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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还是没有经验,这高强虽然是个老刑名,也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可是还是慌了,匆匆到耳室去寻了刘成,刘成昨夜没有睡好,今日坐在这椅上正好打个盹,被高强叫醒,刘成微微阖开眼来,冉冉的烛火将他的脸色照得忽明忽暗,刘成道:“出了什么事?”
高强躬身,勉强露出点笑容道:“公公,柳乘风带着人要杀上门来了。”
刘成打了个激灵,清醒了。可是随即,他又呆住了。打上门来,自家没有去寻他,他反倒打上门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高强低声道:“公公,现在该怎么办?那姓柳的……”
“姓柳的疯了……”刘成反应过来,拍案而起,怒容满面地道:“他这是要做什么?还嫌自己的罪不够重?以为有牟斌、王鳌这些人照看着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哼,他太放肆了,杂家说句难听的话,就是太子殿下维护着他,他今日也必死无疑,好,来得好,来得正好,他不来,杂家还要去寻他呢,去,把番子们能招回来的都找回来,告诉他们,谁敢踏进东厂一步,都不要客气,该拿就拿,该杀就杀!”
高强有了主心骨儿,朝刘成谄媚一笑,道:“是,是,我明白了。”
刘成负着手,道:“你下去吧,把珠儿叫来。”
高强颌首点头,躬身碎步出去,再过了一会儿,便有个叫珠儿的小太监进来,珠儿朝刘成露出笑脸道:“干爹……”
刘成旋身,看了这瘦得像干柴,腰似是永远伸不直的珠儿一眼,慢吞吞地道:“你即刻入宫,去内阁,跟他们说,柳乘风要发疯了,还要请内阁做主。”
珠儿呆了一下,道:“去内阁……”
刘成冷声道:“叫你去就去,愣着做什么?”
珠儿不敢再多问了,连忙告辞出去。
这烛光冉冉的耳房里,刘成的脸色显得更加狰狞,冷冷道:“叫咱们做出头鸟,内阁的诸公总要出一把力,这样也好,姓柳的找上门,正好把他一次钉死了。”
他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慢吞吞地坐下,叫人上茶来,喝了口茶,恢复了精神,便起身走到大堂这边,东厂的番子已经七七八八地集结了不少,都是就近的地方被叫回来的,不过时间仓促,不少出去办差的来不及赶回,所以人数只有一百余人,刘成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一边,任那理刑百户高强调配人手,哪些堵在门口,哪些随扈左右,倒是乱中有序。
过了一会儿,外头终于有番子快步进来,跪地道:“公公,高大人,锦衣卫来了。”
刘成长身而起,阴阳怪气地冷笑道:“走,随杂家出去招呼。”
一声令下,番子们呼啦啦地拥簇在刘成身边,刘成背着手阔步出去,到了东厂大门这边,果然看到黑压压的锦衣卫正要往里头闯,为首的正是柳乘风,几个番子要拦住,被柳乘风身边的帮闲、校尉一巴掌打翻,这些守在门口的番子见对方人多,只好连连后退,捂着腮帮任他们进来。
“大胆!”刘成的声音很是独特,尖锐中又带着嘶哑,一下子把场面镇下来,自始至终,刘成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柳乘风,他阴冷一笑,道:“东厂是什么地方!也是什么阿猫阿狗敢擅闯的?柳乘风,你要造反吗?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杂家还要去找你,你私办报馆,妖言惑众,已是铁证如山,身为天子亲军,竟敢罔顾王法,今日便是大罗金仙在这儿也救你不活了。”
刘成说话的时候,前头的番子纷纷让到一边,柳乘风那边也是黑压压地过来,柳乘风朝他呵呵一笑,道:“刘公公别来无恙,想不到几日不见,刘公公还是这般盛气凌人,刘公公方才说什么?说柳某人私办报馆是吗?原来办报馆也有罪?这倒是奇了。刘公公当真要治柳某的罪?”
“就是要治你私办报馆的罪!”刘成不甘示弱,虽然见对方人多,且是有备而来,不过他是什么人?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现在自家抓住了柳乘风的小辫子,还怕他反天不成?这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地方,柳乘风就算要造反,这些校尉、帮闲难道也跟着吃了猪油蒙了心随他胡闹?
柳乘风又笑了,道:“私办报馆是什么罪?犯的又是哪家王法?这倒是奇了,莫非是你刘公公家的王法?刘公公好端端的死太监不做,怎么一下子又要学内阁阁老们制定律令了?
“你……你……”刘成怒极,可是随后反而笑了起来,道:“柳乘风,到了现在你还嘴硬?私办报馆是不是触犯了王法杂家当然说了不算,可是有人说了算。”
柳乘风就笑:“你莫非说的是内阁?”
刘成呆了一下,矢口否认:“是不是内阁,也和你没关系,你现在擅闯东厂,这笔帐杂家先和你算算!”
柳乘风道:“我不但要闯东厂,还要将你们这些人全部拿了治罪,来人!”
身后的校尉一齐大喝:“在。”
柳乘风道:“东厂说我私办报馆,我今日却要治他们诽谤朝廷的罪名,将这些乱党都拿下。”
刘成这时候不由一愣,随即冷笑道:“你敢!”
他距离柳乘风,其实不过是两步的距离,就在这个时候,柳乘风已经一步步靠近他,与他对视:“我为什么不敢?天子亲军拱卫皇室,你们既然敢治皇家的罪?柳某人就敢拿你!”
治皇家的罪……刘成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这时候他已经气急了,手指着柳乘风道:“你来试试看。”
柳乘风没有接话,而是扬起手来,狠狠地一巴掌朝刘成的脸上啪的一下打下去,刘成躲避不及,啊呀一声打了个趔趄,柳乘风伸腿,一脚踹中他的裆部,刘成又是一阵痛呼,仰面摔倒。
刘成又是痛又是狼狈,尖叫道:“疯了……疯了……拿下他。”
番子们匆匆要拔刀,柳乘风这时候已经掏出了火铳来,对准了要冲上来的一个番子。
这番子的额头上已是冒出了冷汗,就在半个月之前,柳呆子一枪打死了一个番子的事在东厂内部可是沸沸扬扬的,这柳呆子到了东厂连刘公公都敢打,若说他不敢开放铳,打死这番子都不信。
所有人都停住了,柳乘风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道:“你们可知道,这报馆是谁办的吗?是柳某人没有错,不过太子殿下也有份,方才刘公公说什么来着?私办报馆、妖言惑众、罪无可赦是吗?这么说来,你们东厂不但要拿柳某人,还要拿太子殿下了?你们好大的胆子,今上子嗣唯有太子一人而已,你们要治太子的罪,这大明的天下到底是陛下和太子的,还是你们这帮子阉货的,柳某人身为天子亲军,职责所在,岂容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狗贼放肆?谁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来人,把他们全部拿下,将报馆的工匠全部救出来,谁敢阻拦,杀!”
第八十三章:是你死还是我活
柳乘风的一番话,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东厂咬死了柳乘风私办报馆,又有内阁的支持,所以这一次以为吃定了柳乘风。谁曾想到,连太子也有一份。若是如此,事情就棘手了,若说办报有罪,那太子也是罪无可恕,当今天下,太子的地位比历朝历代都要稳固,东厂就是再能翻云覆雨,又能如何?
所有东厂的番子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时候都长吸口气,随即大气不敢出了。
刘成被打得七荤八素,听到这句话也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只看到柳乘风朝他冷笑道:“刘公公,柳某人再问你一遍,这办报馆到底算不算妖言惑众,是不是触犯了我大明的国法?”
刘成脑子嗡嗡的,看到柳乘风咄咄逼人地看着他,下意识地道:“没有……啊……有……”
他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原以为胜券在握,谁知道这时候太子却搀和了进来,若说柳乘风有罪,那便是太子殿下也有罪,这和谋逆已经差不多了。可要说无罪……自家抓了这么多人,其中读书人更是不少,岂不是说滥拿无辜?到时候御使们弹劾,柳乘风再串联人施加压力,自家如何顶得住?
更何况……更何况……
刘成想到厂公的那一句话,这件事若是再办砸了,就打发去尚衣监养老。刘成想到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十分不容易,现在让他失去一切,倒不如杀了他。
左右都是死,刘成已经无路可走了。
不容刘成多想,柳乘风身后的校尉已经纷纷拔刀,要将番子们统统围住,更有几个校尉放肆地要进东厂内部搜查钦犯。
“事到如今,只有拼一拼了!”刘成心中发了狠劲,陡然冷笑起来,道:“杂家说过,有没有罪,你我都说了不算,是皇上和内阁才说了算。来人,打发个人去内阁,请内阁的诸位阁老做主。”他撇撇嘴,继续道:“这件事暂且先放下,你擅闯东厂,这又是什么意思?是欺东厂无人吗?你一个锦衣卫百户真是放肆,来人,将他拿下。”
刘成这句话刁钻到了极点,一方面摆出一副这事儿和我无关,又搬出内阁来裁判报馆的事,这等于是把所有的问题都退到了内阁头上。另一方面,又抓住柳乘风带人闯东厂的事,让这些原本士气落到低谷的番子们一下子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他们是番子,一向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轮到一群锦衣卫骑到他们的头上拉屎?
刘成一句话,番子们二话不说,纷纷拔刀,锦衣卫、帮闲也都抽出武器来,两方人都是大呼:“把刀放下,要造反吗?”
其中一个番子,已经悄悄地从人群中退出去,报信去了。
柳乘风的手仍端着火铳,铳口指在一个冲在最前的番子身上,冷着脸道:“在我面前你也敢拔刀?退下去。”
这番子想退,可是身后都是自己人,连个退路都没有,额头上冒出冷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然不愿意示弱,道:“这里是东厂……不是你们锦衣卫的卫所……”
“轰……”
硝烟弥漫,柳乘风按动了机关,火药推动着弹子激射出来,将这嘴硬的番子打成了马蜂窝。
“大胆……放肆……”
番子们大叫,眼见柳乘风敢行凶,口里都是发出暴喝,却无人再敢上前了。
刘成气得眼睛都红了,柳乘风这么做,既是在打东厂的脸,也表明了一个态度,就是今日要与东厂鱼死网破,他尖叫道:“柳乘风,这里是东厂!”
“我来的就是东厂,杀的就是你们这些作乱的番子。”柳乘风毫不客气,接着又将火铳对准了另一个靠得近的番子,那番子吓了一跳,有了前车之鉴,连忙向后退几步,惹得身后那些黑压压的番子都向后推挤。
柳乘风这么做,当然不只是和东厂翻脸那么简单,眼下一切都已经明朗,他的这个报馆只要继续办下去,便是日进金斗也是迟早的事,这么一大笔财富,尤其是在这天子脚下,若说没有人想打主意那是假的,说不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眼红耳热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索性今日就告诉别人,谁想动报馆,柳乘风就敢和他拼命,谁动一下试试看,柳呆子就敢杀人!
刘成这时候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一个锦衣卫百户带着人杀进东厂大堂来,当众打了自己,又格杀了个番子,这在一盏茶功夫之前,是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可是这样的事偏偏发生了,刘成以为自己在做梦,做噩梦,只可惜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真切,以至于他想回避都不成。
“柳乘风,你放肆,你大胆,你若是真有胆,就用火铳打杂家一下试试,杂家不信,你有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