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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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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石公主不说话,却哭出了声。

“怎么了?”

“问你自己吧?”阳石公主给了霍去病一个背影。

“唉!臣……”霍去病想解释刚才自己的话,但是话一出口,却成了,“到那边林子里坐坐好么,为兄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唉!什么叫情不自禁?什么叫鬼使神差呢?霍去病轻轻一声呼唤,阳石公主心里那层薄冰就化了。

两人牵着马,走过田间小径,就到了一片松树林子。

松开马缰,解了马鞍,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霍去病就看着泪眼婆娑的阳石公主,等着她对自己的指责。

可阳石公主却双手扯着地上的枯草,肩膀在微微地抽动,传来轻微的欷殻

林子里的空气显得很沉闷,两颗心似乎都在期待对方主动迈出一步,却又都没有勇气自己先放马过去。

这比在战场上取匈奴首级难多了。霍去病觉得如果自己今天不说话,恐怕坐到天黑也不会出声。

霍去病在心里笑着自己,眼看都快二十岁了,还显不出男人对女儿家的大度。

“公主一定误解了为兄的意思。公主的赠物为兄一直珍藏着,公主的心为兄也明白。”

“明白还那么绝情。”阳石公主的眸子闪着泪花,“左一个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右一个匈奴灭国之日云云,难道匈奴不灭,表兄就一辈子不结婚了?”

“为兄不想欺骗公主。”

“那本宫呢?”阳石公主目光中充满了哀怨,“本宫怎么办?为了表兄,本宫已和姑母闹翻了。”

“为兄知道!”霍去病望着远方的渭河,那些童年的愁苦就如这水一样流过他情感的河床。

在记忆中,他是一个缺少父爱的孩子。早年,私生子的名分让他受够了屈辱,而自母亲随姨娘进宫,被皇上赐婚改嫁了陈掌,自己就很少再看见她了。

阳石公主是这个世界给他真爱的女人,他觉得对这样一位把心交给自己的姑娘,任何伤害都是不能容忍的。

霍去病平生第一次伸手为一个女孩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女儿家的泪水是这样清新和一尘不染。

他突然领悟到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女子最需要听到的是什么。

“请公主放心,为兄今生非公主不娶。如有食言,形同此木。”说着,他便一剑下去,一段松枝随即落地。

阳石公主上前捂住了霍去病的嘴道:“谁要你发毒誓的,你心里有本宫便是了。”说完便扑到霍去病怀里。

霍去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仓皇,连道:“公主!这……”

“表兄……”

阳石公主在霍去病的额头烙下一方情感的印记,也把它烙进了自己的心里。可她渴望的不仅仅是这些,她要的更多,她多希望霍去病的雄风唤起她蓄积许久的懵懂。

“表兄!……”阳石公主睫毛闪动,口齿不清,两颊潮红。

霍去病的心被阳石公主的火热撩拨得风狂雨骤,在情感的闸门前惊涛拍岸,几乎要冲破最后的防线。

可就在此时此地,他却听到了边关战马的长啸,闻到了战场的硝烟。于是亲密的潮头迅速消退,他们回归了平静。

“等着我!公主!那一天不会太久了,好么?”

“嗯!”阳石公主幸福地浅笑着。

霍去病挽起她的胳膊道:“你还信不过一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么?”

阳石公主从地上拾起宝剑,插回剑鞘道:“我们回去吧!”

“好!”霍去病牵了马,与阳石公主一前一后走出柳树林,就来到西去路口。公主见此便道:“知道么,本宫就是在这里把东西交给朱大人的。”

正是正午时分,道路两旁的车流、人群越来越多,其间不乏官员和衙役,呵斥声、催促声此起彼伏。京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这让阳石公主很惊异,她问霍去病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霍去病忧郁的目光望着伸向远方的道路,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人都是从山东过来的灾民。去年秋天那边闹水灾,皇上开仓赈济,仍是杯水车薪。于是皇上又下旨迁徙七十万灾民前往新秦和朔方。前日我遇见郑当时和汲黯大人,他们说仅这一项,就花去朝廷数十万钱。皇上也不容易啊!”

迁徙的人们喝过赈济的粥又疲惫地上路了,煮粥的炊烟重新袅袅升起,准备迎接下一批灾民。

霍去病忧郁的眼神一直追逐着他们的身影,心里想着:必须尽快地结束战事,以节省民力。

第五十二章 汉皇痴迷思倾国

刘彻的思想没有一天停止运转——他的人生已进入最成熟的时期。他终日里盘算的就是如何巩固和扩大河西战果,书写历史新的辉煌。

班师大典过后不几天,他就颁布诏书,大赦天下。

他从没有忘记滇地曾阻止他开通身毒道的事,一旦缓过劲来,他就筹划着用武力去征服这个狂妄自大的南方夷族。

为了训练水军,他诏令在长安城西南开凿昆明池,引来了潏河、沣河和滈河水,开辟了方圆近四十里的宽阔水面。

时序刚刚进入七月,他又颁布一道诏书,减去陇西、北地、上郡一半的戎卒,适当放宽了徭役。诏书到达三郡,官民为终获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而庆幸。

与此同时,由张汤和赵禹修订的大汉律法也进入了更加严酷的实施期,废免的大小官吏越来越多,以致早年空荡的廷尉诏狱,如今已是人满为患。

刘彻干脆就征发他们去开凿昆明池,也免得朝廷再为征发徭役而与百姓发生冲突。

四季轮回,大汉王朝就在这样紧张的脚步中又迎来了一个秋天。

李蔡的情绪就如这秋风一样清爽而又浪漫。真是天赐良机,去年南越国送来了通晓人语的鹦鹉和大象,今年敦煌又献来一匹神马。

那献马的人竟是一个发配到边塞的刑徒,名字叫暴利长,他是在一个晨曦微露的黎明,被一声仰天长啸惊醒的。他冲出门一看,天哪!那是一幅怎样的情景呢?那池水如同巨鼎中烧开的水,浪花翻卷,那映在水中的晨光如同五彩霓虹,金鳞银甲;那从水底发出的怒吼声如同春雷,震耳欲聋。

过了大约一刻,但见一道水柱直上九天,与云彩交织在一起。

正当他大惊失色之际,一匹神马踏着水花,从祥云间轻轻落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马突然张口说道:“请带我去长安见皇上。”

暴利长道:“带你去见皇上有什么好处?”

“免除你的罪罚。”

这是上苍赐予的神物。于是,他潜入长安城,通过早年的一位朋友找到李蔡,声言要将这神马献给皇上。

这传奇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一匹比先前的“天马”还要高大的神马,却让三公九卿都见到了。

李蔡没有丝毫犹豫,就把献马的机会抓在手里。他说服卫青先将神马送到上林苑驯服,然后再作为皇上的坐骑。

马的性子很烈,人还没有走到跟前,它就发了性子,前蹄腾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卫青上前拽住马缰,刚刚跨上马背,它一个蹶子就把他摔了下来,两只环眼望着跌倒在地的卫青,不知是得意还是嘲笑?

卫青被烈马逗得兴起,从地上爬起来就冲上前去,想重新上马,孰料那马也变了计策,只围着卫青兜圈子,就是不让他得逞。如此三番,卫青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他看了看马监,说了一句“廉颇老矣”,便将鞭子丢到一边。

在卫青与神马周旋的时候,霍去病一直在一旁摩拳擦掌,及至卫青“败下”阵来,他已经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死死地抱住马的脖子强往下按。于是,马与人展开了较量。

一个使出浑身的力气,想将对方扳倒在地。

一个愤怒地要摆脱来者的羁绊,后蹄立地,向后腾起。

一个脚下磐石,重若千钧。

一个四蹄生风,发出“嘚嘚嘚”的声响。

霍去病被带出好几步远,却始终没有松手。

那马的前蹄跪下了,鼻孔间喷出灼热的气息。卫青看着,忽然想起当年与野猪搏斗的情景,口中喊道:“去病当心!”

就在这时,险情发生了。

马趁着霍去病一不注意,就腾身一跃,前蹄就朝着他踏来了。

霍去病一个鲤鱼打挺,躲过了攻击,再一个空翻,跃上马背,双手紧紧抓住鬃毛不放。

大家刚刚舒了一口气,不料险情再生,神马忽然来了一个就地打滚,想把霍去病压在身下。就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刻,只见霍去病一个滚翻,离开了神马,稳稳地站在了几米远的地方。

这一场人马角逐,看得众位大臣心惊肉跳。

李蔡急忙上前询问:“少将军无恙吧?”

霍去病喘着气,脸上露出讪讪的笑意:“晚辈河西转战,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筋疲力尽。”

李蔡尴尬地揩一把额头的汗水道:“少将军无恙就好,无恙就好。”

他高涨的情绪开始回落,他暗自庆幸驯马的不是皇上,否则,自己就是死罪。

他暗地里骂那个献马的暴利长,这家伙几乎要陷自己于不忠。他还想求得宽恕,去死吧!

就在三公九卿们相互交换眼色、唏嘘之际,耳畔却传来包桑细长的喊声:“皇上驾到!”

糟了!皇上到了。李蔡的手心顷刻之间就冒出汗来。

他对皇上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他总是喜欢享受挑战的快感。年轻时,他就凭借勇力屡次要去搏熊,如今又怎么会在一匹烈马面前退却呢?

他一定会借降服烈马的机会宣扬他摄制四海、鲸吞域内的气度和力量,那样一来,他献马博得皇上欢心的初衷就被打破了,他多日来的苦心经营就会付之东流。

刘彻今天轻衣简装,内着橘红色深衣,外罩荷绿色短袍,脚蹬一双绣了云头的软靴,腰扎银色玉带,头戴一顶紫金冠,看上去分外精神。

其实,听说卫青、霍去病在上林苑驯马,他早就来了。他只是不让包桑声张,在一旁默默地看了许久。

两位将军与神马搏斗的情景让他生出不尽的感慨,他不禁问自己是否还有当年的雄心和勇力?御座坐久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老了。

但此刻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唤起了刘彻久违的情怀,他顾不上大臣们的参见,就冲到了马前高声道:“让朕来看看,它究竟有多厉害?”

李蔡闻言大惊道:“皇上!万万不可,皇上乃万乘之躯,万万不可!”

接着,卫青、张汤等也都纷纷上前劝谏。

只有霍去病年轻气盛,反而赞同刘彻的举动:“臣在侍中多年,深知皇上胸怀天下,勇力过人,既然这马将来皇上要骑,不妨今日一试。”

卫青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责备道:“你作为骠骑将军,朝廷重臣,不该如此轻率。万一那马伤了皇上,你如何向天下交代?”

霍去病笑道:“舅父多虑了,有孩儿在一旁护着,敢保万无一失。”

刘彻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众卿在朝多年,倒不如一个年方弱冠的年轻人。”

他说着话就来到神马旁边,一手托起神马的下颌,一手梳理着它的鬃毛,像是与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说话,言词中多了许多的亲近与平和。

然后他轻轻一跃,翻身上了既无鞍鞯,又无辔头的马背,用手拉着它的鬃毛,那马一声嘶鸣,朝前跑去。

众臣追着人马的背影望去,只见那马周围,祥云缭绕,五彩绚烂;马头上隐约飘着两团火,照得刘彻金光四射。

卫青、霍去病大惑不解,自与匈奴开战以来,他们俘获战马数十万匹,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神驹呢?

那么烈的野牲,见了皇上竟通得人语,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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