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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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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稚斜惊道:“依自次王说来,这仗必败无疑了?”

“从战术上看,汉军此次出兵总结了河西之战的取胜之道,他们首尾呼应,左右一体,显然是欲以十倍之数进击我军。敌我力量悬殊,决战谈不上,硬碰更非上策,眼下以自保最为重要。”

赵信拿过一个大碗,代表汉军;又拿过一个小碗,表示为匈奴军。先将大碗从下往上移,然后将小碗往左移。

“这就是避实就虚,声东击西。”

“寡人明白了。你是说汉军欲图寡人而不肯罢兵,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寡人这就传令下去,对外放话说,寡人欲在东线迎击汉军,而暗中则把军队调往西线。”

“如果我估计没错,此次汉军在东线出击的必是霍去病。其人虽然勇猛,却过于年轻,若闻单于在东线,势必长驱直入,我军可在迂回中相机歼敌,等他明白过来,我军早已反攻过来,一定会打他个出其不意。在此之前,单于要将我军的辎重粮草悉数北撤,只留给汉军一片空荡荡的沙漠,看它如何北进。”

“看来自次王在长安没有白待呀!”伊稚斜快人快语,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为他已觉察赵信的脸红了。

穹庐外开始沸腾起来了。

一轮金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照着积雪覆盖的狼居胥山,照着冰层融化的余吾河水,隐约可以听见冰块碎裂的声音和涛声在草原上回旋——这是匈奴人朝拜太阳神的时刻。

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都比往日更加显得虔诚、严肃,有的人脸上笼罩着难以掩饰的悲怆。

伊稚斜走到祭坛的金人旁边,他端起马奶酒,用指尖蘸了洒向天空:

“臣民们,又要打仗了。汉军即将进攻漠北,男人们立即到指定的地点去集合,老人和女人携带车辆辎重北撤,让我们祈祷神圣的太阳神保佑匈奴人吧,把汉军赶出大漠。”

从祭拜的人群中传出悲哀的哭声,接着便蔓延开来。尚未开战,先闻哭声,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覆盖了单于的心田。

“是谁在那里号丧呢?”

伊稚斜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人群,立即就有士卒从人群中架起一个年轻人,摔到伊稚斜面前。

年轻人浑身发抖,瘫软在地上,祈求饶命。

伊稚斜没有丝毫的怜悯和犹豫,就朝着带队的百夫长大吼一声:“拉下去,用他的血祭祀太阳神。”

士卒拖着年轻人向祭坛走去。

刽子手手起刀落,那青年的头颅就飞到雪地上去了。

士卒捧着血淋淋的人头,放上祭坛。

伊稚斜再次地率领臣民跪倒在太阳神面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掠过跪在地上的臣民们道:

“臣民们!你们看见了么,这就是未战怯阵者的下场!”

赵信的眼前满是飞落雪地的人头,一个接着一个。

而站在这血色边缘的是一头凶狠的公狼,它朝天长鸣的声音传到狼居胥山,又被弹了回来,在山峦间荡起经久不息的回声。

卫青从定襄越过长城,长驱千里,终于在三月初遭遇了匈奴军。

当晚,队伍在大漠上宿营,刚刚布置好中军大帐,李晔就领着细作前来禀报,说匈奴阵营旌旗飘扬,营帐林立,营寨内也是喊杀阵阵。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卫青十分惊奇匈奴人情报的准确和迅速,对李晔道:“匈奴军虽然屡屡受挫,但它毕竟是一支长期奔驰在大漠的劲旅,你立即去通知各路司马,要他们以武钢车布置连环营寨。完了之后立即回来,本将有要事与你相商。”

这武钢车外壳上包裹着一层铁皮,沿营寨四周布置,每车四卒,成圆形结构,浑然一体,可以四面警惕敌人的偷袭,只要一环开战,则可连环策应。虽然十分坚固,却是惧怕火攻。

在李晔即将离去时,卫青又反复叮嘱需防匈奴人火攻,然后才转过来思考战局。

匈奴人在汉军到来前,已将百姓和辎重撤往狼居胥山以北,只留下空荡荡的草原和沙漠。虽然已经到了三月,可胡杨的叶子才刚刚透出点点绿色,让人感觉春天的脚步何其缓慢。

站在营帐前,卫青望着绵延数里的营帐,临行前皇上的叮嘱再度在耳边响起。

河西大战,十万匈奴大军投降汉朝,彻底扭转了自高皇帝以来的局势。匈奴人再次北撤,意味着他们以后南来,将会更加不易。

刘彻强烈地感觉到,战争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是长公主陪他去乐坊听李妍演唱“北方有佳人”的第二天,刘彻召卫青到宣室殿,指着汉匈形势图上漠南那一片辽阔的空间说道:

“近日定襄、代郡太守来报,匈奴军在我边城杀掠之后,忽然北撤,漠南已无人影。叛将赵信,断言我军不敢劳师袭远,大将军以为如何?”

卫青沉思良久道:“虽兵法有云:‘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罢者后,其法十一而至’,然则兵无常势,倘若运筹有度,未尝不可!”

“远途奔袭,骑兵为首。依你看,我骑兵战力如何?”

卫青道:“河南、漠南、河西三战,我军掳匈奴战马数十万匹,横渡大漠应无问题。臣所虑者,乃辎重、粮草能否跟得上。”

“此亦朕之所虑也!朕已命少府寺、左右内史,并诏命边关郡守,征集马匹四万,步兵数十万,转输辎重,接济粮草。”刘彻并不等卫青回答,便将漠北大战的想法和盘托出,“朕欲破敌人之狂言,祭天狼居胥山,饮马余吾河畔。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

刘彻说完,仰天大笑,那笑声迅速积聚成车辚马啸的骤风,将卫青卷到了大战的前沿。

第二天朝会上,刘彻颁布了进军漠北的诏令。

卫青发现,皇上并没有将霍去病所部交与他,这表明河西之战后,霍去病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迅速上升。

他担忧年轻的霍去病能不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帐外响起了脚步声,那是李晔的。卫青的思绪被打断了。

李晔详细地陈述了武钢车的布署及各路司马的防守重点,卫青满意地点了点头。卫士呈上来糇粮,两人简单地用了晚餐,就进入正题。

“你说,单于会不会就在对面呢?”卫青问道。

“据细作报告,此部乃匈奴军主力,想来单于应该在此无疑。”

卫青抬头看了看李晔说道:“本将也是作如是想。擒住伊稚斜乃皇上旨意,他杀害隆虑公主,已成为皇上心中难以平复之殇。临行前,皇上严令本将必取单于首级。”

他起身转向身后的地图,眉毛又凝结在一起:

“行前朝廷对两军形势估计过于乐观,现在看来,匈奴已早有准备,明日先出动五千骑兵探探虚实。”

两人正说着,就见前将军李广拿着昨日捕获的匈奴俘虏的供词进来了。

“据俘虏所言,单于就在前面。”

卫青闻言大喜道:“此天助我也!”

这消息也让李广感到十分振奋,俘虏是他的军侯抓的,他又是前将军,擒拿单于这头功当然非他莫属。

李广直截了当道:“请大将军下令,末将作为前将军,愿意率部前往擒拿单于。”

卫青站起来与李广道:“本将希望由老将军与右将军赵食其并为一军,从东道出发,对单于形成合围之势。”

“大将军这是何意?末将为前将军,擒拿单于乃是本分,今大将军中途易令,命末将与赵将军改出东道,末将十分不解。”

“不瞒老将军,皇上临行前曾叮嘱本将,老将军春秋已高,恐有闪失,所以……”

“末将只闻皇上诏令末将为前将军,而不曾听说对大将军有此告诫。大将军这样做,莫非想贪擒获单于之功?”

“老将军一世英名,难道要违抗军令么?”

“是大将军违背旨意,私自将前将军改为东道军,反倒怪罪末将。”

李广说着话出帐去了,李晔追到帐外劝道:“老将军有话好说,何必动怒呢?”

李广又甩出一串话来:“大将军若不收回成命,末将将率部独自出击匈奴。”

第二天,李广差人送来一书,再次申明了昨晚的理由。

卫青看了什么也没有说,提笔修书一封,差人送到前将军处。

李广接过书信问道:“大将军没有留下什么话么?”

“大将军令卑职带给老将军五个字:急诣部,如书。”

拆开书,第一行就透露出凛凛杀机:

“将军戎马一世,当知军中无戏言。倘若误了军机,休怪本将忍痛割爱。”

“好一个忍痛割爱。”李广讷讷自语,他怎会不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呢?卫青完全可以以违抗军令的罪名杀了他。其实,对于死他并不害怕,只是还没有为三千子弟报仇,就这样死在主帅刀下,他觉得太不值得了。

李广回转身时,已恢复了一位老将军“含刀饮剑”的理智。

“请转告大将军,老夫遵命就是。”

这边,李晔打发送信人上路后,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提到了卫青面前。

“大将军为何不让李将军担任前锋呢?”

“唉!这是皇上的意思,皇命难违。皇上本意是不让他出征的,后来他一再请求,皇上才勉强答应了。可第二天,皇上就召本将进宫,暗中叮嘱一定不能让老将军靠近前沿。皇上也是为了他好!”

“下官明白了。”李晔为刘彻对一个老将的细心关怀所感动。他更被卫青的侠骨柔肠所感动,他为自己能够在卫青身边做事而分外满足。

但是,这一回李晔错了,只一心参赞军务的他很少窥探别人的内心,更没有注意到从拿到供词到李广负气辞别这短暂瞬间卫青心理的微妙变化。

听了李晔的回答,卫青满意地笑了。

他为内心仅有的那点私心没有被人发现而感到欣慰,是的!擒住单于,这是何等的殊勋,这样的机会他是绝不可能拱手让给别人的。

与李广一样,他有一种预感,打完这仗,他大概也就只能待在中朝了。皇上的性格他知道,像他这样不断获得封赏的人,总有一天会让皇上不放心的,他也应该急流勇退。

这样想着,卫青便道:“请中郎速传两位公孙将军和后将军到帐下议事。”

“诺!”

这三人一个是他的连襟,一个是他的恩人,一个是长公主的儿子,说起话来自然少了许多的生分。

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走出帐外,抬头望月,李晔惊异地发现,浩浩星空中,被众星拱卫的北斗星竟然位置偏南了。

漠北的第一仗,于次日辰时二刻由卫青命令发起进攻。

汉军骑兵的神速遏制了匈奴强弩的发挥,一万名匈奴骑兵与五千汉军骑兵很快地胶着在一起。

赵信的军队企图以优势兵力对公孙贺与曹襄的骑兵形成合围,却不料被卫青识破,他利用匈奴军以部族为骨架、管制分散的弱点,以公孙贺一军牵制赵信,而以公孙敖和后曹襄所部集中攻打耶律孤涂的军队。

双方的骑兵像决堤的洪水,在辽阔的草原上掀起波峰浪谷,将士的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和嘚嘚的马蹄声。

陷入极度疯狂的士卒们,眼里看到的再也不是一个个人,而是一丛丛草芥,战刀扫过,立即倒下一片。

生命从没有像战场上的这样坚韧,为了将对方置于死地,为了求得自己的生存,哪怕遍体鳞伤,仍然奋不顾身地冲向敌人。

生命也从来没有像战场上的这样短暂,刚才还高举战刀、狂呼冲锋的年轻骑兵们,瞬间就身首异处。

战马哀嘶着围着它的主人旋转,它想用自己的体温唤醒它的主人,可留给它的只有惨烈。

公孙敖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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