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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症结就在这里?
柳乘风不禁有些心烦了,若是当真是煎药的太监传出去的,那事情就不太好说了,说不准整个紫禁城早已传遍了这个消息,若是人人都知道,却又装作不知,那要查出这个内应来,只怕难度不知增加了多少倍。
柳乘风不耐烦地对郑秋问道:“尚膳监总共有几个煎药的太监?”
郑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忙道:“其实人数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公爷是不是要对他们问话?要不奴婢去把他们唤来,公爷一问便知。”
柳乘风挥挥手:“那就快去快回,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尽快吧。”
郑秋连忙应下,如蒙大赦地去了。
柳乘风一个人坐在这小殿里,喝了口茶,才发现这茶水已经凉了,不过这一股子冰凉却让他打起了精神,百无聊赖中整理着头绪,却听到外面有人道:“郑公公在不在?嘿……咱家又有奏书请他递上去了。”
“郑公公……刚走呢,王公公,你这是作甚?实话和你说,陛下今个儿在谏议,也没功夫见你。”
“哦……”问话的人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递奏书?
坐在里头的柳乘风满头的雾水,朝廷的奏书递入宫廷可是有规矩的,一般是先送去通政司,再由通政司拿去内阁票拟,随后会有专门的箱子将票拟好的奏书送进宫里来,到了司礼监,由司礼监负责挑拣,再呈送到御前御览。
可是外头一个太监却是说有奏书递交到御前,瞧对方的口吻也不像是司礼监的人,这又是什么名堂?
柳乘风也是无聊,若换做是别人,也不会去想着管这闲事,可是柳乘风这个人却是多管闲事的主儿,他站起来,到了小殿的门口,见到一个太监正笑嘻嘻地与外头一个站在树下的太监说着话,柳乘风皱起眉,猛地咳嗽一声。
柳乘风这一咳嗽就吸引了外头两个太监注意,在外头守候的太监见柳乘风出来,连忙小跑过来,给柳乘风行礼道:“公爷好。”
柳乘风朝这太监点点头,却是手指向另一个太监,道:“他是谁,来这宫里做什么?”
殷勤的小太监立即回话道:“这是通政司的王安,要递奏书进来。”
王安见柳乘风的气度非凡,也是低眉顺眼地过来行礼,他方才没听清那小太监对柳乘风的称呼,只觉得柳乘风很贵气,穿的又是钦赐的飞鱼服,心知这柳乘风定是个皇亲国戚,于是笑嘻嘻地道:“奴婢见过……见过……”
话停在这里,王安一时愣住了,他不知该称呼柳乘风做什么才好。
倒是边上的小太监见他为难,连忙低声道:“这是廉国公,锦衣卫指挥使柳大人。”
王安的笑脸顿时僵住,眼眸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笑嘻嘻地道:“奴婢见过公爷,公爷万福。”
柳乘风只是用眼角扫视了王安一眼,淡淡地问道:“你一个通政司的太监,却是跑来宫中递奏书做什么?你送来的奏书可曾拟票了没有?”
王安迟疑地道:“内阁那边还没看过,陛下说,若是有急报,可以让通政司那边紧急送来,所以奴婢斗胆……”
“放肆!”柳乘风冷笑,呵斥道:“你可知道斗胆?你既然知道这是犯规矩的事,却还敢如此胆大妄为?带着你的奏书赶快滚去内阁,再敢犯规据,便是陛下饶你,我却不饶你。”
王安原本想把皇上抬出来,可是柳乘风一句陛下饶你,我却不饶你将他吓了一身冷汗,眼前这个人可谓闻名遐迩,他若是这么说,王安又怎么敢招惹?王安一下子变得如温顺的小猫一样,连忙佝偻着腰连声道:“是,是……奴婢该死,奴婢这便按着规矩来……”说罢,忙不迭地跑了。
这王安拿着急报的奏书来邀宠的事,宫里早就传开了,有不少人心里嫉恨和不满,王安刚走,一直守在外头的太监便忍不住道:“公爷,这个王安最是不要脸皮的,自从上一次递进宫来了一份奏书之后,陛下颇为满意,他便隔三差五的捡一些急报进宫来,通政司那边现在管不了他,内阁那边虽然不高兴,却也不好说什么,想不到今个碰到了公爷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哦?奏书?递进来的是什么奏书?”柳乘风不由打起了精神问道。
这太监道:“这事儿说起来和公爷也有关系,那奏书就是公爷的奏书,当时公爷出塞之后许久没来消息,陛下心焦得很,王安看穿了陛下的心思,便打着胆子拼着坏了规矩把公爷的奏书直接递进来,陛下见了公爷的奏书之后,非但没有斥责他,反倒夸奖了他几句,所以这王安便顺着竿子往上爬,经常入宫觐见。”
柳乘风冷冷一笑,道:“这种人真是十足的小人,罢了,打发走了也就是了,你在外头候着吧。”
他又重新回到殿中去,坐在椅上陷入深思。
一炷香之后,郑秋倒是领着两个太监过来了,向柳乘风回报:“公爷,您要的人都领来了,请公爷处置。”
柳乘风朝郑秋点点头,目光便从这两个太监身上扫过,这两个太监一个年纪老迈,大约有七旬上下,连腿脚都已经不便了,柳乘风心里甚至在想,若不是这老太监熟知药理,属于宫中专精的人才,到了这个岁数,多半已经被打发到宫外居住去了。
至于另外的一个太监,年纪也不小了,佝偻着腰,一副不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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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到。
第六百四十二章:收网
柳乘风审问过了尚膳监的两个太监一遍,不过暂时也寻不出什么头绪,理由很简单,这两个太监很容易就将自己澄清掉了,虽说他们是照方抓药,以他们的眼力也早就看出了太医院开出的并非是治寒热的方子,可是陛下染的到底是不是重病,他们却是一概不知。
因为单从方子来看,药方子多是些清肝解毒的药材,还有一些是调理身体的补药,他们纵然是知道药方子有些不对劲,可是单凭方子是绝不可能知道陛下病情严重与否的。
柳乘风本就是大夫出身,叫人拿了方子来看,也确实挑不出什么错处,药方子里开出的药确实是如此,若只是轻微的肝部不适,开出这个方子调养也确实没有问题。
既然尚膳监的太监看不出病情的严重,至多也只能判断陛下的病出自哪里,又怎么可能知道皇帝病情已经恶化到回天乏术的地步?就算他们乱嚼舌根子,只怕也没有想到陛下已经病危。
柳乘风在澄清之后,便将这两个尚膳监的太医打发了出去,随即又将注意力转到了郑秋的身上。
郑秋这下子魂不附体了,原本以为这两个尚膳监的可以做他的替罪羊,谁知最后又绕回了自己的头上,他大气都不敢出,低垂着头不敢与柳乘风对视。
柳乘风的笑容已经冷冽起来,漠然地道:“郑公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郑秋哭丧着脸,道:“奴婢……奴婢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也从来不敢碎嘴多言。公爷若是不信,问一问陛下就知道,奴婢冤枉。”
“冤不冤枉不是你说的,你在这里静候裁处吧。”柳乘风站了起来,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他浑身上下也有了几分酸麻,起身活络了一下筋骨,从这殿中走出去。
而郑秋整个人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柳乘风出了殿后,才知道武英殿的谏议已经结束,陛下仍旧在武英大殿里,似乎也在等候柳乘风查问郑秋的结果,柳乘风让武英大殿的太监传报了一声,随即进入复命。
朱佑樘已经显得很是疲惫了,脸色蜡黄,似乎尤其畏寒。在这酷暑即将来临的天气里居然加了一个碳盆,见了柳乘风,脸色掠过了一丝暖意,他招招手,道:“来,到朕身边来。”
看着这风烛残年的皇帝,柳乘风心酸无比,从前的那些芥蒂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连忙快步过去,到了朱佑樘的膝下。朱佑樘枯瘦的手拉住他。浑浊的眼眸掠过柳乘风的脸,随即双目阖起,道:“郑秋盘问得如何了?”
柳乘风声音低沉地道:“回禀陛下,郑秋虽没有招供,可是微臣觉得他的嫌疑最大,因此恳求陛下暂时将郑秋收押起来。”
朱佑樘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收押就收押吧,郑秋这个奴婢平日倒也称心,朕不是为他求情,只是望你不要太为难他。”
柳乘风应了。
朱佑樘的脸上突然掠过了一丝悲凉。道:“皇后近来也看出了一点蛛丝马迹,朕和她一起这么多年,在寻常人家里也可以算是患难夫妻了,朕将来若是当真撒手走了,真不知她该怎么办?太子有你们辅佐,朕也能放心,倒是太康公主至今还未婚配。朕颇有些放心不下,哎……”朱佑樘突然苦笑一声:“朕这几日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柳乘风摇头,道:“陛下的话一点也不多。”
朱佑樘深吸口气。道:“朕有许多话想向人说,可是朕却不知该向谁说才好。”
柳乘风当然明白朱佑樘的心思,他现在隐瞒着病情,在外人看来,只是个略染风寒的天子,许多话就算是在面对皇后和太子的时候也只能憋在肚子里,越是至亲,就越是不忍将自己的痛苦和对人世的留恋感染给他们,至于外臣,那更是绝不能吐露半字,也唯有柳乘风是最合适的倾诉人选。
朱佑樘用力握了握柳乘风的手,道:“朕现在就想着完成两桩事,这其一,就是为太子登极做准备,选定宣力的大臣尤为重要。”
柳乘风心里想,选定宣力大臣的同时,只怕还要打击那些皇上认为太子控制不住的大臣了。皇帝的更迭一向伴随着血腥,无论多么温和,在这温和背后,也不知有多少腥风血雨。
朱佑樘现在要选定的首先是忠臣,要确保这些人绝对是忠臣,而其次才是能臣。若是不够忠心,让宫里怀有疑虑的能臣,反而从皇上的肱骨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当今皇帝圣明,能够驾驭得住这样的能臣,可是谁能保证自己的儿子能否驾驭得住这种人呢?这种人能力不小,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以太子的粗浅认识,只怕早被这样的能臣耍得团团转了。
所以聪明的臣子都争先恐后去做忠臣,而愚蠢的人却极尽能事,想表现出自己能干的一面。
朱佑樘看了柳乘风一眼,仿佛看穿了柳乘风的心思,不禁会心一笑,随即道:“怎么?觉得很残酷?是不是觉得朕太过血腥了?”
柳乘风默然无言。
朱佑樘叹了口气,道:“罢了,不说这个吧。朕的第二桩心愿,是及早为太康公主选定一个驸马,太康公主乃是朕的独女,朕对她自幼便极为宠溺,因此她的性子也难免骄横了一些,只是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原本还想留她在身边承欢,现在想来,却是不能耽误了。英国公有子名叫张仑,忠义孝悌,年纪也与太康公主颇为合适,柳乘风,你认为可以吗?”
柳乘风是知道这个张仑的,却是摇头道:“可是微臣在坊间却听说这个张仑沉湎酒色,虽有些学问,却留恋歌姬之间,行为也很是放浪,弘治十三年的时候,他在烟花胡同与人因为争歌姬而引起纷争,纠集了不少人在烟花胡同里胡闹,打伤了不少人。”柳乘风见朱佑樘的眉头皱起来,柳乘风当然知道,朱佑樘这个人素来讨厌沉湎于酒色之人的,这和朱佑樘自己的举止也分不开,朱佑樘从不酗酒,对张皇后也是忠诚无比,不爱美色,自然而然的对那些沾花惹草之人很是看不惯。
朱佑樘不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