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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姗小小的脸上尽是疲倦,她就这么站着睡去,放心的将自己交给在她身后支撑她的身影。
“晚安,喻姗。”扬起一个难以理解的笑容,佐原之臣的心跳声伴随着低柔的嗓音追入喻姗远扬的梦境,化身为一个强壮的巨人。
梦中的她靠着一个温柔强壮的巨人,这个巨人有她所听过最美妙的声音和最沉稳的心跳,还有最灿烂的笑容,而且这个巨人正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在她耳边低语,轻柔的催促她进入梦乡。
晚安,巨人。她甜蜜的微笑着,在月光的斜照和倒映的湖面中,留下只属于她的美,一种平凡却也幸福的气息,那是风信子特有的芳香。
第四章
“把花瓶里的水倒掉!”
“是,佐原爷爷!”
“给我倒杯茶来!”
“是,佐原爷爷!”
“泡这什么茶?去给我重换一杯!”
“是,佐原爷爷!”
一呼一喊、一斥一答的戏码在佐原家一向静谧的大宅中上演,粉墨登场的要角儿不是别人,正是横眉竖眼的佐原和男。此刻他老人家的双腿跷得老高,躺在房间中的病床上命令东、命令西,立志非把打台湾来的小护士整死不可。
喻姗像颗陀螺不停的旋转着,不幸的是手里拿着控绳的老顽固将他折磨人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个早上下来,她已经换过两次床单,倒过三次水,泡过五次茶和掸过七次灰尘,所有的杂事都做尽了,就是不见他吃过药或喊过痛。他真的痛了吗?她纳闷着。依他吼叫的音量,他比她照顾过的任何一个病人都来得健康,真不知道他干嘛需要她的照顾。
“把花瓶里的花再重插一次,我看不顺眼!”佐原和男恁大的声音再一次回响于整座大宅,连庭院里的花朵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是,佐原爷爷!”神游中的喻姗赶紧回魂,精神奕奕的拎起花瓶换花去,一刻也不敢怠慢。
“我看你爷爷看不顺眼的不是那些花,而是那可怜的女孩。”站在房间一角的渡边医生不由得叹息,对于佐原和男的劣行只有摇头的份。
“你说的对,渡边医生,我爷爷是看她不顺眼。”佐原之臣附议。要不是他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监督,恐怕喻姗会被整得更厉害。
“他看任何人都不顺眼。”渡边医生苦笑,对自己的老战友兼好友一点办法也没有。
“或许吧。”佐原之臣笑笑,微挑的嘴角寓意深奥难懂。“这屋子一向密不透风,你不认为该是改变的时候?”他温暖的目光随着喻姗笨拙的动作飘散于莲荷的透影间,反射出仲夏的午后。
“是啊,你说的没错,这屋子的确该透透风了。”渡边医生的嘴角也跟着扬起,颇为赞成他的意见。“她让我想起一个女孩……”看着喻姗活力十足的身影,他彷佛看见过往的记忆在他眼前翻飞,翩翩飞入他的心底,再一次活跃他已然沉寂的感情世界。
“我希望她勾起的是你记忆中美好的部分,而非忧伤的眼神。”佐原之臣像是打哑谜般,盯着喻姗的眼神更显柔和。
“当然不是。”渡边医生微笑,和他玩起猜谜游戏。“我打赌你爷爷也跟我一样,否则他早将她轰回台湾。”他就是那种不给人留情面的人。
两个年龄相差了半个世纪的男人心照不宣的对望一眼,然后各自转头继续观赏佐原和男刁钻的演出。就他们所见,难缠的病人正命令喻姗泡第六次茶。
“去给我另冲一壶茶来!这茶这么冷,教我怎么喝?”佐原和男粗声粗气的命令道,脸色难看万分。
“是,佐原爷爷!”天!又要泡啊?
看来爷爷是打定主意要修理她到底,他再不出手帮忙,喻姗八成要打退堂鼓了。
那可不行,整治爷爷的重责大任还得靠她哩。
“既然不好喝,那就别喝。”佐原之臣终于幽幽出声,结束喻姗的痛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爷爷打营养剂的时间。对不对?渡边医生。”
他侧身询问渡边医生的意见,毫不费力的化解危机,顺便整整爷爷。
“一点也没错,现在的确该是打针的时间。”渡边医生硬着头皮回答。看来老友这次在劫难逃了。原本只是做做样子的举动到了之臣这个智商超高的脑子里全自动转化成执行的公式,想赖都不行。
“就让喻姗代您效劳吧!”随着佐原之臣善意的建议,喻姗的脸上绽放出兴奋的表情,高兴得不得了。
“长久以来,爷爷一直坚持只接受您的注射,那是因为他不信任其它人的缘故。
但喻姗不是外人,我相信她一定会尽力照顾好爷爷,发挥她最优良的注射技巧,将针头好好插进爷爷的血管里。”
一连串诚信的字眼自住原之臣口中逸出,在众人的眼前跳跃。喻姗觉得他真是说得好极了,她的确就像他说的那么优秀,只要佐原爷爷的血管浅明易辨,她就有把握一次OK,再也不会重复以往的噩梦。
“那好吧,你来试试。”渡边医生可没她有信心。先别提佐原和男的血管天生藏得很深,就说之臣的口气好了,怎么他老有一种之臣在等着看好戏的错觉?
“你给我好好的打,要是出了任何差错,马上收拾行李滚回台湾!”令渡边医生感到意外的是,佐原和男竟没有任何异议,让喻姗帮他注射。
“是,佐原爷爷!”喻姗愉快的回答,很高兴自己的专业技能总算派得上用场。
之臣果然不简单啊!
渡边医生不禁要佩服他的老谋深算,怀疑老战友是否打得过他的孙子。按理说佐原和男绝不可能接受任何一位不具日本血统的女孩当他的孙媳妇,偏偏之臣硬是有办法挑上一个跟他的初恋情人长得很像的年轻女子勾起他的旧日回忆,教他不由自主的软化下来。
他摇摇头,瞬间明白何谓一山还有一山高。佐原和男想控制之臣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就阿弥陀佛了。
“你给我小心些,若出差错,我绝饶不了你!”佐原和男不放心的又交代一次。
除了渡边之外他没让任何人打过针,真不明白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同意让这笨手笨脚的女孩侵犯他的血管……都怪之臣那混蛋!
“是,佐原爷爷!”喻姗再一次回答,精神抖擞的拿起放置在一旁的营养剂,准备施展她骇人的注射技巧。佐原和男面色凝重的看她拿起针筒,将针管内的空气排出,然后拿出橡胶细管绑在他的手肘上方,很认真的找血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间屋子的人都在等待。紧张的气氛弥漫于装饰华美的主屋中,所有人的眼光皆锁定在喻姗专心的小脸上。
不久后,便传出一声凄凉的惨叫——
“啊——”
惨叫的人当然是不幸中奖的佐原和男。原本就很怕打针的佐原和男被突然走位的针头扎得疼痛不已,一张老脸在瞬间转红,眼珠子爆凸的像是快掉下来一样,吓得喻姗连忙做出补救动作。
“对不起,我再打一次!这次一定会打对地方,我保证!”她二话不说捉紧佐原和男的手臂又是一扎——这次又没扎准,佐原和男一样叫得惨兮兮。
“停!停——”老天啊,她居然用挖的!
“我再打一次!”喻姗仍不死心。
“不,不用了!”谁来救救他?
“就快找到了,佐原爷爷您忍耐一下!”奇怪,血管跑到哪里去了?
“给我住手!快住手!”被挟持的对象显然已丧失主导权,只得大声讨救兵。
“渡边!”
佐原和男叫得可惨了,他亲爱的孙子则是笑得贼兮兮。
“你的老战友在叫你了,我建议你快去救他。”佐原之臣神清气定的提醒已然目瞪口呆的渡边医生。
渡边医生这才收起痴呆的表情赶至差点死在针头下的佐原和男身边,半哄半劝的将矢志要好好打上一针的喻姗拉开。
“算了,别打针了,换吃药好了。”他满头大汗的充当和事佬;由好友的表情来看,他大概想把她切了当沙西米吃。
“把桌上的药丸拿来给你佐原爷爷服下,反正药效只比打针慢半个钟头而已。”
他再给喻姗一次机会,以免她当真得收拾行李回家去。
“是,渡边医生。”她吶吶的回答,心跳一百的走到桌边拿起摆在上头的药丸,倒了一杯水后折回佐原和男的身边,伺候他用药。
“吃药了,佐原爷爷。”她颤声陪笑,觉得自己好丢脸,连基本的注射动作都做不好,还在大家的注视下闹了个大笑话。
尤其是佐原之臣,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好象在说:我早料到结果一定是这样。
这更打击了她的自尊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他的看法,只是一直觉得……很讨厌就是了。他是智商一八零的天才,她却笨得连自己的工作也做不来,这点教她灰心,更觉得丢脸。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思考过。
佐原和男则是忿忿的想着:谁说长得像的人智商也差不多?除了长相神似,同样活泼开朗外,她和那女孩一点也不同。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把她们想成是同一个人。
他闷闷的接过药丸吞下,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所吞下的东西和平时吞服的药品颜色完全不同。
“咦,我的药丸呢?”渡边医生突来的叫嚷惊扰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全部的人都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渡边,怎么了?”佐原和男问着,又吞下一口水,咕噜咕噜的把嘴里的药丸冲进肚子里。
“我的威而钢不见了!那是待会儿要送给另一个患者的药,他有不举的毛病,坚持我一定要给他几颗蓝色小药丸试试。”说穿了就是某大议员想靠药物的力量纵欲,而且还不能不给。
“蓝色药丸?”
喻姗愣了一下,佐原和男也愣了一下,然后同时想起——“糟了,就是那两粒药丸!”他俩异口同声的叫道,脸色一样惨白。
她居然误把威而刚当营养剂给他吞下,这下怎么得了!
“佐原爷爷你快吐掉!”她拚命拍他的背,见没效后改摇他的胃,摇得他的脸色更为惨白,整个人像具弹簧木偶前后左右摇摆不停,胃部翻腾不已。
完了,吐不出来……该怎么办才好?
“洗胃!我们来洗胃!”她急中生智,想到了个好办法。
“要不然就灌肠,这个方法也不错!”她没头没脑的拚命撑开佐原和男瘦弱的下颚,比原始的牙医还厉害。
“嗯——嗯——”可怜的佐原和男有苦说不出,只能像只河马一样张大嘴巴任凭眼前的笨护士胡来。
佐原之臣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神色愉快的注视着爷爷的惨况。
“你还笑!还不赶快过去帮忙!”渡边医生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对于眼前的一团混乱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呀!”他皮皮的回答,觉得这场面有趣极了。“我相信爷爷一定很怀念过去那些虎虎生风的日子,我们何不让他重温旧梦,干脆送个女人给他算了?”搞不好从此以后爷爷还会改掉到处骂人的坏习惯哩!
“胡扯什么!还不快跟我去救人?再晚你爷爷的下巴就要脱臼了!”渡边医生边笑边骂,瞧那女娃儿的手劲,佐原老兄这回可惨了。
佐原之臣耸耸肩,伸了个懒腰后终于肯直起身离开窗台和渡边医生一起前去解救快变种的爷爷。
不知道动物园缺不缺年老的河马?
她真笨!笨得无可救药,比马戏团的大象还不如!至少大象还会踢球,她却连一个老人都照顾不好……她笨死算了!
蹲在花园一角的喻姗忙着自怨自艾,握紧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