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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知道对方用意,韩佳音只好见招拆招,不想时方夏却真的只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架式,淡笑着说:“江河这孩子老提及你,今日路过,说你在这里上班,说什么也想要见你。”
看上去她见江河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却从没听邝修河提过,佳音闻言心里微微一沉,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看着江河,笑:“今天没课吗?”
实在是糟得不能再糟的话题,果然,江河微微撇嘴,对着时方夏说:“妈妈你看是吧?这个阿姨很笨的,老是搞不清楚今天是星期几。”
其实是明白的,今天星期五,江河下午向来没课,只是,确实找不到可说的话。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站在这里,身份尴尬,连笑着都有几分勉强。
江河是毫无心机的孩子,因与她混熟了,倒什么都不跟她客气,喝下午茶的时候看她点的蕃茄汁颜色好看,从她手里抢过去就喝。
一不小心冰淇淋点在鼻尖上,看她们笑,他却点在指尖要往韩佳音脸上抹,时方夏斥着想去拦他,他反而瞪着眼睛说:“有什么关系吗?连爸爸也爱这样玩儿。”
一句话,说得两个大人微微变色,他却无事人一般,伸了小脸到韩佳音面前:“你帮我擦。”
小大人似的命令,却带着撒娇使赖的意味。
时方夏拿着纸巾的手给落了空,面上虽仍是笑,话里却有了一丝勉强和无奈:“这孩子,倒底是和我生疏了。”
江河去儿童区玩,鬼灵精怪地跳上窜下,没一刻得以安闲。在邝府的时候,他是个乖宝宝,只出了家门,才把孩子特有的好奇和爱玩的天性展露无遗,所以,有时候韩佳音很心疼,他还那么小,却活得比大人更小心翼翼。
正想得出神,时方夏突然说:
“去年我回来,他正被爷爷奶奶要带出国,我在入境处叫他,他呆呆地看着我,完全就忘记我了的样子。这次要不是他爸爸,估计他还是不会认我。”
佳音回过头,笑:“孩子的忘性本来就大。”
“不,江河例外。”时方夏低头搅着杯里的果汁,慢慢地说,“他三岁多的时候我回来看他,电话号码那么长的数字只说一遍他就记得了,我住的地方只去过一次他就能在前面带路,我说我是他妈妈,他毫不怀疑就信了,可是那一天,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他对我,是真的全然陌生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忘记我,是因为他以为他的妈妈另有其人……”
她终于还是步入正题,韩佳音微微一滞,气息稍摒,果然,时方夏话锋一转,突然问:“韩小姐,你真的想要做江河的妈妈吗?”
那么直接,甚至一点都不掩饰心里的嘲讽,或者也认为她是不自量力的吧?灰姑娘的梦并不是适合每一个人。
韩佳音抬起头,声音淡漠平静:“江河只有一个妈妈。”
显然想不到她会这样回答,时方夏看她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意外,但词锋不减:“对不起,我可能逾越了些,只是我比较喜欢有话说话。”
佳音还没开口,对方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看得出她应得很敷衍,或者说根本就没把对方当回事,收了线她挑挑眉问:“知道是谁打的电话吗?”
韩佳音被她老熟人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摇摇头。
“傅晓月。”
傅晓月?傅氏集团里的傅小姐吧。
时方夏轻撮一口果汁,嘲弄地笑笑说:“这种连情敌是谁都弄不清楚的人,不提也罢……只是,韩小姐,你喜欢江河吗?”
佳音心里还没转过弯来,听她这样一问,只好点头:“是,他很可爱。”
“你认识他应该很久了吧?”
佳音被她问得一怔,有多久了?细细一想,竟是快一年了,却好像还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江河也很喜欢你,这几次见他,他没别的说,就喜欢提到你……”时方夏的话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江河打断,只见他撅着嘴老大的不高兴:“你们在说什么啊,叫你都不应。”
这么大的空调房里,他竟玩得头脸是汗,抓起桌上的水就往嘴里灌,佳音忍不住伸手去拦,嗔怪地说:“哎,慢一点,小心呛到。”
再抬头,看着时方夏忍不住微微发窘,她这算什么回事呢?在孩子的妈妈面前。因而自我解嘲般地说:“我只是……”
“没关系。”她轻声打断她,笑着摸摸江河的头,“他说你会是最适合江河的妈妈,曾经我以为那是褒奖,现在看来,大略是不会错了。”
说到最后,几乎是叹息似的。
江河放下杯子,抬起头,瞪着眼睛问:“什么妈妈?”
时方夏笑笑,也不答他,只转开话题,佳音忍不住暗舒长气。
隐隐地,她害怕面对江河,她怕他太小,因为理解不了大人复杂的情感世界而受到伤害。
送她们走后,天一下子阴了起来,那说了几天要到的台风,终于开始登临,才不过五点,突然就乌黑倒暗的样子,天沉得像要立时跌下来。
韩佳音立在街边,看从城市各个角落里飞出的碎纸屑被卷高抛低,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悲喜。慢慢地往回走,耳畔似还响着时方夏临去时的那句话:“我不妒忌,你只是赶上了合适的时候。”
她只是赶上了合适的时候,出现在邝修河懂得如何去爱的年纪。
突然就很想给他打个电话,掏出来,响了一声又立马挂掉,好像受惊似的。不想片刻后邝修河打了过来,声音微露疲惫:“刚开完会,有事吗?”
“还在街上?起台风了,早点回去。”
“晚上有个应酬,不知道能不能去看你,记得关好门窗。”
……
那么的细致体贴,忍不住就轻轻叫他的名字:“邝修河。”
“嗯?”他低低地应,如在耳边嘶语。
“我爱你呢。”
韩佳音说完,脸孔红红地挂掉,连自己都不好意思,这么直白而露骨的宣言。
可是,她总要做些什么,才能抑制住心里的感动。
时方夏说:“第一次知道你,是在报纸上,那时我就知道若不是他真的喜欢你,便断然不会由得报纸将自己的过往捅出去。拼着和自己父亲再度决裂的危险。”
“我回来的前几天,就知道他已经明确说了不会娶傅家的大小姐,连我都佩服他,在爱情上,一直保有着最虔诚的心和最决绝的勇气。”
韩佳音为自己惭愧,她本是试着下水,并不期望结局有多好。她不会多么坚持,也不会全心投入。
很多时候,她看着他明媚的笑脸悲凉地想,是因为太寂寞,所以才会做这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一直被动着承受,而不去担当,连那一个爱字都不敢说出口。
可现在,终还是说出来了,也没觉得有多难,反倒是心头一松,如大石终落地。
模模糊糊地就想起少年时读的那首诗:爱情/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 也要拼却的/一醉。
晚上,一个人倦在沙发里听风雨打沙窗,也不觉得有多冷清,心头反如冬阳暖照,和煦如春。向来不耐的偶像剧里,帅气的男主角对女主角说:“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就笑,爱着的人,心里头总有一生一世的概念。
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呢?或者,它近在眼前,或者,它远到下世的下世,还想再遇见。
不论哪一种,她终是要迈出去的,坦然地接受,他的爱,放开怀抱去拥有,她的爱。
第 63 章
坐在房里并不觉得台风有多强烈,关上门窗,仍是一个静谧的世界。
韩佳音在这个城市里待了七年,电视里关于台风的报道远远比她所经历的要可怕。在乱七八糟的电视广告里她百无聊赖地捧着一本书想自己的心事,忽然就停了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好一会儿才能适应突出其来的黑暗。
摸索着走到窗前,掀开窗帘,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对面房子平素最不起眼的应急灯反成了此刻最明亮的所在。总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因为夜晚停电,一眼望过去,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岛屿,只能隐约看见对岸明亮的霓虹。
晚上一停电,两眼就麻麻黑。
蓦然就想起晚上停电时韩母最喜欢说的一句话,连带着记起韩父摸索着从在厨房里或者是神龛后面找到的那半截沾满烟尘的蜡烛。
只这一刻,这个城市才真正融入了她的心里,和过去对接。
推开窗,呼啸的风挟着劈头盖脸的雨水灌进来,像要把她推开似的,忙不迭地重新关好。
倚在壁上,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是下楼去买根蜡烛打发这沉沉的暗夜还是干脆就此上床结束这种麻麻黑的境况?
若是在家,她必是拖着爸爸或妈妈的腿,不停地跟他们说话,直到门后面折出蜡烛温暖的光芒。
打电话给韩母,她才说这边停电了。
韩母就笑:“你这孩子,不会还怕黑吧?”
那么笃定的爱怜的语气,好像她仍是那个要拖着大人腿的小孩。佳音微微一笑,她并不怕,她只是怀念,却也不去反驳,而是顺着母亲的话头撒娇似地说:“这一停电,就好像眼瞎了似的。”
韩母和她说话,仍像是以前般,试图用声音替女儿驱赶走黑暗所带来的恐惧。
尽是些家长里短,或者是养老院里老人们的轶闻旧事,韩母说得起劲,她也听得认真。
有一句老话:“养儿不知母苦,养女方知娘恩。”
以前,韩佳音并不确切地明白它的意思,现在才开始略略懂得,有些东西,原也是要岁月赐予,方能够洗尽浮华,懂得感恩。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耳朵都微微发烫,隐约地似听到敲门声。
她觉得奇怪,匆匆挂了电话,借着手机的光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邝修河,头脸是水,一身尽湿,额上一缕头发湿嗒嗒地垂下来,竟隐约透出几分颓废的感性。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邝修河笑得邪邪的,拥她进门,在她耳边吹着气说,“不然我就这样要了你。”
她早不是未经世事的女子,却仍是听得耳热心跳。
“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台风,也不怕出事!”韩佳音试着推开他一些,嗔怪地说。他衣服虽已湿透,挨着她的身体却如着火了一般,只觉得热。
“唔,街上都快水漫金山了,还好我出发得早,差点就来不了了。”
“来不了就不要来……”韩佳音微微一滞,不得不移开些目光,就一个转身点燃他带来的蜡烛,他已经是湿衣褪尽,精壮饱满的身体一览无余,忍不住赫然地垂下头说,“你不觉得还是进了浴室再脱比较好吗?”
邝修河托起她的下巴,笑得轻佻得意:“怎么,你会害怕?”
何止是怕,韩佳音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软下去了,心擂得像是要跳出来一样,面孔红红地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邝修河你再这样,我会强奸你的。”
“好,来吧。”邝修河摊开手,也是很认真地应。
到底没忍住,韩佳音“扑哧”笑出声,把他往浴室里推:“好了,好了,先洗个澡吧,不要感冒了。”
点好蜡烛,也只敢放在浴室门外头,她都不敢多说话,他门都不关,完全是一副欢迎参观的架式,估计她要是敢再多说一句,他就能从里面伸出手来把她拉进去。
房间里一下安静得出奇,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传进耳朵,只觉得暧昧含情,格外撩人,放好他的湿衣服,韩佳音坐在沙发上这里整整那里摸摸,好似还是第一次和个男人独处,像一只踩上烫灶头的蚂蚱,翻来覆去都不得安身。
突然就听到邝修河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