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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主子?
“窑里的姑娘又怎样?不偷不抢,不作奸犯科,比起满嘴仁义道德,到了夜晚一样张开双腿伺候汉子的假正经女人好多了。”
“你……好一张刻薄恶毒的嘴!”
玉锁一转身奔回住处,气急败坏的向张宝儿告状。
“岂有此理!”张宝儿性烈如火。“一句话骂尽了天下好人家的女儿!”
“夫人,我可不敢撒谎,扫洒的婆子张妈也在一旁听见了,却一声也不敢哼,可见那两个窑姊儿真仗着关堂主的势,连关夫人都压不住她们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不想多事,人家却惹到我头上来,若教外人晓得妓女进门坐大,岂不当燕门堡全无规矩了吗?”张宝儿心想,正好趁此机会给赵宛晶一个管教侍妾的借口。“关夫人呢?”
“在贞主儿住处。”
此时金锁回来,笑着说:“贞主儿谢了夫人的时鲜果子,说月塘的荷花开得正盛,请夫人一道过去赏花品茗。”
“关夫人送了什么去?”张宝儿可精了,一猜即中。
“她亲手做的四样糕点,可殷勤呢!”
“她是学聪明了。”
“怎么讲,夫人?”金锁好奇的问。
“丈大偏爱新宠,她嘴里不诉苦,心中难免着急,只有努力拉拢贞主儿的感情。
关堂主很清楚堡主宠爱贞生儿,贞主儿说苑晶姊好,堡主也会说好,关堂主再怎么偏心忙不至于休妻,把妓女扶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贞主儿对纳妾这种事是很讨厌的。”
玉锁建言:“夫人何不讲贞主儿出面,给那两个窑姊一点教训。”
“没用的。她到底是名门之后,很识大体,分得出轻重厉害,这点小事要她出面,徒惹人笑柄。除非,有人触犯了她,要不,她比谁都随和。”
张宝儿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个点子,交代玉锁一番,便住黑木楼去了。
丫头对丫头好说话,经过玉锁的广播之下,不等天黑,女佣们全知道了,都十分气愤,即使作婢作奴,也自认比妓女高一等。
“简直一点分寸也没有。”美绢在给贞阳卸妆梳头时,忍不住埋怨。“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跟那种污秽的女人相提并论,太侮辱人了。”
“夫人,这不是连你也骂了吗?”
贞阳眨了眨眼。“我不信她胆大包天,连我也敢得罪。你们少听信谣言,自找气受,就算真有那回事,她又没当面说你坏话,何苦往自己身上揽?处不来,少理她就是了。”
“还理她?连话都懒得跟她说。”寒碧不屑道。
“小里小气,鸭子脾气。”贞阳噗哧一笑,丫头们也都笑出来。
“说的也是,白气一场。”美绢和寒碧异口同声道。
“别人的家务事我不管,倒是你们两个我不能不管。”
“夫人,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你们都十九了吧!”贞阳轻笑一声。“该给你们找个婆家啰!”
“夫人……”美娟、寒碧均低了头。“你们服侍我这么久了,性子好,又伶俐能干,配给小厮一辈子为奴,未免可惜,我相信你们也是有志气的,堡里许多有为的青年大半未婚,你们若有中意的,就告诉我,我会为你们作主,替你们除去奴籍,再送一份嫁妆,风风光光嫁出门当人家的正室、元配,见人也不必矮半截了。这事我与堡主提过,他也同意。”
“夫人!”两人均大喜过望,这是天大的恩惠。
“郭家的规矩,丫头年满二十岁即婚配,你们还有一年的时间选夫婿,如果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对象,一是由我作主,二是送回汾阳配小厮,到时可由不得你们,懂吗?”
“奴婢懂。”寒碧和美绢感激莫名的道。她们都是签了贾身契的,若婚配小厮,奴才的儿女也一样是奴才,永无出头之日。她们一直在小姐身边服侍,眼界难免高些,说什么也不愿嫁小厮,难得主人开恩,自然要抓住幸福。
说了一会儿闲话,小丫头银铃突然气喘吁吁的奔进来,教美绢骂一声“没规矩”,仍然喳喳呼呼的嚷嚷:“出事啦!闹……闹得好凶。”
“出了什么事?又是谁在闹?”贞阳问。
“关堂主那边……”银铃喘一口气道:“关夫人很生气阿蜂乱说话,叫人责打她十棍子,那位刚进门的姨娘不肯,跟关夫人闹了起来……”赵宛晶终于抓到把柄,有了后盾似的要重振女主人的威严,申张一下家法,而阮嫦娥在妓院中学会求生存的法则,知晓一旦弱了声势,会马上教人爬到头上去,而且她早看穿像赵宛晶这种老实的女人最怕闹,一个怕生事一个不怕,情况很快倒转。
贞阳打个呵欠,妻妾争吵,一点趣味也没有。
“没有人去请关堂主回去吗?”
“有。”
“那就没事了。”贞阳交代下去:“黑木楼的人全给我待在屋子里,一个也不许凑热闹!谁去了,罚十棍子。”
银铃吐吐小舌头,下去传达命令了。
“闹吧!闹吧!进门没几天就闹得人尽皆知,看关堂主那张老脸住哪摆?真是不懂事的女人!”贞阳喃喃道:“让他吃点苦头,也教其它男人觉悟少纳妾为妙。”
燕无极回房时,她一句也不提关家的丑闻,正操琴自娱。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是基本教养,一来可提升气质,二来可打发时间。在冷面外公的严格监督之下,贞阳自然也逃不了,硬着头皮学习之,倒也不亦乐乎。
“今晚你雅兴不浅。”聆听完一曲悠美气畅的《凤求凰》,燕无极兴起的吟诵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风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德配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夫君好记性。”贞阳相信世间真有过目不忘之能人,心中十分羡慕。
“为何挑此曲?”
“告诉你,你不许笑。”
“因为这一首的曲韵欢悦流畅,我学得很有信心,不怕出错。”
燕无极微笑颔首。
“我好失望,以为你特地弹奏此曲,意在提醒我勾引你……”
“不正经!”嘴里笑骂着,却不反抗地让他抱住。
“有一件正经事,你肯定有兴趣。”他从家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小舅子差人送来消息,说他非常思念姊姊,携友来访。”
“是阿诺,我也好想他!”
贞阳喜不自禁地取信端详,喜悦的心情在看清内容时陡然降至冰点,不敢置信地念着:“龙湖……龙湖……”天哪!这个臭阿诺怎能把他带来?
“龙湖是人名,不是某一个湖的名字。”燕无极一方面解说,一方面也颇感惊奇。
“小舅子和龙湖竟然有缘结成朋友,简直不可思议。”
贞阳瞪大了眼睛。“夫君,你认得龙湖?还是秦药儿?”此时她倒情愿他认得秦美人。
他脸上现出回忆的表情。“龙湖救过我一命,是我的生死至交,也是江南“青龙社”之少主,为人潇洒不羁,想想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后来听说他拜师学医,多了一个令他头疼不已的师妹,我不是跟你提过吗?”
贞阳摇摇头。她多想昏倒了事啊!龙湖竟是夫君的生死之交,老天,她该怎么办?
无极若晓得她过去的疯狂行径,一定会休了她!
“不行!不行!”她一紧张就十根手指头不安分的绞在一块,都快成麻花卷了。
“贞儿,你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怎么招呼你的朋友?我……一般不是……不随便见男客的?”
最好躲得不见人影,以免拆穿西洋镜,绝不能教无极洞悉她过去曾经行为乖张反传统,荒唐的和江湖浪子称兄道弟,上馆子吃大餐,招妓游湖,吓死老公怎么办?
她事先根本不知龙湖如此好女色,游湖时也招名歌妓相伴,虽只是听曲助兴,也令她当场窘得满脸通红,龙湖哈哈大笑,说:“倚红偎翠,人生一乐也。”
天杀的龙湖!早知道就别结识他了。贞阳好生头疼,那个人一向口没遮拦,万一他把过去那段往事向无极吐露,她是死走了啦!
不见!不见!说什么也不见。
燕无极不知她内心曲折,笑说:“我和龙湖交情匪浅,家常见礼倒也无妨。”
她小嘴一扇,真想哭。
“非见不可?”
“你是怎么回事?向来不是挺爱热闹的?”
“我……没有招呼男宾客的经验。”她心虚的说,总算想出一个理由。燕门堡的规矩不大,但男女之防甚严。
“当然不用你去招呼他,不过是彼此见个礼,让他见一见大嫂罢了。”燕无极心中疑云大起,各地分社的香主曾来拜见堡主夫人,从不见她别扭过,因何一提到要见龙湖便不自在?
“贞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想知道什么?需不需要我将出生至出嫁之日为止,每天的生活点滴全向你报备?我可没那么好记性。至于嫁入你燕家家门之后的事,相信你同我一般清楚。”
伶牙利齿,愈见心虚。他也不再多问,反正迟早他会弄清楚。
次日一早,燕无极在春秋楼批示醒狮堂成员的调动文件,近来要安排一次明察暗访分布在北方六省的牧场、商号、矿场,该派谁去哪个地方,必须视才识性,而且时常调动,以防有弊。这回韦一箭呈报上来的名单很妥当,他批准了,这些人命是朱雀堂派人摸清底细的清白分子,不怕是敌商的卧底探子。
承志厅内有精美的月梁,花纹形似“商”字,显示对从商的爱好。土、农、工、商,中国人讲究清高,鄙视名利的追逐,所以将商排于末,但人的本性却是趋向名利,要不,怎会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仕人目标,到头来追求的不都一样?商人便诚实多了,表明了要钱,有钱好办事。
燕无极也没想到自己有从商的天分,这跟他少年时代的志向大相径庭,但命运促使他走到这一步,他亦甘心领受。
袁泱、袁咏初,是改变他命运的两个人。
真讽刺!十一、二年前,这两个人要他为他们去死,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时到今日,他却反过来想要他们的命。
生平第一次对人掏心掏肺,少年最纯净炽热的爱,却被人糟蹋!被人利用!甚至差一点丧命!在被逼落悬崖的前一刻,袁泱露出恶鬼般的残酷笑容:“凭你一个混江湖的穷小子,想娶千金小姐,你配吗?你只配讨一个跟你一样粗鄙无文的江湖女、婢女、妓女!”死,他不怕,只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求生意志让他在崖底度过六个黑夜,直到龙湖发现了他,救了他一命。在袁泱身边担任两年保镖,他看尽了商场百态,看多了阴谋诡计,袁泱的行事手段他比谁都清楚,对这个老狐狸心慈手软,不啻亲手自掘坟墓。
燕无极很有兴趣知道他下一步将采取什么行动?
来不及细思,脚步声已然传近,这两个人的行路步伐竟这般一致,他不禁泛出笑意。
“堡主。”史奔、沉墨同声见礼,动作一致。
“坐。对方有什么动静?”
“袁老头病了,已经一个月没有下床,都是由袁咏初代父传达指令,大家这才知道他病得很重。”史奔回报,而沉墨一向沉默。
“可亲眼瞧见他病了?”
“我们一连七夜躲在他房外,沉墨盯着煎药的人和送药的人,确定那碗药是送进袁老头的口中;药渣子我捡了拿去药铺查验,是肺痨没错。”史奔补充道:“大大说,这种病因可以潜藏多年,到体虚时才发作起来,会传染人的。”
“老狐狸会生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