,如果回答可能承担风险,可要是不回答,皇上这边想必也敷衍不过去,沉默片刻,柳乘风正色道:“陛下,若是朝廷当真出了奸臣,即将颠覆社稷,那么微臣愿靖难平贼!微臣与太名为君臣,实为兄弟,兄弟有难,微臣岂可坐视不理,微臣愿效周公,万死不辞。''”
柳乘风完了这番话,肠都要悔青了,这番话实在有点大逆不道,靖难平贼的事又不是没有先例,燕王造反的旗号是靖难,宁王造反的旗号也是靖难,自己现在也提出要靖难了,这不是自己找抽吗?可是很显然,柳乘风还是毫不犹豫的了,因为他在赌,赌他这一次对了!
朱佑樘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着柳乘风,随即莞尔一笑,道:“嗯,朕知道了。”
他只是简略的了一句知道,也没有好更没有坏,随即又道:“你这一次平叛立下了大功,居功至伟,所有远征的将士朕都要重赏,你拟定个名册来给朕,好了,朕乏了,你下去吧,回家之后,随时待诏候命,朕若是身好一些,自会召你入宫。”
柳乘风手里捏了一把冷汗,却是装出一副平常的样点点头道:“那么陛下要好好养身,微臣告退。”
柳乘风碎步离开,朱佑樘目送他的背影不见之后,脸色变得很是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抬起眼来了榻前的太监和女侍,咳嗽一声道:“你们也都下去,这里暂时不必伺候。”
众宫人纷纷行礼,一个个鱼贯而出。
朱佑樘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过了片刻便传出了轻盈了脚步声,张皇后一脸疲倦的进来,勉强笑道:“臣妾听陛下把宫人都差遣出了寝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怎么,陛下身好些了吗?你要多休息才是,瞧瞧你,又倚在枕上,还是躺着为好。”
朱佑樘却是纹丝不动,等张皇后靠近坐在了榻上,他才微颤颤的伸出手握在了张皇后的柔荑上,眼睛却是目视着正前的帐着虚空愣愣发呆。
“朕方才召问了柳乘风。”
朱佑樘终于打开了话匣。
张皇后为朱佑樘心翼翼撤下了高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