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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此,那这柳乘风死定了。
不少人不禁兴奋起来,那柳乘风近来风头正劲,圣眷正隆,做了不知多少出风头的事,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家伙也该倒霉了。
许多人将关系梳理清了,似乎察觉出了什么,朱赞的背后是李东阳,李东阳的背后是内阁,内阁的背后是什么呢?
接下来,更多人开始上书,大谈历朝历代蓄养私兵的严重,一个百户所,居然招募千余人手,这般肆无忌惮,到底有什么居心,这件事,绝不能不了了之。
内阁这边,也已经有点儿头大了,其实不管是刘健还是李东阳、谢迁,都猜出了一些端倪,那柳乘风虽然看上去大胆,却是心细之人,皇上不点头,这柳乘风敢招募这么多帮闲?
一开始,刘健也是奇怪,他虽然对柳乘风印象不是很好,可是要他去整一个锦衣卫百户,他未必有这狭隘。可是那朱赞是谁,乃是李东阳的门生,莫非这宾之要收拾这柳乘风?
只是这件事,他又不好多问,见了李东阳,只是微微一笑,寒暄时也尽量不将话题引到柳乘风身上去。
倒是那谢迁耐不住了,谢迁对柳乘风也很不喜欢,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是个耿直的人,有什么说什么,可是要说柳乘风图谋不轨,蓄养私兵,他便不太认同了,这摆明了栽赃,就算栽赃,你便是随便寻个罪名也就是了,革了他的官职,或者打压一下都可以,可是弄出蓄养私兵来,这就是要人家满门抄斩,是要几十几百人人头落地的。
所以在清早来这值房的时候,谢迁借故去翘着脚去看学而报,可是眼睛,却是时不时瞄着李东阳,想听这李东阳如何解释,谁知李东阳只是淡淡笑着与刘健闲谈,谢迁终于忍不住,阴沉着脸,将学而报收起来,冷声道:“那朱赞到底是怎么回事,堂堂户部侍郎,眼看年关就要到了,国库还要厘清报帐,他不思好好办公,却是这般搬弄是非,他这是要做什么?哼!”
虽然是在骂朱赞,却是明显向李东阳发难。
其实平时谢迁和李东阳的关系极好,对李东阳,谢迁也十分尊重,甚至李东阳被人怀疑,别人都认为李东阳是两面派,谢迁却是站出来支持他。
也正是因为出于对李东阳品德的信任,李东阳这种不为自己辩解的才让谢迁感到恼火。
李东阳面对谢迁的问责,朝谢迁笑了笑,道:“谢公,朱赞的事,老夫并不知情。”
谢迁脸色才缓和下来。
一直不动声色的刘健淡淡道:“这么说,是那朱赞自作主张了,此人平素还算老实,怎么今日,却这般气势汹汹?”
李东阳想说什么,想告诉刘健,这朱赞的兄弟在京师之中做了一些生意,而这生意,难免有些不清不楚,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了,这朱赞,毕竟是自己的门生,他叹了口气,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淡淡道:“柳乘风有什么动静没有?”
谢迁道:“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动静,这么大的罪,也不是他一个百户能承受的,这个时候自然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是满门抄斩,说起来,老夫倒是同情他了,虽说为人孟浪了一些,可是毕竟也有功于朝廷,是个肯做事的人……”
谢迁越说,脸色越来越缓和,只是觉得,那柳乘风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恶,人家从未得罪过自己,可是自己从前对他却这般嫉恨?
他不禁摇头苦笑,想来是自己修身养性的功夫不够,太苛刻了一些,自己是当朝阁臣,七老八十了,却跟一个小娃娃置气。
刘健颌首点头:“且任由他们闹吧,老夫倒要看看,这朱赞到底打什么算盘,宾之,他是你的门生,你要不要去过问一下?”
李东阳想了想,摇头道:“不必,年关将至,还是先把内阁的事忙完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必理会。”
刘健和谢迁都点了点头,各自回自己的案牍开始梳理奏书。
原以为事情会很快结束,不管宫中或内阁对柳乘风会采取何种办法,可是谁也想不到,宫中没有反应,连内阁,也只是拼命督促各部堂准备好年关的事宜。
可是到了十一月十六,事情却发生了变化,一份从南京递来的奏书一下子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这递奏书的人,摆明了是不想让大家过个好年了,不过也有好事之人,这时候也兴奋起来。
有乐子瞧了。
这份奏书出自南京刑部郎中所王淡所书,可是里头的内容,却足以搅得这朝廷不安生。
奏书中的意思只有一个,寿宁侯与建昌伯侵占田地之事,子虚乌有,这一切,都不过是秉笔太监萧敬,搬弄是非,为了求取清名,而刻意栽赃,请宫中从新审视此案,切莫让奸人得逞。
谁是奸人?
自然是萧敬。
而受害者,则是建昌伯和寿宁侯。
这一份奏书由通政司送入内廷,立即引发了地震,连张皇后此时,也都是大惊失色。
这个王淡,到底什么心思?难道是想巴结本宫,讨取好处,是了,这人去了南京,一辈子再无前程可言,为了回京,所以选择孤注一掷。
只是他的这份奏书,却是将张皇后害死了。
原因很简单,有人要求重审,那么自然,会有人展开联想,这个王淡到底为了什么,而去为寿宁侯和建昌伯开脱,旧事重提?甚至有人会联想到张皇后,认为这王淡,是受张皇后指使,要为张家翻案。
堂堂皇后,干涉政事,遮掩自家兄弟的罪行,企图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这……
张皇后冤枉死了,她左右看着这份奏书,咬着唇没有说话,随即一脸无辜的看了朱佑樘一眼,朱佑樘叹了口气,道:“朕总觉得,这几日似乎要出事,可是会发生什么,朕也不知道,这奏书,朕暂时留中,皇后,你暂时也不要自辩,且先看看,这些人到底玩什么花样。”
张皇后自然称是。
只是皇帝留中了这奏书,同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谁都知道,建昌伯和寿宁侯侵占田地的事证据确凿,萧敬这件事不但做的公允,而且处置的十分妥当。何以现在有人旧事重提,这是要翻案,是有人要对萧公公动手。
萧敬虽然处在这旋窝的中心,可是一直采取着沉默的态度,他看到这奏书,眼中露出狐疑,却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他不能跳出来。
可是萧敬不跳出来,却已有不少人磨刀霍霍了,萧敬不但在内廷便是在朝中也颇有几分清誉,这份奏书,等于是给不少人打了鸡血。
清流们愤怒了,这件事八成不是那王淡想要邀功取宠,讨好内宫,就是得了张家的授意,想要翻案。
翻案,哪有这么容易,既然要玩,那就奉陪到底。
当日廷议,十几个言官联名上奏,反驳那王淡奏书,甚至对寿宁侯和建昌侯的言语很是不客气,更有人直接了当大骂那寿宁侯乃是祸国国戚,要求皇帝,对寿宁侯、建昌伯以及王淡三人进行处罚。
朱佑樘在廷议里,并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回了一句:“朕知道了。”
朕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你不要再说了。
只是这还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好戏却在后头。皇帝既然叫大家不要说,这就是说陛下偏袒寿宁侯、建昌伯、王淡等人,这还了得,天子圣明,如今却有小人在侧,挑唆是非,诬陷忠良,既然陛下说知道了,那么只好动真格的了。
次日早朝,又是数十个大臣,要求严惩建昌伯、寿宁侯、王淡,他们已经认定,这王淡就是受这国舅的指使。
这一次和昨日不同,昨天倒还罢了,大家只是先试探一下宫中的态度,可是现在,却都已经有了准备,更有不少御使,早已搜集了这几年建昌伯、寿宁侯不法的证据,什么占人钱财、唆使人横行不法,家中的子弟招摇过市等等。
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寿宁侯、建昌伯身为国戚,行为放荡,应当削爵为民,以儆效尤,至于那王淡,谄媚迎上,居心叵测,可立即罢去官职,永不叙用。
这样的处罚对寿宁侯、建昌伯和那王淡都是不可以接受的。
朱佑樘已经一肚子火气了,可是偏偏,又无处发作,处置王淡倒可以,可是你们还要处置寿宁侯和建昌伯,皇后只有这么两个弟弟,岂能说削爵就削爵。
他没有说话,以沉默应对朝臣。
整个京师,已是风雨欲来。
而这时候,寿宁侯和建昌伯终于害怕了,二人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这一次,实在吓得不轻,谁曾想到,一个远在南京的什么刑部郎中上了这么一道奏书,居然引来了满朝文武对他们的厌恶,以至于不让他们完蛋就不肯罢休的态度。
第一百九十八章:暗渡陈仓
皇帝对这件事的沉默态度反而惹来了更多的抨击。
无论是张皇后、张鹤龄、张延龄甚至是萧敬,此时都开始处在不尴不尬的地位。
坤宁宫里,萧敬早早就到了,张皇后听了他来,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可还是叫了他进来。
坤宁宫里,香气袭人,带着一股茉莉花的芬香,萧敬心里知道,这多半是柳乘风的香水味了,这味道似有若无,不轻易还真闻不出来,萧敬笑吟吟地朝张皇后笑了笑,行了个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张皇后坐在琴案前,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怎么,萧公公近来很有空吗?”
萧敬心里苦笑,也不知是谁在挑拨是非,结果闹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一次来,萧敬并不是要和张皇后和解,事实上,就算他如何解释,又有什么用处?
萧敬来,是给张皇后打个提醒。
“奴婢想起了一件事,还请娘娘注意一些。”
“你说。”
“这几日朝中很不平静,先是有人抨击柳乘风,接着又是寿宁侯和建昌伯,奴婢以为,这件事只怕和聚宝楼脱不开关系。”
张皇后从先前的冷淡、端庄的脸色微微一变,萧敬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了,聚宝楼明面上的东家是谁?是柳乘风和张家兄弟,聚宝楼刚刚开张,这几日张皇后也特意问过,生意出奇的好,以至于天下的商贾都以得到聚宝楼的认证为荣,现在柳乘风和张家兄弟一齐遭受抨击,难道……
萧敬慢悠悠地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面上似乎这一次是与柳乘风和两位国舅为难,可是奴婢以为。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直取聚宝楼,而此时无论是柳乘风还是两位国舅。如今都处在风口浪尖上,分身乏术……”
萧敬说话点到即止,至于张皇后如何理解,就是张皇后的事了。
原本聚宝楼如何。和他萧敬又有什么相干?只是那些人实在可恨,居然玩阴谋玩到他萧敬的头上,这就让萧敬不能容忍了。
萧敬未必怕张皇后整治他,他是三朝内宦。这宫中许多事都离不开他,可是被张皇后嫉恨却也不是一桩好事,萧敬岂能不站出来澄清?
张皇后沉默了,良久之后,淡淡问道:“是谁在捣鬼?”
萧敬道:“奴婢不知。”
张皇后又是沉默。
这件事太蹊跷,可是不得不说设计得却很是巧妙。张皇后久居宫中,现在外朝闹得风风雨雨,她很是担忧。
张皇后缓缓地道:“那以萧公公看,该怎么办?”
萧敬双目眯起,慢悠悠地道:“以静制动!”
张皇后不由苦笑。以静制动,就是被动挨打。更重要的是,现在无论是张皇后还是国舅或是柳乘风。现在也不得不被动挨打,事情已经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若是再有动作,只会让人抓住话柄掀起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