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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聪明就在于,首先肯定柳乘风拿办乱党,并没有错误,甚至值得肯定。如此。则证明自己公私分明,也绝不是诟病柳乘风捉拿乱党。之后又是大打感情牌,说起平时自家对柳乘风的好处,让柳乘风生出羞愧之心,最后又说自己有这么点儿亲戚。你却是污蔑他们是乱党,这便是开始发难了。
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绝不会让人指摘,张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只这一句话便能体会的到。
柳乘风道:“微臣想讲一个故事可以吗?”
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有闲情讲故事,张皇后不禁道:“故事就免了。”
柳乘风却是执拗的道:“既然皇后娘娘不想听故事,那么不妨听微臣讲一个寓言……”
“这家伙……”朱佑樘心里咒骂一句,不得不抬起头对张皇后道:“皇后,且听他怎么说。”
张皇后没有吱声了,脸色仍旧平淡如初,不喜不怒。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这个故事,想必皇上和皇后都曾听说过,微臣要说的是,郑庄公与公子叔段的故事。”
其实根本不必柳乘风说,朱佑樘和张皇后都知道这个典故,故事讲的是郑庄公继位,公子叔段是郑庄公的同母弟,因为母后的怂恿,使他开始觊觎郑庄公的君位,面对这个情况,郑庄公非但没有制止他,反而一步步的纵容,最后让公子叔段见郑庄公一步步退让,得意忘形之下起兵谋反,郑庄公却早有准备,一举将叛军剿灭。
张皇后道:“这故事,本宫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乘风道:“娘娘既是寿宁侯至亲,若是当真疼爱寿宁侯,就不应该一味纵容庇护,否则只会效仿郑庄公,误了寿宁侯。当时微臣剿贼,有贼人入寿宁侯府,寿宁府非但不将反贼交出,反而责打微臣的部下。娘娘可知道,这些贼人是谁?那进入寿宁侯府的反贼又是谁?”
张皇后茫然摇头。
柳乘风道:“这些贼人,就是太祖皇帝屡次下诏禁止的明教,而那反贼,就是明教在京师的头目,此人伪善,打着道门的幌子在京畿活动,蒙蔽寿宁侯,若是微臣不及时制止,一旦寿宁侯继续受他蒙蔽,娘娘能保证寿宁侯不会被人教唆,而做出遗恨终身的事来吗?”
朱佑樘听到明教二字,才知道柳乘风这一次大动干戈的反贼就是明教,不由道:“都查实了吗?”
柳乘风正色道:“回陛下,都查实了,人证物证俱全,确实是明教余孽无疑。”
朱佑樘不由振奋起来,看了张皇后一眼,见张皇后还有话要说,便耐住心里的激动,等张皇后先把话说完。
张皇后听到明教二字,又见朱佑樘振奋之色,心里已明白了什么,便道:“就算是如此,他也只是一时被人蒙蔽,算不得什么大罪,你这般将他拿去卫所,大动干戈,岂不是太不给寿宁侯的脸面了?寿宁侯的脸面就是本宫的脸面,连这些你都不清楚?”
柳乘风道:“皇后娘娘,微臣只是想给寿宁侯一个教训,寿宁侯对大明,对陛下固然是忠心耿耿,可是经常与三教九流厮混在一起,迟早要惹出祸事,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微臣擅作主张,若是娘娘认为微臣做错了事,请娘娘责罚。”
这一句话,便堵住了张皇后的嘴,张皇后沉吟片刻,心里也是叹气,说来说去,也是自己的弟弟不争气,什么人不结交,偏偏结交这乱党,被人蒙骗。
随即,张皇后又不禁有些后怕起来,也好在这乱党被及时发觉,若是寿宁侯越陷越深,岂不是……
现在说起来,张皇后竟是觉得心思有些复杂,不知是该感谢这柳乘风,还是问罪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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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帝王心思
张皇后沉默了片刻,道:“这件事,本宫不再追究,只是寿宁侯要立即放出来,再不能随意关押了。”
原本高高举起的棒子,却是轻轻地落下,说来说去,还是张皇后底气不足。
朱佑樘不由打起精神,道:“柳乘风,随朕来正心殿。”
朱佑樘站起来,对张皇后道:“等朕处置了手里的事,再来看望皇后。”
张皇后便将朱佑樘送出去,朱佑樘进了轿子,柳乘风只好步行,踏着还未融去积雪朝正心殿去。
白雪皑皑,原本是一件美事,放在文人墨客眼里,少不得稀罕一番。可是朱佑樘仿佛与雪有仇一般,大雪一停,便命人除雪,所以一路过去,柳乘风可以看到不少扫雪的太监,还有的搬了梯子上了琉璃瓦上,用小扫帚除雪。
若柳乘风是文人墨客,见到这触目惊心的有伤风雅之事多半是扼腕不已,可是柳乘风理解朱佑樘,这场雪让朱佑樘吃了不少的苦头,朱佑樘不喜欢雪,是因为体恤飘絮之下在城墙根、小巷深处瑟瑟发抖、衣衫褴褛的流民。
一前一后到了正心殿,朱佑樘进殿之后脱了外头的棉绒披肩,叫人生了炭火,喝了一口热茶之后,脸色闪掠过一丝红晕,朝柳乘风问道:“当真查到了明教的蛛丝马迹吗?”
柳乘风颌首点头,随即从袖子中将朱元璋的那份奏书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呈送到朱佑樘身前,朱佑樘接了,展开一看,脸色骤变,双目眯起,压着声音问:“这份奏书还给谁看过?”
柳乘风当然不敢说王司吏看过,这种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皇帝才越放心,他连忙道:“微臣从明教堂主密室中搜查出来之后,并没有向人言及此事。”
柳乘风见朱佑樘脸色不好看,随即道:“依微臣看,这份奏书多半是明教余孽伪造的,他们想借用这份奏书来诽谤太祖皇帝,借此诽谤朝廷,以图谋反。”
奏书是不是真的,柳乘风不知道,反正一口咬定是假的,至少能让朱佑樘有个台阶下,这毕竟是祖宗的丑事,柳乘风自然也要替皇帝遮掩一下,做出一副老子不信太祖皇帝也是明教教徒的姿态。
朱佑樘淡淡一笑,道:“你说的对。”他一面说,一面将这奏书丢入碳盆里,炭火遇到了丝物,随即燃烧起来,发出一股熏人的糊味。
朱佑樘将这奏书烧了个干净,脸色才变得好看了一些,道:“这明教的端倪,你来和朕说说吧。”
柳乘风打起精神,将明教的组织大致说了一遍,不过都是语焉不详,毕竟连他也不是十分清楚,明教内部的组织严密,实在是让人有些无从下手。柳乘风的大多数信息还是从天玄子口中得出的。
朱佑樘双眉已经皱起,不禁道:“如你的猜测,这明教内部竟是铁板一块,一个驻守京师的堂主,竟也对其内部一无所知,这明教当真可怕。”
顿了一下,朱佑樘继续道:“他们背后有人资助,又组织严密,声势也大,以至于天下的省府县,都有他们的足迹,朕现在才知道,还是小觑了他们。”
柳乘风道:“微臣以为,宁王与明教多半脱不开关系的,只是苦于搜寻不到证据……”
朱佑樘摇头打断他道:“没有证据,又能如何?明教余孽说北通州要做出一件大事,这大事是什么?”
朱佑樘的脸色阴沉下去,北通州是朝廷几大中枢之一,一旦出事可不是好玩的。
柳乘风想了想,道:“陛下,此事,微臣以为应当与镇府司有关,前些时日,在北通州接连被人杀死了两个千户……”
朱佑樘抚案,沉声道:“有这样的事?来人,把牟斌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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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门外,遍野的积雪层层叠叠,树木枝条上挂着冰凌,在暖和的阳光之下,渐渐融化,滴滴答答下来,官道上的雪渐渐消融,化作了泥泞,这时候,一匹快马承载着一名骑士宛如旋风一般飞驰而过,一路进城,向着北镇府司的方向飞快去了。
半盏茶过后,骑士到了北镇府司门口,在这庄严的一对石狮下,急促地道:“北通州来人,要即刻参见指挥使大人……”
守卫在门口的校尉听了,都不敢怠慢,飞快进去报了。
听到北通州有了消息,一向稳重的牟斌在值房中也不禁脸色骤变。
北通州,又是北通州……这一次,又会带来什么消息……
他双眉皱起,道:“带进来。”
随即,那骑士已经脱下了外罩的棉衣,露出了身上的飞鱼服,跨入这千户直房的门槛,浑身的僵硬和冰冷霎时被值房中的炭火融化了一般,总算恢复了一丝生气,那如镀了一层冰霜的冰霜也开始腾腾地冒着水汽。
这校尉跪倒在地,带着嘶哑和恐怖的声音道:“大人,北通州新任千户朱晨还未上任,就在北通州北郊十里处为贼人所袭,朱大人与数十个校尉熟数被害,卑下乃是北通州东城坊百户,一直不见大人上任,正想派人来镇府司核实,谁知……谁知……”
牟斌呆住了……
第一任千户邓通莫名被杀,抛尸荒野。此后第二任派去的是牟斌的心腹之人,结果又被人毒杀,就死在千户值房里。现在又派去一任,这一次贼人却是更加明目张胆,居然直接半路劫杀。
原本为了朱晨的安全,牟斌特意挑选了数十个孔武有力的校尉随同,谁知道,居然死了个干净。
牟斌拍案而起,脸色变得狰狞愤怒起来,不断地在这直房里来回走动,口里发出怒吼:“这些贼子到底受何人指使,竟敢袭杀亲军?是谁这样大胆!查,一定要彻查出来。”
北通州的百户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事情到这个地步,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牟斌怒气渐消,随即道:“北通州那边情形如何?”
百户道:“北通州已经乱了套,校尉们人心惶惶,各百户所当值的越来越少,甚至有些百户、司吏,也害怕被贼子盯上不敢抛头露面,每日肯去百户所点卯的人,十不存一……”
牟斌倒吸了口凉气,这北通州的千户所事实上已经是名存实亡了,说来也是正常,毕竟亲军虽然光鲜,一辈子可以衣食无忧,可是一旦有了性命之忧,又有谁还肯去办差?再加上群龙无首,人心不齐,被这接二连三的刺杀一吓,自然都是破了胆子。
牟斌道:“其他衙门呢?”
百户道:“各衙门倒是都没有什么表示,唯有当地的知府说要来协助一下,只是这知府大人只是口头上许诺了一番,多派了差役上街,也不敢陷入此事。”
牟斌冷笑:“东厂呢?东厂一点动作都没有?”
“东厂那边,似乎也有些紧张,在外人看来,厂卫一体,卫所的人被人袭杀,这东厂那边也有点乱糟糟的,据说东厂的档头,这些时日也没有去办公,都是住在镇守太监的府上。”
牟斌沉默了。
且不说墙倒众人推,发生这样的事,却是谁都不曾想到,他淡淡地道:“北通州兵备道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百户道:“兵备道按察使黄震倒还热心,亲自调派了军马加紧了各处渡口的巡查,就是这新任千户的尸骨也是黄大人为之收敛,准备好棺椁,等待千户大人的亲眷扶棺送回原籍的。”
牟斌颌首点头:“这件事,我会处置,你下去歇吧。”
百户下去,牟斌一脸愁容在这直房中负手踱步,事情既突然,又有点儿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眼下要处置这件事对牟斌却是个难题,他心中明白,眼下就算再派千户去,也是无济于事,整个北通州千户所的架子已经彻底的崩塌了,除非自己亲自坐镇,又或者命佥事、同知前往,只是自己身为指挥使,自然是抽不开身,至于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