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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霍的一番话,让柳乘风整整一天的心情都变得黯然下来,回府的时候,一个管事笑吟吟地叫住他,对他道:“老爷在书房要见姑爷一面。”
柳乘风只好又到书房去,温正也是刚刚下堂回来,身上穿着锦衣紫袍,一脸疲惫地看了柳乘风一眼,语气不善地问:“王侍郎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你可知道这位王侍郎乃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更是清流的领袖?现在倒好,你进了卫所才一两天的功夫,就将他得罪了?”
温正的心情很坏,脸上阴云密布,他这便宜岳丈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就想着这么个书呆子进了卫所早晚要惹出事,结果今日一早的时候,王家就派了人四处打探柳乘风的背景,温正当时心里也是惊诧,便叫了那家人来问,才知道柳乘风竟是与王鳌在国子监的仪门外起了争执,温正当时真是骇得无言以对,一整天都是恍恍惚惚的。
柳乘风正要解释,温正的脸色变得更坏,怒道:“你可知道那王鳌是什么人?莫说是我,便是指挥使大人见了他,也得乖乖地叫一声先生,他若是要收拾你,只需要派个家奴去给指挥使打个招呼,就可以让你在这京师销声匿迹,哼,你不必解释,解释了,我也不听。明日开始,你不必去卫所里了,我会叫人给你告个假,你好好在家中反省,至于其他的事,就看王大人肯不肯高抬贵手了。”
正说着,温晨曦推门进来,她的额头上渗着了汗珠,或许是因为跑得太急,两颊生出红晕,大口地喘着粗气,道:“爹……怎么了?”
温晨曦也是刚刚听仙儿说老爷把姑爷叫了去书房,且满脸都是怒容,温晨曦心思细腻,生怕爹爹与夫君生了冲突,便过来听一听,一到书房外头,便听到爹爹在书房里咆哮,立即吓得花容失色,再不顾规矩,推门而入。
温正见了温晨曦,又看了看柳乘风,冷哼一声,道:“哼,你们做的好事。”不过他似乎是因为顾及着温晨曦的身体,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甩袖而去。
书房里只剩下了温晨曦和柳乘风,柳乘风此时的心情也变得难受起来,他倒是怪不到温正头上,虽然温正对他有成见,可是那王侍郎毕竟是他惹来的,现在那王侍郎不肯干休,温正勃然大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温晨曦见柳乘风脸色不好看,默不做声地抽出汗巾给柳乘风擦了擦汗,捋平了衣衫,与柳乘风回到自己的房中去,叫仙儿泡好了一壶热茶,捧到柳乘风的手里,才低声道:“夫君,这世上许多事本就讲不清楚,父亲对你发脾气,多半也是为了我们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不要生气好吗?”
柳乘风抬起眸,看到温晨曦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自己,一肚子的阴郁霎时一扫而空,心里想:你妹的,柳乘风啊柳乘风,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还要自己的老婆来安慰自己?你有满肚子的学问,又通医术,在这个世界就算不寄人篱下,难道就当真活不下去?
柳乘风不禁笑起来,道:“我生气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温晨曦见柳乘风的脸上有了笑容,俏脸上也露出微笑。
柳乘风正色道:“我在思考若是被卫所革除了,我是不是还是摆字摊做点小生意去。”
温晨曦不由莞尔,道:“夫君若去做生意,我也要去帮衬。”
柳乘风笑道:“到时候再生十个八个儿女,形成家族式产业,要垄断整条街的字摊,哪个没眼色的家伙敢来抢生意,晨曦就做掌总,一声令下,让晨若那丫头打头,咱们一起冲过去敲晕了再说。”
温晨曦不禁咯咯笑起来,道:“听起来像是强盗一样。”
柳乘风不禁抓住了温晨曦的手,认真地道:“你这个夫君真是没出息,读书被人革了功名,现在连锦衣卫的差事多半也要保不住了……”
温晨曦掩住他的唇,一双美眸打量着柳乘风,凝视片刻才低声道:“且不说嫁鸡随鸡,在晨曦心里,夫君就算革了功名,可是这肚子里的学识是谁也革不去的,就算去不了锦衣卫当差,可是品性却比那些当差的人好十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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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姓柳的校尉已经打探出来了,此人原本是个革了功名的书生,此后在街口摆了字摊,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突然成了锦衣卫指挥佥事温正的女婿,此后便入了卫所,在国子监里厅堂。”
天色黯淡,王府的后宅东厢外头,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搁着门,低声朝里头的人禀告。
厢房里灯火冉冉,王鳌由着王夫人除去了衣衫,听了管事的话,淡淡道:“知道了。”
王鳌坐在榻上,王夫人低腰给他除去了靴子,不禁笑道:“一个锦衣卫校尉,你大张旗鼓地去打听做什么?”
王鳌坐在榻上摸着自己鼻尖的肉瘤,道:“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一个锦衣校尉居然学问不小,现在才知道原来也是个有功名的人。”
王夫人呵呵笑道:“有没有功名又碍着了你什么?你也真是。”
王鳌吁了口气,道:“方才不是叫你准备好蜂王蜜和苦瓜汁吗?快拿来我用用。”
王夫人到了几子上拿了一碟捣糊的粘稠汁水过来,道:“要这个做什么?”
王鳌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蜂蜜苦瓜汁涂抹在鼻尖的肉瘤上,道:“老夫这是病急乱投医,管他什么偏方秘方,只要能消这肉瘤的都要试试看。”
第十六章:神奇的老军医威武
清晨,王府的人已经早起了,各房的家人开始拿着扫帚清扫,厨房那边也冒起了炊烟,王鳌每日辰时就要去吏部上堂,所以辰时还没到,天色都没亮起来,这些家人就要准备起来张罗,可谓雷打不动。
王家的规矩森严,而王鳌也秉持着齐家治国的道理,虽然平素不太署理家事,可是谁要是犯了规矩,也是决不容情的。
所以这个家每日都是按部就班,这时是卯时三刻,伺候王夫人的丫头迎香就按时到了寝卧外头,再过半柱香时间,老爷就要起床了。
迎香端着稀疏的温水、青盐,刚刚站定,随即,这厢房里便传出一声惊叫。
“老……老爷……”
这是夫人的声音,迎香脸色骤变,也是吓得直打哆嗦,心里想,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正惊疑着该不该进去,随即听到王鳌的声音,如往常一样,王鳌的声音仍旧那般气势逼人,沉声道:“一惊一乍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
夫人的声音却是道:“老爷,你自己看……”
迎香松了口气,看来老爷并没有出什么事,她轻轻推开门,端着铜盆儿进去,这时王鳌恰好趿鞋下来,迎香看着王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比起从前,王鳌竟是变了一番模样,鼻头处居然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而鼻尖的那个肉瘤却是不见了,。
王鳌趿了鞋,并不理会迎香,而是径直到了厢房中的灯架边取了一方铜镜来,对着自己照了照,一双眼睛呆滞了一下,随即喃喃道:“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王鳌先是失魂落魄地喃喃念了几句,随即放下铜镜,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哈哈笑道:“真的没了,天可怜见,真真是苍天有眼。”
王鳌只穿着内衫,连鞋子都未穿好,便飞快奔出去,王夫人也从榻上起来,连忙穿了裙子,带着迎香连忙跟了出去,才知道王鳌竟是往池塘那边去了,不少家人都哗啦啦地跟过去,远远看到王鳌对着粼粼的池塘水面照着自己的脸,整个人的脑袋像是要伸入水中去一样。
迎香吓得面如土色,心里说,老爷不是高兴坏了失心疯了吧?只是少了一个瘤子,何苦要高兴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也是面露喜色,不过比起迎香的疑惑,王夫人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平素王鳌在人前虽然对这肉瘤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模样,可是她却知道,在自己这丈夫的心里,这肉瘤实在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的存在,肉瘤足足生了四五年之久,虽不大,可是恰好生在鼻头上,不知曾惹来多少同僚的玩笑,据说连皇上有一次也忍不住指着王鳌的鼻头说了一句:“王爱卿有两个鼻子。”
这些话或许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王鳌心里头却满不是滋味,这大明朝做官的仪表很是重要,就是取进士的时候,若是有个美姿容多半还能加分。王鳌身为东宫讲师,又是吏部侍郎,一言一笑,都不知要影响多少人,偏偏有了这瘤子之后,不管是露出什么表情,在别人眼里都觉得可笑,久而久之,心里满不是滋味。
这几年求医问药也是不少,偏偏大夫们看了他鼻上的瘤子,却都是摇头,把了脉之后,也都说王大人身体康健,并不是体内积火引起,最后都是背着药箱灰溜溜地回去,可是谁曾想,昨夜只涂抹了一些蜂王蜜和苦瓜汁,这瘤子居然一夜之间就消了。
王鳌大喜之下,心情与那登科、洞房相比也不遑多让,这时候疯疯癫癫,王夫人也都由着他。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大呼一声,道:“老爷落水了,老爷落水了……”
王夫人定睛一看,果然听到扑通一声,王鳌已经落进了水里,王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道:“快,快把老爷拉上来。”
一群家人飞快跑到池塘边去,一齐将王鳌从水中拉出,这时候的王鳌浑身湿漉漉的,不过总算是冷静下来,扯开头上一条水藻,道:“快,去换个衣衫。”
迎香飞快去寻了一件衣衫来,王鳌回到厢房中换下,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其实王鳌从前就相貌堂堂,如今没了这肉瘤,整个人焕然一新,连身边的王夫人的眼睛都不由一亮,笑道:“老爷相貌不减当年,可喜可贺。”
王鳌微微一笑,才道:“且不说这个,来福……”
一个家人连忙过来道:“老爷。”
王鳌道:“去部堂里一趟给老夫告个假,就说老夫身体有恙,暂时请吴大人代为坐堂。”
来福连忙道:“是,小人这便去。”
过了一会儿,王鳌又道:“健儿。”
其中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站出来,对王鳌叫了一声爹。
王鳌笑道:“你去国子监一趟,把一个叫柳乘风的坐堂校尉请来,态度客气一些,老夫有话和他说。”
这王建是王鳌的次子,如今也在国子监里读书,一听到柳乘风,便想起那个新来的校尉,不禁道:“爹,请一个校尉来家中,若是被人听到,只怕要影响到爹的清誉。”
王鳌横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叫你去便去,哪里有这么多啰嗦?”
王建一见王鳌发火,立即可怜巴巴地朝王夫人看过去,王夫人便笑道:“你这还不明白?你爹鼻子上的肉瘤,就是拜这人所赐才消去的,请他来家中一会,谁会乱嚼舌根子。”
王建听了母亲的话,才恍然大悟,道:“我这就去。”
打发走了众人,王鳌到了府中的客厅,坐在柳木椅上吁了口气,想到肉瘤消去,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且不说形象问题,就说自己这太子讲师,就因为形象不雅,所以出入东宫时经常受那太子朱厚照的嘲笑,几个太子讲师之中,自己与太子的关系最为疏远,说来说去,事情就坏在这肉瘤上,现在肉瘤没了,同僚再不敢偷偷取笑,皇上和太子也不会心生嫌恶,王鳌感觉自己像是重获新生一样。
王夫人在那边叫人斟了茶来,含笑道:“老爷,今儿也算是大喜的日子,既然是请了那校尉来,是不是要给他在府里留下饭?尽一下地主之谊,也好感激一下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