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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爷,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邵离傻眼,然后很想揉揉额角,以预防突然头疼起来。
“能兴风作浪,就是很厉害的人了吗?”算了,自己也别挣扎了,就把她拴在身边吧!省得放她出去四处祸国殃民,那罪过可大了。
“我觉得那样好像活得很精采。”她双眼亮晶晶地说着,不过一下子又黯淡了:
“可是我又好喜欢看这些江湖上正在发生的事呢,尤其跟在大哥身边,一定有很多事可以瞧呀!如果我早七年认识你就好了,那我就能亲眼看到你如何把西北的七个小帮会、三个土匪寨、两个商会、一个马贼团收服成如今西北十三联会,互利互助的平安共存,形成结盟关系啦。”真遗憾没看到。
邵离摸摸她的头:
“傻丫头,七年前你也不过八、九岁,没人这么早出来跑江湖的。现在由大哥对你说,也不差呀。如何?日后愿意与大哥结伴游历山水吗?”
“那很好呀……”只是她的伟大丫鬟梦想……兴风作浪、威风八面……
“怎么?大哥还比不上丫鬟的美梦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丫头的犹豫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价。
“以后还会有更有趣稀奇的事发生吗?”她正在取舍。唉呀,好为难呀!
“那是当然。”忍不住捏揑她的小下巴,本来只是出于怜爱,但是那奇怪的触感却让他咦了声。“这是……”这触感,不对。
“唉呀!不能摸啦,也不可以捏!”湛蓝惊呼,就要拍开他的手。
不过邵离没放手,从她的动作上确定了湛蓝的脸是易容过的。“这是假皮!”他从未见过仿制得如此肖似的人皮面具!“你居然是易容的!”
相较于他的倏然戒备,湛蓝点头得像是本来就该如此,她的回答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呀,就像让身体穿上衣服是必然的一般,我的脸也有‘衣服’穿呀!”
※ ※ ※
她总是把她身上奇怪的事件说得理所当然,而且是真的那么认为。
邵离应该要习惯了,但是难免还是有瞠目结舌的时候。对他这个老江湖来说,能让他动容结舌的事实在不多,可是这丫头硬是能在他身上创造各种先例。
一般人被发现易容,不都该表现出惊慌或失措吗?可没见过这么理所当然的,要是别人不能平常视之,那便是他个人太少见多怪了……唉。
“蓝,我没有易容。绝大部分,甚至除你以外的所有人,也都不会易容,所以这不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可是我把面具当衣服看呀,对我来说,不穿衣眼太奇怪了。”她得意地把一张小脸凑在他眼前晃动:“我做的面具很棒哦,除了我爹之外,还没有人能找出破绽呢!你看你看。”
这小丫头就是一副不思悔改的天真样,他都快以为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只是,心里那隐隐约约的一抹失望,让他仍是道:
“你不以为该以真面目面对大哥吗?”
“大哥都不欣赏我的手艺吗?我觉得这面具很棒耶。就好像我穿了一件新衣服,你难道不愿意多赞美一下我的衣服,而希望看我光溜溜的身体吗?”对她来说,道理是一样的。
邵离简直哭笑不得,差点忍不住弓起食指敲她一个响头。
“不,为兄的对你光溜溜的身体没兴趣,倒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愿意让大哥看到你原本面目。”也许她对他,还没有那么交心,是吧?
湛蓝不了解他话中的深意,不过行事风格可直率多了。“那没有问题呀,现在就给你看。”说罢就要撕下面具——
邵离怔了下,不过发怔没有太久,急忙握住她双手,因为她——
“别撕,流血了!面具是这样硬撕的吗?!你别胡来。”
“难怪有点痛。”湛蓝摸摸发际边的血丝,不以为意道:“除去面具得调一种药汁……那步骤很繁琐的,有时候我都直接撕掉,不过这次戴太久了,真皮与随皮贴合得太紧,比较难撕。”
“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皮肉吗?”心口那丝迟疑,被她粗鲁却坦率的举止轻易化去。唉!她不是别有心机的江湖人物,她只是一个思想奇怪、举止粗鲁的丫头。他审视她发际上的血迹,问道:“你有伤药吗?”
她从怀中掏出一瓶:
“用不着嘛,小伤而已。有一次我用了有毒的胶脂做面具,结果整张脸都发烂了耶!
你想不想看?我有把那时的模样做成面具哦。”
“你这是在炫耀吗?”他叹气,没力气对她的行为表示惊叹了。
湛蓝摇头:
“才不是。那件事让我娘好生气呢,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胶树。有两年的时间,我都不能玩面具,好可怜。”
他没发表意见,替她上好药,她将假皮贴回去,顺口再次确认:
“你真的不要现在看吗?大哥。”
他能说什么?
“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虽然听起来小丫头有颇为辉煌的“毁容”纪录,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再为她的纪录新添上一笔。
湛蓝嘻嘻一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她的笑让他也跟着笑了,柔声问道:“想到什么有趣的吗?”
“大哥,我想到以前我爹好像说过,如果有男人见过我的真面目,那个男人就要娶我耶。别人是以身相许,我家是以脸相许哦!”既然如此,她兴匆匆地道:“大哥,你要不要看?我可以嫁给你哦!”
沉默了半晌,默默默……把欢喜的气氛都默掉了。
然后,邵离轻拍小丫头的脸蛋,坚定道:
“蓝,乖。你的面具就继续戴着吧。”
※ ※ ※
季家大少奶奶有身孕了!
在这多事之秋,难得有这么个好消息来振奋人心。季家上下欢喜极了,连忙设宴欢祝,一方面也是用以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在季府帮忙退敌的英雄豪杰。私下征询过邵离之后,确定可行,便选了一天晚上,大肆庆祝了。
白语翩嫁进季府三年,肚皮始终未有消息,虽然夫妻之间和乐,但是总不敌长上的压力,前一阵子还听闻要给大少纳妾呢!要不是冰魄寒蝉一事,弄得季府人心惶惶,太少恐怕是非纳妾不可了。
“喔?是这样吗?”邵离点头漫应。
正在他身边嚼舌根的正是二少的贴身侍仆小闲。对小闲来说,邵大侠是季府的贵客、自家主子最敬重的人,所以今夜酒宴,二少分不开身之时,才会派他在一旁伺候,要他别怠慢了。他当然就把邵大侠当成自家主子服侍,并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闲又道:
“其实大少爷才不想纳妾呢!虽然大少奶奶三年前进门时,给府里添了这么多麻烦,老爷们一直有微辞,但是大少爷都一肩承担下来了。幸好大少奶奶有妊了,这样一来,就不怕老爷们逼大少爷纳妾了。”
这就是引发冰魄寒蝉事件的起因吗?邵离心中猜测着。
一边的湛蓝也在点头。悄声道:
“她一定没想到后果,所以才这么做。”
“当然一方面也因为秦力他们的逼迫,让她没有犹豫的机会。”他以密语回答她。
“少奶奶现在有身孕了,你想怎么处置她?”
“看看。”他仰头喝下一杯酒。旁边的小闲已经把酒壶捧得高高的准备替他斟满。
他笑道:“你去二少身边吧,这边有我这丫头伺候着便成了。”
“这怎么成……”小闲叫着。
“你去二哥那里吧,这儿有我呢!”温文优雅的声音在小闲身后吩咐着。
小闲立即转身一揖,叫了声:“小姐。”然后乖乖退下。
正是季家的小姐,季容悦。
湛蓝原本嚼着烤乳猪皮,喀滋喀滋地吃得好不痛快,但这位小姐一出现,不〃奇〃书〃网…Q'i's'u'u'。'C'o'm〃知怎地,满嘴的美味都成了嚼腊,含笑的小脸也拉长了。
“邵大哥,客人太多,把您给怠慢了,小妹在此给您赔罪。”敛身一福,袅弱的姿态,引人怜惜。
邵离不动声色,含笑起身,有礼道:
“怎好教小姐来招待邵某,可真是折煞在下了。”
“让小妹先敬邵大哥三杯水酒吧。”她说完,身边的丫鬟已经机伶地扶她坐下,并斟满一杯酒。
也不待邵离阻止,她便已仰手喝完三杯酒。
湛蓝咋舌暗道:“她是想醉死是吗?这么喝的。”她常看邵离喝酒——邵离是个喜欢品酒、并享受个中滋味的人,总是一口一口啜饮,很舒服地半眯起眼,不善饮的旁人看了也觉得酒真是人间佳酿,很想尝它一口。可是这位季小姐的喝法,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当她看到季小姐双颊酡红如丹桂,僵硬的闺秀姿态也软弱了下来,才晓得古人所说的“借酒壮胆”、“借酒装疯”这一些辞儿的真义。
“邵大哥……邵大哥……那一天,我真是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梅林一事,小妹曾试图挺身相救,却无法……呜……”说着,便趴在桌案上低声啼泣——想来是多少晓得丢脸吧。
那日,季小姐昏迷后,由隐于暗处的路奇扛她回房;而当她清醒时,想到去跟父兄告知此事时,邵离早已平安回来。倒像是她所经历的一切、差一点为他而死的壮烈之举,都是来自她自己的编造一般。她知道那不是梦,是真正发生的事!她伤心的是她这么地为邵离,连命也可不要,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晓得。
她说不出口呀!说不出口救过他的事实,因为没有目击者可以告诉他呀!这件事搁在她心中,让她日渐郁郁寡欢,今天她是再也忍不住了!
“坏人家大事,还敢哭成这样喔。”湛蓝低咕着,想着这一招学起来不知道有没有用。
邵离努力维持正经的表情。湛蓝的咕哝声轻易被悠扬的丝竹乐声给淹没掉,但是可躲不过他这双灵敏的耳。
“梅林吗?邵某不记得了。若真如小姐所言,那邵离在此道歉,害小姐遭受这等惊吓。”
“不!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可以为你死!真的!”季小姐简直是霍出去了,仗着三杯酒所借来的胆,这种话都敢说。
湛蓝翻白眼,在邵离身后叨叨絮絮:
“为你死?死了能干嘛?又不是乳猪,可以让人吃。”
这丫头!邵离心中暗骂,她差点害他破功笑出来。要是他真在这当口笑了,这季小姐怕不马上悬梁自尽去了。
“真的,邵大哥!我说的是真的!要是真的再来一次,容悦还是会跑到歹徒面前替您牺牲一条命的。”情真意切,天地可表。
“你醉了,小姐。”邵离不让她失态下去,已经有许多宾客在注意这边了,他对季容悦的丫鬟道:“送小姐回房。”暗中指风一弹,往她右手肘的曲泽穴点去,让原本哭闹的季小姐像是终于不胜酒力地昏睡过去。
丫鬟当然立即听命行事,季小姐很快退场了。
终于坐回位置上,他看向又一脸笑嘻嘻的湛蓝,也不责备她的冷言冷语,问道:
“你认为大哥该感激季小姐的救命之恩吗?”
她摇头:“错了,不是‘救命之恩’是‘殉身之情’。”
他点头,算是受教。
湛蓝又道:
“她从头到尾也没试图救你——当然她没有能力救你这也不能怪她。可是她连想都没想,就一心要完成她对爱情最凄美的结局——殉情,这也太糟了吧?别说今天她不是你的意中人了,倘若她是,那也只能怪你自个儿眼光不好,选到这种扯后腿的家伙,索性就真的殉情去好了,感觉上会伟大一点。”
邵离脸色正经,像是认真在听,其实是怕自己忍不住大笑。噢,怎么办?对这个小家伙,他是愈来愈板不起睑了。从她的眼中看到的世界、说出的见解,都让他觉得有