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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部族兄弟免遭涂炭,本王的意思,不如暂且降汉,待日后再作打算。”
“不可!”休屠王断然地转过身,眼里顿时露出冰冷的凶光,“王爷怎可生如此之念呢?难道狼还被羊吓破了胆?”
“可现在汉人是虎,不是羊。”
“哼!王爷是担心昆邪尔图吧?”
“你……”
休屠王在浑邪王面前站定,冷漠道:“王爷的这个心思在昆邪尔图被俘时就已经生出了,只是今天你亲口说出来,本王还是很震惊。”他“嗖”的从腰间拔出战刀,慢慢从手上划过,“王爷如欲降汉,先得问问本王的刀答不答应!”
浑邪王脸色铁青,一瞬间刀已出鞘,两刀相撞,“当”的碰出火花。
金曰磾连忙上前分开两人的刀:“父王且息怒,有话先好好说。大敌当前而先起内讧,必定人心离散,那我们就不攻自破了。”
休屠王这才怒气冲冲地回刀入鞘,依旧一脸不屑:“是他骨软志衰,卖主自保。本王才……”
金曰磾摇了摇头:“伯父也是为匈奴百姓着想。不过,依小侄看来,目前尚不到走此路的时候。”
金曰磾一番话让紧张的气氛缓和过来。
浑邪王诧异道:“莫非贤侄有破敌之策?”
“小侄也是苦思冥想才得此一策。”他来到地图前,指着居延泽东岸道,“霍去病远途跋涉,意在速战。七部落之所以倾覆,是因为毫无准备。因此我军应采取疲敌之策,尽量避其锋芒,迂回辗转。霍去病寻找我军主力不遇,必然南归,我军就可趁机发起反攻击……”
“笑话!汉人会听你的调遣?”休屠王嗤之以鼻。
“即使汉人改变行军路线,我军也该努力避免与其遭遇,也不至于遭受重创。依本王看来,我军下一步应向西穿过沙漠,在冥泽以东、小月氏以西集结,寻机出击。”浑邪王顿悟道。
“伯父说得对!如父王没有异议,那孩儿就下令了。”
“那就先这样吧!”休屠王点头同意。
大军刚刚在这里驻扎,又要开拔,这种飘忽不定、被追赶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走出穹庐,茫茫一片夜色,浑邪王在心里自问:“难道河西真的完了么?”
金曰磾从身后赶来,为父亲的无礼表示歉意。
浑邪王笑道:“大敌当前,同心协力才对。此等小事,本王是不会挂在心上的。对了,你的军令下了么?”
金曰磾点了点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霍去病一定以为我军会顺着弱水南下。”
“但愿此行能给我们带来一线生机。”
后半夜,联军按照金曰磾的命令,摘了马铃,又用蓑草裹了马蹄,趁着夜色,悄悄朝西南退去。
居延泽的涛声渐渐远去,弱水河的浪花也淡出了浑邪王的视野,只有月亮冰冷的银辉,在草原上映出它苍老的、有些佝偻的身影。从山洼里传来乌鹊凄凉的鸣叫,浑邪王的眼睛模糊了,他在心底呼唤道:“昆邪尔图!你在哪里?”
在浑邪王和休屠王的联军西撤两天后,霍去病的大军渡过居延泽,踏上了西岸草原与大漠的交汇点。这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将军的共识,霍去病的行营就安在原来匈奴人的大营上。
步入中军大帐,霍去病来不及歇息,就向先期到达的李桦问道:“公孙将军还没有消息么?”
“最后一次接到公孙将军的急报是在四天前,从那以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霍去病摸了摸牛粪的灰烬道:“匈奴人还没有走远。倘若此时能够与公孙将军会师,那我军定能趁势奔袭,再打一场好仗。”
他站在行营门前,望着远方,皱了皱眉头问道:“中郎以为,浑邪王和休屠王会向什么方向撤退呢?”
“依下官看来,他们一定沿着弱水南下,与在那里的酋涂王、单桓王、嵇沮王和呼于屠王的军队会合,阻止我军西进。”
“擒贼先擒王!我军要咬住浑邪王和休屠王不放,至于那些小部落,在大势下,只会降汉自保的。”
霍去病又询问了将士的情况,李桦道:“数月来到处转战,长途跋涉,将士们都很疲劳,将军是否考虑在居延泽西岸休整数日,等待与公孙将军会合?”
霍去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摇了摇头:“不可。仗打到这个分上,双方拼的就是意志了,我们要集中力量,打掉敌人最后的一点精神。我军在此滞留一日,敌人则去之千里。传令下去,留一路驻居延泽,阻敌北撤,另两路随本将明晨出征,追击逃敌。贻误战机者,军法从事!”
看着李桦离去,霍去病跨上了马,前往中路司马仆多的营地。马蹄踩在松软的青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春天在五月才真正到了广袤的河西草原。当他们刚翻过乌盭山的时候,这些花儿、草儿还都蜷缩在冻土之下。可一夜春风,它们竟然争先恐后地开放了,黄的、红的、粉的、白的铺满了行营周围。要不是战争,这正是姑娘们扑蝶采花的日子。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呼救声,打断了霍去病的思绪。只见浓密的草丛中,一个汉军士兵与一个逃难的匈奴女子撕扯在一起,那女子被士兵压在身下,衣襟半开。她手里握一把尖刀,却因力弱而被士兵死死按住。
女人的倔强显然激起了男人压抑许久的雄性,他趴在女人的身上喘着粗气,竟没有发现霍去病已站在了身后。
“畜牲!”霍去病大骂一声,鞭子狠狠抽打在士兵身上,“打死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士兵慌张地从女人身上滚下来,跪倒在霍去病面前求饶:“将军饶命,小的往后再也不敢了。”
“哼!你还有以后么?”霍去病抽出宝剑,一道寒光从卫兵眼前划过,那人头就滚落到草地上,脖颈喷出的血水迅速地染红了周围的野花。
“那姑娘呢?”霍去病收回宝剑,向卫兵问道。
“刚才趁乱逃走了。”
霍去病冷眼看看士兵的尸体,目光扫过卫兵的脸庞道:“就地掩埋了,告诉中郎一声,就说他阵亡了,多予抚恤。你们记住了,倘若你们目无军法,就与他是同样的下场!”
“诺!”
大军沿着弱水奔袭两日,却没有发现匈奴联军的踪迹。
第三天,大军便进入了祁连山北麓的小月氏。
李桦刚迎霍去病进了中军大帐,就听见辕门外有人说话,他上前去查探,只见一部落酋长装束的老者,身旁跟了一位身着汉人服饰的中年男子正在营外求见。那个中年男子把老者的话翻译给李桦听,原来他是小月氏国的相国,称有大事要禀告骠骑将军。李桦不敢延误,忙把两人迎进帐内。
两人一见霍去病,都愣住了。这就是那个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霍将军么?看上去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啊!
一番客套之后,霍去病便问道:“相国此来,不知有何赐教?”
相国忙作揖道:“小月氏王久闻汉皇泽被四海,德惠八域。故特命本相前来迎接汉军入境。”
“谢大王盛意。本将曾听说贵部早已迁至妫水一带,原来是传言啊!”
“唉!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哦?”
相国娓娓道来:“自大月氏国西迁后,几十年来,匈奴单于视吾国为奴,任意侮辱驱使,无所不为。我王闻听汉军到来,朝野都喜出望外啊!”
说到这里,相国向外面招了招手,只见数十名羌人抬着牛羊和酒酿进来了:“我王希望将军转奏大汉皇上,小月氏国愿臣服大汉。这是我国绘制的河西匈奴兵力分布图,以作晋见之礼。”
霍去病展图浏览,只见各个部落一目了然,不禁大喜过望,连声说道:“谢相国大人,这真是雪中送炭啊!”当晚,汉军在中军大帐设宴款待相国,除赵破奴外,高不识和仆多也都作陪。
送走客人后,朗月当空的天空逐渐变暗了,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霍去病召集高不识和仆多到中军大帐商议大军下一步行动。
“各位,连日来我军沿弱水南下,一路追击,却始终未见浑邪王和休屠王的踪影。但是这次却意外发现在合黎山与祁连山之间,尚存在几个小部落。诸位说说,我们该如何处置?”
李桦道:“我军离京前,皇上曾下旨在河西设郡。倘若不尽灭河西匈奴,必致后患。因此下官以为,不如我们先顺手牵羊,扫灭盘桓在这一带的小国。”
“中郎之见,末将赞同。此所谓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仆多也表示附和。
霍去病十分高兴部属们能了解自己的用兵意图,于是下令准备。
当晚,两路司马合为一军,趁着夜色直插东南,奔往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的弱水上游地区,进击这一带的单桓王、酋涂王、稽沮王和呼于屠王的军队。
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在第二天辰时,霍去病的骑兵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单桓、酋涂、稽沮和呼于屠虽系匈奴小部族,但因为从浑邪王和休屠王那里得知了情报,早已将诸部军队合为一军,做好了迎敌准备。
汉军打得十分艰苦,南北十数里的弱水上游,青草被马蹄踩成泥浆,双方将士的尸体横陈在弱水岸边,鲜血染红了河水。
傍晚,李桦前来禀告,说匈奴军有朝合黎山一带撤离的迹象。
霍去病闻此笑道:“这样一来,他们必败无疑了,赵破奴的军队正在那里等着呢!传令下去,不给其任何喘息之机!”
当夜,弱水上游的匈奴军在单桓王和酋涂王率领下,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北转移。
暗夜里,传来单桓王与酋涂王悲凉的叹息。
单桓王叹道:“闻听霍去病的人马,都是从汉军中选拔的,能以一当十,难怪……”
“因此我们这些平时放牧、战时打仗的子民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愿今夜不要遭遇袭击。”酋涂王担心道。
大军驰驱百里后,战马们忽然双耳高竖,前蹄腾空,朝着北方发出“啾啾”的嘶叫。接着,军中的战马也跟着叫了起来。单桓王紧勒马缰,大叫一声:“不好!前面有埋伏!”
话音刚落,就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喊声:“匈奴人哪里去?还不下马投降?”
他们并不知道那是赵破奴派出的一千骑兵,正循着弱水上溯,寻找浑邪王和休屠王的踪迹,不期与单桓王遭遇。
单桓王惊慌中举起战刀,向他的将士喊道:“要活命就冲过去!”
两军很快就混在一起,黑夜里,一团团黑影,忽而散,忽而聚,忽而东,忽而西,刀剑相撞,碰出火花点点。没过多久,奋力拼杀的酋涂王就发现西南角的匈奴队伍败了,有不少的将士放弃了抵抗,纷纷跪倒在地,向汉军投降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霍去病的追兵到了,于是他挥起战刀,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单桓王身边,惊慌地喊道:“王爷!完了!我军被包围了。”
单桓王回首身后,只见自己的军队大部分人都已放下武器,无心再战。夜色中,传来一个年轻人洪亮自信的声音:“汉皇天威,震慑河西。匈奴败局已定,各位大王若是识时务,何不早日归顺朝廷,共享汉皇恩泽?”
“咚”的一声,随着手中战刀滑落,单桓王与酋涂王滚下马鞍,绝望地跌坐在地上。他们被汉军缚了,押到霍去病的面前。
“二位大王受惊了。”霍去病上前为他们解了绳索,“各位大王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相聚吧?”
单桓王抬起头来,看见的是怎样一幅情景呢?是稽沮王的黯然神伤,是呼于屠王的低头不语,是单于阏氏的蓬头垢面,是数十名王子和公主的默默哭泣。他在心中暗暗慨叹:“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