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对自己军令很满意,一路上将士们都冻坏了、饿坏了、苦坏了,草原的马奶酒和肉食对他们该有多么强烈的诱惑。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黑乎乎的,只待了半个时辰的山洞,很潇洒地扬起马鞭,冲下山坡,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横亘在河西草原南缘的祁连山,有如上苍垂落在人间的一道巨大的石壁,不但分开了河水与内陆水系,也把世居在这里的匈奴人与外界隔开了。只要每天赶着牲口懒散地漫步在辽阔的草原,看一眼心中的“母亲山”在蓝天下的雄姿,他们就能够触摸到太阳的温暖,感受到大地的恩泽,就从虔诚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份安逸的惬意。
当卫青收复河南和漠南的时候,当左屠耆王和呼韩浑琊在上谷与汉军展开大战的时候,遬濮、狐奴部落的子民们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汉军的存在,大战对他们来说依然很遥远。
他们非常自信,飞鸟都过不了的祁连山,对汉军来说是永远不可逾越的屏障。
可是战争就在这个春天打破了遬濮人的酣梦。
汉军越过祁连山时,遬濮人正在举行盛宴迎接匈奴太子乌维。
乌维是奉伊稚斜的诏命来金城相亲的。这对远离单于庭的遬濮王来说,简直是天赐恩泽。他把自己的几个女儿唤来,轮番为太子斟酒。
遬濮王聪明绝顶的三女儿娜仁托娅更是千方百计地向太子示爱,她穿上从汉人那里换来的锦帛做成的新衣,敷上胭脂,熏了从月氏国传来的香料,捧着银碗盛的马奶酒,轻风一样地飘到乌维面前,声音柔柔地说道:“请太子满饮此碗。”
在乌维接过酒酿的那一刻,歌声也如酒香一样地醉入他的心里:
百灵鸟儿唱啊云雀儿飞
那是尊贵的客人到草原来了
马蹄儿响啊牧笛儿吹
那是英雄的太子到草原来了
姑娘啊比月亮温柔比太阳热烈
那是被哥哥的爱醉了
娜仁托娅一双晶亮的眼睛里,荡漾出女人的妩媚和温柔,其中还带有女人的野性,乌维被这双眼睛迷得神魂颠倒,醉得一塌糊涂。
这一切遬濮王都看在眼里,只要娜仁托娅做了太子妃,他见了那个趾高气扬的休屠王还有必要点头哈腰么?只要太子看中她,他要亲自送女儿到单于庭去。
当晚,乌维和娜仁托娅就相拥在温暖如春的穹庐里,爱的欲火送他们走进了玫瑰色的梦幻,情的骏马载着他们驰骋在爱的草原。两人都期待着在九月的祭天之时举行他们的婚礼盛典。
半夜里,他们被牧羊犬的狂吠惊醒,乌维一把将娜仁托娅抱在怀里,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汉人打过来了?”
娜仁托娅给了太子一个深吻:“哪来的汉人呀!祁连山终年积雪,他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过来啊!”
但乌维还是嗅出了异常,他起身穿衣,摇头道:“不对!如果不是汉人来了,那就是部落起了纷争,我得去看看。”
他刚刚束好腰带,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呼唤:“太子快起来,汉军杀过来了。”那是遬濮王子巴图鲁的声音,娜仁托娅迅速拉开穹庐的门帘,遬濮王和巴图鲁带着一股冷风进来了。
两人脸上都充满狐疑和惊恐,他们难以相信汉军会神话般地出现在古浪草原。
乌维一边收拾行装,一边说道:“简直不可思议,难道他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遬濮王在一旁催促道:“事情紧急,请殿下与巴图鲁换了行装,带着娜仁托娅北上吧!”
“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置王兄于绝境么?”
“殿下乃单于太子,如果有个闪失,父王怎么向单于交代呢?殿下就快快换装吧!”说着话,巴图鲁上前扒了乌维的袍子就穿在自己身上。
看着乌维换了服装,遬濮王道:“卫队就在外边等着,殿下快走!”
“王爷……”
“快走……”遬濮王在乌维的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那马竟没有嘶鸣,就迎着大风,撒开四蹄,飞进了夜幕。
遬濮人从来没有如此仓皇过,估计乌维和娜仁托娅的马队走远了,遬濮王才翻身上马,对巴图鲁道:“传令给古浪当户,让他的军队全力阻击汉军。”
夜色中,遬濮王沙哑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子民们,匈奴的兄弟们,我们的故乡不安宁了,汉人打进来了,我们要捍卫我们的土地。”
祁连山在回应:“捍卫……”
古浪河在回应:“捍卫……”
可是一切都晚了,长久的安宁让遬濮王的军队消磨了刀锋的尖锐,古浪当户的第一道防线不到半日就溃散了。
霍去病不断地发出命令,要求军队不要被束缚住手脚。赵破奴使一杆长枪冲在队伍前面,他连续冲破几拨匈奴士卒,终于找到了守卫古浪的当户。
赵破奴隔着几丈远看去,这当户身穿黄亮的牛皮铠甲,散发披肩,与络腮胡混在一起,模样凶煞煞的。显然他也将赵破奴误认成霍去病了,他放马疾奔,挥动双刀,直向赵破奴砍来。
赵破奴并不接招,虚晃一枪,将坐骑后退了一丈多,然后立即从当户的侧面刺来。当户一惊,来不及躲闪,左臂中了一枪,手中的刀掉在地上。赵破奴趁机又是一枪,可惜没有刺中。当户掉转马头,朝弓弩阵前跑去。赵破奴立即看穿了当户的意图。他双腿夹着战马,紧紧咬住当户不放。当户发现摆不脱他,又转头仓皇迎战,两人就在弓弩阵前厮杀起来。
匈奴弓弩手只看见刀光闪闪,马来马去,却不知从何下手。两人战了几十回合,赵破奴一枪将当户刺于马下,然后立即向弓弩手冲去。他们的战刀扫过匈奴人的头颅,飞溅的血花染红了战马的铁蹄。日近午时的时候,汉军已冲到了巴图鲁防守的地区。
巴图鲁的军队是清一色的骑兵。
为了掩护女人和老人转移,巴图鲁将骑射摆在防卫前沿,接着是持长枪的骑兵,第三道才是持马刀的骑兵。因此,当汉军到达的时候,首先遭遇了密集的箭雨。冲在前面的汉军纷纷中箭落马,霍去病一看便急了,两脚狠劲拍打战马,直朝着指挥的裨小王压来。他一枪挑住裨小王,在空中旋了一圈,“刷”的扔在地上。
裨小王一死,匈奴军队不战自溃,士卒惊慌失措地扔了手中的弓箭,纷纷向后退去。汉军士气大振,所过之处,吼声如雷,战刀闪闪:
“杀啊……”
“杀啊……”
匈奴军被汉军猛烈的攻势所震慑,跪地投降者连成一片。霍去病继续追击逃敌,凡持戈顽抗者,尽皆命丧刀下。
未时一刻,巴图鲁横刀立马出现在草原的腹地,紧紧随在霍去病左右的李桦告诉他,来者就是伊稚斜单于的太子乌维。
“果真是他么?”
“下官的兄长曾随大将军在漠南与伊稚斜对过阵,只有单于太子才有这样的装束。”李桦又看了看,才自信地点了点头道,“没错,一定是他。”
这消息顿时让霍去病的眼中闪耀着灼灼光彩,那男人的雄性、将军的刚性和野性立即交融成一种亢奋。他令仆多率领一支军队,绕到山后面进行包抄。
“必须生擒献给皇上。”霍去病随即催马冲了过去,对着巴图鲁喊道,“我汉军所过之处,投降者生,反抗者死,你下马投降,本将可饶你不死。”
巴图鲁挥动战刀,吼道:“你见过狼向羊投降吗?我是单于太子乌维,看你小小年纪,竟敢犯我国土,杀我子民,你就不怕做刀下之鬼么?”
霍去病也不答话,催动坐骑迎了上去。
汉军与匈奴军在草原上拉开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厮杀,碧澄的蓝天被涂成了血色,沉睡的草原被渗入地下的鲜血催醒,远方积雪皑皑的祁连山头飘着团团彤云——这是河西匈奴人灾难的日子。
每个汉军将士都希望挣回爵位,好为父母妻子赚上几亩薄田,免几年赋税。他们砍下匈奴士卒的首级,就把他们的耳朵割下来,然后又立即投入新的厮杀。
巴图鲁与霍去病刀来枪去,厮杀了几十个回合,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一直没把霍去病放在眼里的巴图鲁暗暗吃惊,这个少年将军将一杆钢枪使得天旋地转,让他眼花缭乱,几次想攻击都没有奏效;而霍去病也为巴图鲁的臂力所震撼,可他更清楚,从意志上压倒敌人,比在他身上留下几道伤疤更有效。
霍去病越战越勇,而巴图鲁却因为牵挂着遬濮王和妻儿,刀法越来越混乱。他明白,如果继续恋战,结果一定好不到哪去,他卖了一个破绽,拨转马头,就向西面的土丘跑去。
巴图鲁登上土丘,只见霍去病矫健的雄姿,被奔马带起的烟尘裹着,恰似一条翻云覆雨的蛟龙,挟着雷电,狂飙而来。
巴图鲁情知如果再战,必败无疑,正要转身朝土丘下的河谷跑去,不料却被一条索套绊倒,连人带马被生擒了。
等霍去病赶到面前,巴图鲁已被缚了手脚,一身血污地站在那里。
率军伏击的仆多上前,一脚踢在巴图鲁的腿上骂道:“见了骠骑将军为何不跪?”
霍去病翻身下马,拦住仆多,脸上飘过一缕和风微笑道:
“太子若能降我大汉,本将会奏明朝廷,皇上定会厚待太子,赏地封侯,岂不比这逐水草而居的漂泊生活好吗?”
“哼!”巴图鲁从鼻翼间挤出一声冷笑,事情果然不出他和父王所料,汉军之所以紧紧咬住他不放,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单于太子。
此刻,巴图鲁一脸释然,他完成了父王的嘱托,为乌维太子和妹妹赢得了奔往漠北的时间。
巴图鲁面向北方,眼角涌出了两行泪水,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神圣的太阳神啊,请保佑太子吧!”说罢,他便冲向一位汉军什长的勾镰枪,什长心头一惊,忙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孰料这正中巴图鲁下怀,他迎着什长的气力,让枪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痉挛着倒在地上,气息奄奄地对霍去病道:“能与将军对阵疆场,是巴图鲁的幸运,将军倘念我忠于主子,就补上一枪,好让我痛快地到太阳神的身边去吧。”
霍去病迟疑片刻道:“好!本将就成全了你。”随即便抬起手中的兵器,结果了巴图鲁的性命。
看着巴图鲁渐渐冰冷身体,霍去病丢了兵器,满怀钦敬地叹息道:“虽为败军之将,却是忠贞男儿,死亦壮烈。传令下去,依照匈奴习俗,好生安葬。”
傍晚,灰黄的太阳被西北风裹挟着,滑向覆满积雪的祁连山后。风送走太阳,似乎还未尽兴,肆虐的脚步伸向草原的各个角落,驱走白日仅存的暖气,使草原显得更加空旷和寂寥。
在将士们清理战场时,许多尸体蜷着的手指动一动就碎成几块。这惨状让霍去病的心情不免沉重起来,他对李桦道:“将两军将士葬在一起吧!他们虽各为其主,可没有过错。”
第二天夜里,当汉军将士就着烧得暖烘烘的牛粪,用牛羊肉和马奶酒犒劳被糇粮刮完了油水的肚子时,霍去病在中军大帐举行了翻越乌盭山以来的第一次军前会议。
汉军的出其不意给河西匈奴军沉重打击,仅仅只有两天,他们的铁蹄席卷了包括遬濮、狐奴在内的五个部落,基本实现了皇上“以驱敌拓土为目标,人众辎重弗取”的旨意,斩首两千余级,俘获遬濮和狐奴王等。
霍去病举着盛满马奶酒的银碗,率领众将高呼“皇上圣明”,然后与大家一起将酒一饮而尽。
他环顾了一下灯火下的诸将,一个个红了眼睛,黑了颜面。河西的风用了仅仅不到二十四个时辰就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