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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和萧敬二人谢了恩,一道从寝殿中出来。柳乘风不愿搭理萧敬,这老家伙像一条毒蛇,倒并不让柳乘风太太多害怕,以柳乘风现在的身份地位还真说不上怕他,只是觉得恶心,感觉和他在一起,说着话总有点汗毛竖起的感觉,这种感觉柳乘风很不喜欢。
他抬腿要走,萧敬却是笑吟吟的唤他:“恭喜廉国公,若是这案子破了,穿上了御赐蟒袍,公爷当真是要风光无限了。”
柳乘风只得含笑对着萧敬,回敬了一句,道:“这算什么,倒是东厂若是破了案子,萧公公穿上了这蟒袍那才威风,只怕连汪直都比不过。”
这话也够恶心的,一个太监穿着亲王、郡王的衣衫,柳乘风分明是说萧敬若是穿了这衣衫肯定是沐猴而冠。
萧敬没有生气,道:“那么杂家就想看看,你我是谁先把案子查出来。”
柳乘风撇撇嘴:“那么就预祝萧公公能胜一回了。”
萧敬吟吟笑着假装没有听出柳乘风的弦外之音,朝柳乘风点了点头,告了声还有事要去做,随即便长身而去。
柳乘风也举步出宫,他想不到原来东厂也提早收到了消息,如此一来,这个案子除了要顺藤摸瓜,同时还要提防着这些东厂的番子,萧敬郁闷了这么久,这一次肯定是全力以赴,无论如何也得得了这个彩头,否则他这秉笔太监兼东厂厂公当真没有脸面在这一行里混了。
对锦衣卫来说眼下这个局面就算是想不尽心用命也是不成了,蟒袍是一回事,厂卫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能忽视,锦衣卫没有输过,也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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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
冉冉的大红烛将这幽森的值房照的通亮,火光跳跃之下一个太监的脸透出了半边,这太监的左颊上留着一道猩红的刀疤,整个人显得很是阴沉冷峻,他直挺挺的跪在值房里头,一声不吭,与这昏暗似乎融为了一体,成了一具雕像。
萧敬则是提着笔看着一份份从内阁递来的拟票,哪些皇上吩咐过要批红的,那些是要盖玺的,哪些是留中不发的,各种五花八门的票拟都必须赶在明早之前送回内阁。
此时已到了子夜,子夜时分,天气渐渐凉爽起来,百日的酷暑被一股子清凉取代,萧敬加了一件镏金丝的丝绸外衫又埋首在案牍看了半个时辰,才吁了口气,整个人伸了个懒腰。
他这秉笔太监从前有名无实,原因没有别的,就是皇帝太勤快,勤快的他根本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从前的时候他怀念成化年间的时候,成化年间的时候司礼监几乎独断所有票拟,内阁那边无论有什么事,没有司礼监的点头是不能执行的。可是现在呢,现在倒是像成化朝了,当今皇帝病重,已经不能操劳,大多数票拟只能让司礼监来批红,可是萧敬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老了,已经没有了成化朝时的精力,也揽不到这权,半宿下来,他整个人已经感觉全身都已僵硬,骨头伸展开来咯咯作响,许多关节酸痛的厉害,他不禁咳嗽几声,招招手,一边的太监早已看到了他的眼色,立即端了一碗半温的参汤来。
喝了汤,萧敬阖眼,似在假寐,可是半柱香功夫之后,他突然问:“几更天了。”
“祖宗,快二更天了。”方才为他端参汤的太监笑吟吟的回答。
萧敬叹了口气,道:“这时间过的真快,如白驹过隙一样,一转眼又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哎,一转眼啊,一转眼就行将就木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决战京师
萧敬抱着茶,长叹了口气,随即幽幽道:“杂家这辈子是差不多了,历经三朝,蒙受天恩,这一辈子也无憾了。可是杂家说句不好听的话,杂家是没几年活了,落个寿终正寝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们这些奴婢只怕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他的手掌拍在案上,继续道:“可是你们呢,厂卫、厂卫,东厂和锦衣卫职责重叠,原本还能各司其职,可是等到锦衣卫处处压在你们头上,一步步取代你们,让宫里看你们是窝囊废,见你们没有一点用处,这东厂只怕也完了,没了东厂,杂家照样还能在司礼监里公干,照样还能在皇上面前伺候,你们就没了衣食,你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下头的几个太监一个个不敢吭声,那脸上带着刀疤的太监眼眸中掠过了一丝凛然之色,萧祖宗的话确实不是危言耸听,正如他说他的那样,没了东厂,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一辈子默默无闻,没有油水,没有身份,阉割了身体,难道换来的只是碌碌无为?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回不去了。
萧敬抚着案牍,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慢悠悠的道:“想要混东厂这碗饭,想做皇上的狗,就得有本事,就得拿出一点能耐来,没有能耐,皇上要你们有什么用?”
“奴婢该死,让萧祖宗费心。”那刀疤太监连忙俯首叩头。
“该死有什么用,得拿出点本事来。”萧敬慢悠悠的道:“没本事自然该死,想活就得能办事,这宫里头人吃着人,宫外头也是人吃着人,要嘛吃人,要嘛任人宰割。这一次是你们的机会,抢在锦衣卫之前把案子告破出来,你们就是有用之身。可要是仍像从前那样的碌碌无为,那么皇上要你们有何用?何灵……”
这刀疤太监就是何灵,从前是四川当地专管盐铁的镇守太监。那里群山莽莽,盐枭们活络频繁,为了打击私盐,何灵尤为冷酷,据说亲自招募一批人马,四处堵截盐枭,也让他的体内总有那么一股子狠劲,此后他被调回京师,成为了东厂和萧敬的桥梁。东厂毕竟只是萧敬的兼差,萧敬还管着司礼监,司礼监那边萧敬还得管着。所以萧敬往往会委托一个太监来负责东厂的事务。这个人便是从四川调来的何灵,何灵是个内敛却又冷酷的人。他平时并不喜欢说话,可是一旦碰到了事却有一股子狠劲,近来很受萧敬的信任。
何灵道:“奴婢在。”
萧敬眼眸眯起来,淡淡的道:“你来说说看,这案子如何查起。”
何灵淡淡的道:“两条线着手,一条是那档头身上,顺藤摸瓜。另一条线则是锦衣卫那边,萧祖宗在锦衣卫里头安插了不少咱们的人,让他们随时关注锦衣卫的动向,若是锦衣卫那边有什么蛛丝马迹,咱们借机截了。除此之外,东厂在江西的人也要加紧起来,奴婢以为,江西那边不能盯宁王,而应该盯着上高王,上高王近来性情大变,变得暴躁不安,盯住他,多安插几个人进上高王府去,或许可以从上高王那边得到点消息。”
萧敬听罢,不由欣赏的看了何灵一眼,脸色虽然仍然板着,却没有方才那般冷峻了,他抱起茶盏,又是叹气道:“说是这么说,可是做事也要干净和果决,能不能成就看你了,杂家未必稀罕一件蟒袍,可是你却需要一桩功劳,才能在东厂站稳脚跟,才能在京师站稳脚跟,天色不早,你也下去歇了吧。”
何灵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萧敬喝了口茶,等到何灵走了,才漫不经心的道:“何灵这个人是条好狗,咬起人来也还算得力,唯一有一点不是很好,他不忠!”萧敬说话的时候,烛光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幽深。
侍立在一边的太监不由打了个冷战,低声道:“萧祖宗,何灵对萧祖宗不是挺忠心的吗?在四川的时候每年总没少了萧祖宗的孝敬,对萧祖宗的吩咐也一向俯首帖耳……”
萧敬冷冷一笑,道:“人心岂是你这奴婢能看得出来的,他这个人心太大了,不过没有关系,心大有心大的好处。”他打了个哈欠,换上一副倦容:“歇了吧,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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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
八百里传书递到了宁王的书房,一份密信送到了书桌案头。
府中的幕僚刘养正听说来了八百里急报,已经到了书房外头,请外头的人通报,随即,便有人唤他进书房去,刘养正坐下之后,便看到朱觐钧手里捏着急报好整以暇的阅读。
刘养正小心翼翼的看着朱佑樘,这几日的事纷沓而至,宁王他老人家的脾气显然不是很好,尤其是那些叫骂不绝的报纸,更是让宁王忧心忡忡。刘养正深知,这大明的江山既是朝廷在维护,可是又何尝不是这些士大夫和读书人们主持,他们有的在庙堂之上,有的在乡里之间,他们是大明的基石,若说大明朝是一个人,他们就是将大明朝链接起来的骨骼肌肉,所以历代开国皇帝要得天下,都不得不优渥士人,纷纷表示愿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他们既是过江龙同时也是地头蛇,谁若是惹来他们的众怒,便是皇帝江山也是不稳。而宁王现在正在图谋大事,谁知道竟是被朝廷阴了一把,将这宁王数十年在士人心中竖立起来的形象彻底的销毁。
这些报纸,所代表的就是士林清议,那一句句诛心之辞,代表的也是士人对宁王的观感,看了那些报纸,宁王又怎么不暴跳如雷。
可是今日的宁王还算冷静,不过在冷静的背后,刘养正却感觉宁王似乎心情未必比从前好了一些,甚至可能更坏了,朱觐钧这个人做事一向不露声色,刘养正在王府里这么多年便懂得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试图从宁王的脸色上看出阴晴来。
“图之,你来了?”朱觐钧将手头的急报放下,抬眸看了刘养正一眼。
大多数时候,作为王府的首席幕僚,只要有急报来,刘养正便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和朱觐钧商议,宁王这么一问,刘养正连忙恭谨的道:“王爷,不知京师那边又传来了什么消息?哎,那柳乘风实在狡猾,说实在的,这个人煽风点火是一把好手,可是王爷也不必忧心,那些读书人无非是为人蒙蔽了而已,只要王爷举起义旗,将来若是定鼎天下,他们自然会对王爷俯首帖耳。”
刘养正之所以说这一番话,是误以为这急报中所书的还是报纸里的事,谁知朱觐钧却是摇摇头,淡淡的道:“这里头并不是报纸的事,而是厂卫……”
刘养正不禁问:“厂卫如何了?”
朱觐钧语气平淡,却又透着一股子漠然,道:“厂卫似乎在查什么,多半和我们有关,尤其是东厂,近来似乎活动的很频繁,难怪了,本王总觉得南昌府这边似乎也有着一股子戾气。”
刘养正不由暗暗吃惊,道:“莫非朝廷要动手了?”
朱觐钧摇摇头:“要动兵马,就得先动粮草,以本王看,朝廷并没有这方面的准备,想来不是想和本王掀翻桌子,似乎是京师那边出了什么事,可是这事出在哪里呢?”
刘养正松了口气,道:“王爷,京师那边咱们的人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
朱觐钧冷冷道:“近来风声紧得很,本王不想联络他们,怕就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联络是不成了,让刘成刚快马去一趟京师吧,去和那些人联络一下,让他们尽力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厂卫在故弄什么玄虚,其实那东厂,本王倒是不在意,现在东厂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本王最大的心腹大患还是这锦衣卫,所以必须要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才好。是了,刘成刚近来在做什么?”
刘养正道:“王爷不是吩咐他去联络九江的人了吗?”
朱觐钧点点头,道:“让他不必再联络了,让他立即去京师吧,本王要让他在十日之内把消息传来,告诉他,不要耽搁,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
这刘成刚乃是刘养正的族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