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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过名牌,走过长廊,敲了厚重的门。
没有声响。
没想到门一推竟就露出了一条缝隙。
他往前推。
啧啧啧……烙著名师名字的家具,随意摆设的小品古董,正中央有张帷幕大床,要不是那些必备的救生仪器一样也没少的杵在床边,真要以为这里是哪户富豪的宅子。
而靠窗的英式椅子上坐著一个动也不动的女孩。
她眼神遥远,手中抱著绒布做的巴吉度狗,小狗的长耳朵还被打成结……这是表示她的心情不佳吗?
“喂!有人在吗?”溥叙鹏敲门。
她还是不理。
“我是万里园的人给你送便当来了。”一个指定便当,造价一千银元,这么好康的代志本来怎么也轮不到他妈的万里园,偏偏,人家就是指定要。
应该说老妈时运不济,平常巴望不到的生意上门了,她这女寨主却因为日前跳国标舞闪了腰,奸险的摆起了哀兵政策,使唤他这英名神武的儿子为快乐之本硬要他在百忙之中充当跑腿。
“随便放著。”
怪哉,窗户外面有啥好看的,就算开口说话了,头仍旧不回。
“就几棵要黄不绿的树,有什么好看的?”把老妈视作珍宝的便当随便一放,他也往窗前站,已经有著男性的大手往窗楼上搁。
眼光看到的是一双淡淡哀伤的眼眸,凭窗的样子感觉就像被囚禁的鸟,渴望著窗外天空的自由。
他长这么大,没看过这么忧愁的眼。
他的手很大,指节突出,看得出来是双劳动的手。
不自主的沿著人家的手往上看。“啊,怎么是你?”
范紫今侧过头来,长发微微画出一道弧度,然後整齐的栖在腰际。
“你认识我?”
乌眉,浅浅忧郁的圆眼,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脸,对每天要送往迎来的溥叙鹏来说,这张小小的脸蛋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已经够诧异的了。
范紫今有些进退失据,无表情的脸竟然莫名的微红起来。
“你不记得我是正常的。”
谁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留下印象,只有像她这种无所事事的人才会把对方记住。
“怎么说?”
她不语。
“原来便当是要给你的。”孱弱的她并不难忘,但是要一个年轻大男孩马上记起来她是谁并不容易。
他想起一张白弱的表情。
“我不想吃。”
跟他们说不要送,就是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
她要的不是天天不同菜色的饭菜,也不是这金丝笼般的病房,要是能,她这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出去飞。
自由自在的飞,即便时间短暂的只有一刹那,她也甘愿。
这样病著的身体,钟鸣鼎食的生活,锦衣绸缎依靠又有什么用?!
“难怪你这么瘦巴巴的,那里面可是放了我老妈掌厨二十一年的精华,糟蹋食物是要给雷劈的。”他可没那好命把鲍鱼干贝当漱口水用。
“我想给雷劈。”
溥叙鹏皱了下眉。“我看呐,你根本是缺少运动,二氧化碳囤积在肚子里才容易胡思乱想。”
“我这里有洞。”范紫今指著心口。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先天病她从来不说,更何况他只是个见过半次面的人。“活著比死著更累。”
或许吧,他有股飞扬的神采,顾盼之余那种全然奔放的桀傲不驯非常的吸引人。
老天,她才几岁?讲出来的话却比九十岁的老头子还要灰色。
“你有空在这里无病呻吟,可比每天为三餐奔波劳禄的人幸福多了。”
她忽然用力站了起来,可是晕眩马上又让她跌回椅面,中气不足的嗓子显得娇弱。“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批判我?!”
她的出生环境不是她能选择的,她是人,却不能抱怨,不能诉苦,只能承受别人加诸在她身上的眼光吗?
老天哪里公平了?
它是瞎的!
“是啊,我只是个送便当。”溥叙鹏也不跟她争辩,自我调侃的很自然。
想藉机发泄的气没苦处,劲道被棉里的柔劲给吸得不见踪影,范紫今微微的喘了气,尴尬了。
“对不起,我说话很不得体。”
很少一口气跟旁人讲那么多话。她爸妈不允许,身边从小就只有护士,也没那机会,对著他,她居然畅所欲言。
“每个人都有情绪,是我比较幸运,来的刚好。”刚好当作别人的出气筒,她简直要无所遁形了。
“你要不要认识我的朋友?你要是听他们的狗嘴讲话就知道你根本礼貌得过头了,还有,我老妈要是知道我一出马就得罪大客户,她肯定会宰了我然後煮成沙锅鱼头。”
范紫今嫣然一笑,有些不敢栢信。“你愿意介绍朋友给我?我很笨什么都不懂的。”
他笑的欢畅。“我知道。”
她的MM巧克力笑话会是源源流长的经典。
“知道你还……”
“你别误会,相信我,很多人智商不会比你多到哪去。”拿巩家俊来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游手好闲到五十岁,後面接著给儿子女儿养,不过他就是有那种本钱。
“你……骂我笨?”
“那个字是你自己说的。”他的太极拳打得可高明了。
她发出难得的笑声,然而,娇嫩嫩的笑声并不久,因为开开的门外走进来范紫今的催命符。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她问。可当她另一眼看到溥叙鹏,弯弯的柳眉马上表明了敌意。“你是谁?保全!保全在哪里,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给我站住!”遇到这种神经紧绷的女人他也痛苦,当机立断的遏止萃慈的喧嚷。
他可不要因为送顿饭,沦落到警察局或是别的地方去。
“干么?”
“别紧张,我是光明正大从那里走进来,我是便当小弟。”不解释清楚,这晚娘女人会把他大解八块丢进馊桶里喂猪吃。
肯定是。
第二章
萃慈记得他。
她向来眼光奇高,能让她念念不忘摆在心里的少之又少。
虽然就那么一面,他硬是打动了她的芳心。
但是在范紫今面前她却不得不装腔作势一下。
不让范家矜贵的公主出点差错,是她月领十二万块的重要根据。
就算元斌还是裴帅闯进来,她都必须杀无赦!
“便当?”证据确凿,她看到了。
“不用大惊小怪了吧。”
“便当送到,没你事,你可以走了。”
靠!这女人讲话只有命令句,没有别的啊?真亏小女生每天跟这尊高压电塔在一起,还吃的消。
佩服!佩服!
“我很乾净,没有瘟疫,也不带禽流感,你不用每次看到我都一副要铲除而後快的表情吧?”
“她……”萃慈又习惯的拿范紫今当挡箭牌。
“别,”溥叙鹏比她肚子里的蛔虫还要精明。“别拿她当藉口了,你根本是有阶级歧视。”
狐假虎威。
就这么回事。
萃慈鼻翼微歙,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溥叙鹏回头对噤如寒蝉的范紫今耸耸肩。“我看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学着怎么反抗暴政,要知道暴政必亡!”
他讲的一本正经,还握了握拳表示气势,他很有成就感的看到小女生呆了呆,然後恍然大悟後想笑却不敢笑的羞涩。
“还有,被奴役习惯并不好。”他飞扬跋扈的不够,又加上但书。
“你这张狗嘴,别乱吠了!”萃慈已经抡起拳头。
“掰掰啦,晚娘大姊。”
萃慈差点没摔东西。
那双狗眼,她今年芳龄二十三,也不过比范紫今多了四岁,哪里老了。
当然,祸头子一离开病房范紫今就挨了不青不重的冷削。
也难怪萃慈要发火,晒太阳那天回来她就莫名的开始发烧,一夜之间体温直飙三十九度,吓坏了萃慈和医院所有的医疗人员,直到两天後也就是今天温度才趋於缓和。
她骂她,是应该的。
这些年来,要是没有萃慈的照顾和作伴,不上学,没有朋友的她真的不知道漫漫岁月要怎么渡。
“以後不要再跟那种人来往了!”
又是这种叫人反感的话。
她的父母开明,虽然事业做得大却从来不会教她把人分阶级、分层次,拿鼻子看人,反而要她永远保持著爱心。
“我们只是聊了几句话。”奇异的是很聊的来,一聊就小半天,话匣子一开差点忘记她是个动不动就会晕倒的病人。
“你最好知道自己的身分,不是那种人人高攀得起的。”
萃慈并不想摆脸色给范紫今看,可是这个小公主老是搞不清楚,她将来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公主,身分尊贵,拜托她也摆摆架子吧!
“我相信他不是坏人。”
“坏人脸上会写字吗?”
“萃慈姊,你的反应这么大,为什么?”
“我是为你好。”
“萃慈姊,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你想太多了。”她也是人,为什么不能有交朋友的自由,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父母过滤过的人选,这点,她无异议,因为爸妈的眼光的确非凡,不管是为她挑选的医疗团队,各科系的指导教授,甚至萃慈,对她都只有一迳的付出,她无话可说。
可是她也好想要大鸟这样的朋友,为什么不行呢?
“最好是这样,要不然夫人跟老板问起来我没办法负责。”
“我不要你负责的。”她低声抗议。
“你说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了,有很多事情我自己会想、会知道该怎么做。”以前被管她也就算了,今天她却不想退缩。
萃慈张大眼,“你再说一遍。”
范紫今重新抓起她的巴吉度,小狗用水晶做成的黑眼珠非常无辜。
“没什么。”
萃慈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放软调子,温柔的搂著她几乎能碰触到骨头的肩膀。
“小紫,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好,或许有时候太过严厉了,但是,你是范家的小公主,生来就是必须住在华丽笼子的金丝鸟,你就认了,以前,你不也每天都这么过,不要随便让陌生的男人搅乱了你的心。”
她以为自己说的荡气回肠,殊不知这些话听在范紫今的耳里却是凉了半截。
她幽幽看向萃慈那对她来说熟到不能再熟的脸庞。“萃慈姊,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怎么?哪里不对?”
“我是人,不是鸟。”
她身边的人都当她一碰就会碎的瓷器,她的确也是。
先天不良的体质,有破洞的心脏,随时都有呼吸上的困难,她除了父母精心为她打造的天地,哪里都去不成。
就连她未来的一半,也早有现成的人选。
这样的她到底算什么?
用小狗的身体掩起睑,她茫然了。
黑炫风机车行
店门前陈列著挂著塑胶花环的重型机车,每一辆都像夏威夷女郎丰姿绰约的朝著路上的行人招手。
进口的车每一辆都是油光水亮,难得十几辆一字排开的任人品头论足。
机车行里各种机械还有油料的气味充斥著。
待修的车停在机械臂下,每辆都是进口或是改装车,排气管嘶吼起来都很惊人。
平常生意就不错的车行,因为促销会的活动客人更是应接不暇。
自从重型机车开放进口,许多爱好者更是找到出路,媲美轿车的汽缸,涡轮引擎,惊人的吨位,拉风程度比大车还要炫。
每个骑士都想尽办法把自己的爱车改装成天下奇Qīsuū。сom书独一无二的杰作,侧身、仪表板、轮胎、把手,都是改造重点,於是改装场因应而生。
对机车有著无法解释狂热的溥叙鹏在这里交到许多爱车同好。
“师ㄟ,我的车不顺,帮我看一下!”很大一双脚穿的是阿瘦皮鞋,皮鞋里竟然是花花绿绿的袜子,下巴留著一撮黑色短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